說到這里，老太太面上這才有些為難：“按理說是該一視同仁的，畢竟老大每個月的俸祿及時交公，沒道理老二交公的銀子就該分給他兩個閨女。但老二畢竟離京多年，你弟妹和兩個侄女也不容易，就讓老婆子偏心一回吧。”

    黎光書：“……”原來“偏心”還能這么解釋，他可算長見識了。

    何氏抿嘴樂了：“老夫人您說了算，這點銀子有啥好計較的呢。”

    這點銀子？黎光書身子一晃險些跪不住了。

    別攔著他，他要和大哥兩口子拼了！

    喬昭冷眼旁觀黎光書時青時白的臉色，暗暗笑了。

    這位二叔等沒人的時候恐怕要氣得吐血三升。

    嗯，能氣到他就對了，沒道理他帶了小妾與庶子回來給一大家子添堵，還能春風得意。

    賬房很快就來了，就在隔壁屋把算盤打得震天響。

    鄧老夫人瞇著眼聽了一會兒，吩咐道：“容mama，可以去請牙婆了。”

    “娘，不是有錢了嗎？”

    鄧老夫人睇了黎光書一眼：“那是公中的銀子，用處多著呢，怎么能養(yǎng)無用的下人？怎么，你莫非還有私房錢？”

    第572章 何不自己生？

    黎光書瞠目結(jié)舌，嘴唇動了動，仿佛被人打了一拳，說不出話來。

    現(xiàn)在的情況，他要么承認沒有私房錢，母親把帶回來的仆從賣了；要么承認有私房錢，母親把私房錢沒收，然后把帶回來的仆從賣了。

    總而言之，他帶回來的仆從逃不了個發(fā)賣的結(jié)果。

    連日趕路，又是寒冬臘月路上頗為辛苦，此刻黎光書只覺頭疼欲裂，認命道：“全憑娘做主吧。”

    鄧老夫人頗遺憾看了小兒子一眼，沖容mama點點頭。

    容mama轉(zhuǎn)身找牙婆去了。

    “老二你舟車勞頓，也辛苦了，起來先去洗漱一番，一家人吃過團圓飯再說別的。”

    黎光書見鄧老夫人沒再提浩哥兒的事，暗暗松了一口氣，站起來道：“娘，兒子先去東府拜見伯娘吧。”

    一回來就去東府拜見，比起洗漱過后吃了飯再去，落在老鄉(xiāng)君與大堂哥眼里自是不一樣的。

    大堂哥已經(jīng)官拜刑部侍郎，乃朝中重臣，與之交好自然大有好處。

    鄧老夫人抬了抬眼皮：“去吧。”

    她可是明事理的人，東府那位老鄉(xiāng)君不管多讓人煩，該有的禮節(jié)自然不會少的，只是沒想到小兒子這么心急罷了。

    黎光書再次沖鄧老夫人一揖，便要離去。

    鄧老夫人似是想了起來，提醒道：“對了，鄉(xiāng)君眼睛看不見了。”

    黎光書腳步一頓。

    老太太又不緊不慢跟了一句：“你大堂兄因辦案不利被官降兩級，心情正不好呢，你去了說話注意點。”

    黎光書一個趔趄差點栽倒。

    這么重要的事情為什么不早說！

    “快去吧，早去早回，一大家子還等著你開飯呢。”

    黎光書：“……”早知如此，他拖著跪得發(fā)疼的兩條腿趕過去干什么？

    為什么總有種被親娘坑的感覺？

    黎二老爺含淚走了，廳內(nèi)靜下來。

    “四丫頭、六丫頭，你們大姐近來心情不佳，你們?nèi)デ魄扑伞！编嚴戏蛉撕鋈婚_口道。

    四姑娘黎嫣與六姑娘黎嬋對視一眼。

    “去吧。”劉氏拍拍兩個女兒的手。

    如果可以，她何嘗愿意讓兩個女兒見到這些糟心事。

    黎嫣拉著黎嬋的手，沖長輩們屈膝一禮，退了下去。

    喬昭見狀上前一步，提出告退。

    鄧老夫人深深看著她，語氣莫名：“三丫頭，你定了親，以后就是大人了，這些事不用回避。”

    這個孫女是給她驚喜最多的，遭了一次罪后仿佛脫胎換骨，哪怕留在黎府當老姑娘養(yǎng)一輩子她都覺得是黎府的福氣，萬萬沒想到竟然還能定下這樣一門親事。

    她是過來人，見到冠軍侯那次在黎府門口大發(fā)神威哪還有不明白的，冠軍侯是真的對昭昭上心了。

    這門親事定下后，那些暗地里的酸話她不是沒聽過，說什么冠軍侯能親手殺妻，是個心狠手辣的，娶了新婦將來說翻臉就會翻臉。

    她聽了只想冷笑。

    一軍統(tǒng)帥，那個時候不當機立斷射殺了人質(zhì)，難不成要在兩軍面前表演一下夫妻情深，再讓兩方大軍親眼瞧著自己的妻子被扒干凈糟蹋致死嗎？

    要是這樣，她才覺得這個男人是個腦子拎不清的糊涂蛋。

    冠軍侯這個孫女婿，她很滿意，三孫女的眼光，她更滿意。

    鄧老夫人分了一下神，輕咳一聲道：“老大，你也下去吧。”

