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弟、三弟。”她客氣地喚道。

    韓旭比較靦腆，韓江很熱情，示意陳嬌去飯桌旁坐，那里四只大碗都盛上粥晾著了，東邊兩只，西邊兩只。

    “大哥嫂子坐這邊。”韓江再次催促嫂子坐。

    陳嬌慢吞吞的，等新婚丈夫韓岳先坐了，她才坐在了他身旁。

    新娘子太美，韓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韓岳咳了咳，以前二弟喜歡盯著林家女看，他懶得管，現(xiàn)在這女人是他媳婦，二弟再看就是不規(guī)矩。

    韓江這才收斂。

    韓岳一邊喝粥，一邊默默觀察旁邊的嬌小姐，見她乖乖吃粥夾花生米，沒露出嫌棄樣，他還算滿意。

    陳嬌在林家住了大半年，已經(jīng)習慣喝苞谷粥了，雖然還是不喜歡，但今日讓她犯難的不是簡陋的粥菜，而是韓家的碗太大了，她喝不完。

    “我，我吃飽了?！标悑傻椭^說，這么大人還剩飯，她很難堪。

    “回屋待著吧?！表n岳看眼她紅紅的臉，道。

    陳嬌點點頭，請哥仨慢用，她起身回屋了。

    “嫂子臉皮怎么這么薄了？”韓江奇怪地問，他印象中的林家嬌花，長得是花，脾氣只比母老虎強點罷了。

    韓岳同樣奇怪，不過，臉皮薄總比臉皮厚強，雖然，她讓他打水時臉皮也挺厚的。

    飯后，韓旭去私塾讀書了，韓岳刷鍋煮豬食，讓韓江去把借來辦酒席用的桌椅碗筷都送回去。

    陳嬌在屋里炕上坐著，無所事事。

    韓岳喂豬時，豬圈里兩頭肥豬一起哼哼起來。

    陳嬌終于想起，早上她還沒小解，這會兒有點急。

    這種事沒法忍，陳嬌硬著頭皮，再次走出了屋。

    韓岳站在豬圈前，余光里多了個穿紅襖的身影，他偏頭看了眼。

    陳嬌低著頭朝茅房走去。

    韓岳收回視線。

    農(nóng)家茅房都一樣，林家的茅房新一點，但也改變不了什么，陳嬌來鄉(xiāng)下最不習慣的，就是如廁。

    她仰著頭，捂著鼻子，匆匆了事。

    陳嬌出來時，韓岳又看了她一眼，發(fā)現(xiàn)嬌小姐臉是白的。

    怎么著，這是又嫌棄他們家的茅房了？

    喂完豬，韓岳去茅房看了看，好吧，昨日來吃席的村人太多，里面是比平時臟。

    韓岳就提了一桶水，仔仔細細將茅房打掃了一遍。

    東忙忙西忙忙，日上三竿了。

    韓江送完東西回來了，手里拿著一串鮮紅的糖葫蘆。

    韓岳隨口諷了弟弟一句：“多大人了，還吃這個?！?/br>
    韓江笑道：“我不吃，嫂子興愛吃，大哥你給送屋去?！?/br>
    說著，他將手里的糖葫蘆遞了過來。

    韓岳沉默，過了會兒才道：“以后別亂花錢了?！眱蓚€銅板也是錢。

    韓江覺得自己的大哥，不是一般的小氣，若不是英雄救美，這輩子八成都娶不到媳婦。

    第10章

    韓岳拿著糖葫蘆進了屋。

    陳嬌不喜出門，平時用看書、針線打發(fā)時間，但現(xiàn)在天冷，屋里也只是比外面強了點，陳嬌便坐在炕頭，雙腳插在暖暖的被窩底下，一手縮在袖子里，一手翻書看。林伯遠家中有些藏書，多是四書五經(jīng)，陳嬌也能看進去。

    出嫁的姑娘不能輕易回娘家，唯一的朋友紅梅也嫁人了，陳嬌不看書，還能做什么？

    聽到韓岳進來了，陳嬌回頭。

    “二弟買的，五個銅板給三串，我們已經(jīng)吃過了?！表n岳站在炕沿前，將糖葫蘆遞給她。

    陳嬌還挺喜歡吃甜食的，而韓岳手里的糖葫蘆，顆顆都很飽滿，周圍滾了一圈透明的紅糖。

    “謝謝。”

    既然兄弟倆都吃過了，陳嬌就沒有客氣，將書倒扣在被子上，她挪到炕沿前吃，一手拿著糖葫蘆，一手托著帕子接著，怕有糖渣掉下去。

    女人長了一張櫻桃小口，吃起糖葫蘆來特別秀氣，韓岳一口吞的山楂，她能吃好幾次，更不用提之前她認認真真咬掉糖片的樣子了。

    韓岳坐在一旁的炕沿上，見她吃著吃著忽然朝他看過來，韓岳及時移開視線，瞅著她的書問：“在看什么書？”

    陳嬌咽了一下，道：“《春秋》。”

    韓岳沒聽說過，顧名思義，猜測道：“講春秋兩季的？”

    陳嬌沒忍住，撲哧笑了出來，見韓岳不解地看著她，她輕聲解釋道：“不是，周朝時有個魯國，《春秋》講的就是魯國的國史。”

    韓岳對《春秋》講什么并無興趣，隨口一問，卻讓她看了笑話，這讓他胸口有點堵。

    “你看吧，我去劈柴。”

    韓岳站了起來，繃著臉出了屋。

    陳嬌覺得，男人好像有點不高興，但她真沒有任何嘲諷之意。

    盯著微晃的門簾看了會兒，陳嬌繼續(xù)吃糖葫蘆了。

    后院，韓岳挽起袖子，用力地揮著斧頭，他旁邊的地上，擺著幾截樹干，都是山上枯死的樹，被韓岳連根