    被老娘打發(fā)走的黎光文一陣心塞。

    老太太剛才還說閨女是大人了，這些事以后不用回避，為何轉(zhuǎn)頭就打發(fā)他走？

    他也是大人了！

    廳內(nèi)沒了男人，鄧老夫人抬手拍了拍劉氏的手背：“老二媳婦，是老二對不住你，我代他向你賠不是。”

    “老夫人，兒媳受不起——”一直強悍如炸了毛刺猬的劉氏忽然淚流滿面。

    鄧老夫人深深嘆了口氣：“無論如何，我想日子你們還是要過下去的，是吧？”

    劉氏扭著帕子點了點頭。

    她的長女很快就到議親的年紀了，次女也不小了，不過下去難不成要和離嗎？

    真的和離，兩個女兒必然要留在黎家的，如今娘家老父已經(jīng)不在，難道要她投奔兄嫂看人臉色過日子？或者改嫁個老男人，說不定比黎光書更混蛋不說，看長相還糟心呢！

    她是瘋了，才放著現(xiàn)在的安穩(wěn)日子不過去走這條路。

    “既然要過下去，你就聽我一句勸，把浩哥兒要過來養(yǎng)著。浩哥兒年紀小，還不記事，只要你真心待他，等將來就算他生母在又如何，他親近的照樣是你。”

    劉氏一張臉漸漸白了，唇險些被咬出血來。

    養(yǎng)那個孩子？她如何甘心！她能克制自己不對付那個孩子就不錯了。

    “出嫁女是不得分父族家產(chǎn)的，莫非你甘心等將來老二把家財都留給浩哥兒，浩哥兒轉(zhuǎn)頭捧給他親娘？你甘心四丫頭和六丫頭出嫁后因為浩哥兒與嫡母嫡姐不親近，將來得不到娘家一點助力？”鄧老夫人反問。

    劉氏被問得說不出話來，只剩面色慘白搖頭。

    她知道老夫人的話字字珠璣，甚至不是站在婆婆的角度，掏心窩子對她好，可是怎么辦呢，她沒法多看那個孩子一眼，哪怕稚子無辜，可瞧著那孩子與黎光書相似的地方，她就恨得滴出血來。

    這五年來，她夜夜相思入骨，那個男人卻抱著美妾睡在一張榻上。

    鄧老夫人不料劉氏是這般執(zhí)拗性子，疲憊揉了揉眼角，語重心長道：“老二媳婦，我年紀大了，那一天早晚要來的，到時候一分家，你的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

    如果可以任性，誰愿意受委屈呢？

    可這個世道對女子就是如此，即便她活著時替兒媳主持公道，可等她兩眼一閉，當大哥的可管不到分家的弟弟寵小妾頭上去。

    別說什么寵妾滅妻是罪，禮教誰都明白，可大宅門一關(guān)，只要別做到人神共憤的地步，宅子里到底怎么樣外人哪知道呢，后宅的女人們冷暖自知罷了。

    “到那時，浩哥兒能不能要過來還兩說，即便要過來，孩子一大可就養(yǎng)不熟了。”

    劉氏面色變幻，死死咬著唇，明顯動搖起來。

    這時喬昭不解開口：“祖母，為何非要二嬸養(yǎng)浩哥兒呢？二嬸不能自己生一個嗎？”

    第573章 我可以治

    喬昭一開口，鄧老夫人等人便朝她看來。

    何氏飛快瞄了劉氏一眼，拉著喬昭道：“昭昭啊，你還小，不懂這些，咱們還是聽你祖母的啊。”

    以往她與劉氏雖合不來，但都是些小事兒，可生孩子卻是劉氏的痛處，她可干不出往人心窩子戳的事來。

    喬昭笑了：“娘，我雖小，卻也知道孩子當然是自己親生的好呀。”

    鄧老夫人看劉氏一眼，嘆了口氣：“三丫頭想得不錯，道理是這樣的，但事情沒你想得那么簡單，等你長大了就知道了。”

    劉氏是個爽利性子，見鄧老夫人與何氏替她遮掩，心中反而窩火，干脆直言道：“因為二嬸不能生啊，所以這輩子除了你兩個meimei，不會再有孩子了。”

    說到后面，她不由紅了眼圈。

    她九死一生生下嬋兒，傷了身子再難有孕，黎光書握著她的手信誓旦旦保證不會在意，現(xiàn)在一想簡直是笑話。

    那個男人當然不會在意了，他轉(zhuǎn)頭就和別人生孩子去了，反正和誰生都是他的孩子！

    “誰說的，我看二嬸還可以再生。”喬昭直視著劉氏的眼，笑盈盈道。

    劉氏一顆心猛然跳起來，下意識看向何氏的肚子。

    何氏肚子已經(jīng)非常明顯了，圓圓滾滾，按著老人們的經(jīng)驗，應(yīng)該是個女兒。可是不知為何，她們?nèi)加X得該是個男孩子。

    對了，是因為三姑娘！

    何氏沒有懷孕前，三姑娘便說要有喜事了，不久后何氏果然懷了孕。

    后來三姑娘又說，何氏懷著的是弟弟呢——

    劉氏越想，一顆心砰砰跳得越急促，到后來竟有些無法呼吸，一把抓住了喬昭的手：“三姑娘，你說我還可以再生？”

    她看著喬昭的眼神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于絕望中猛然迸發(fā)出渴望與忐忑。

    喬昭頷首，語氣篤定：“二嬸還年輕，當然可以再生。”

    “我，我……”劉氏已是語無倫次。

    何氏撫著肚子聽著二人的對話，一臉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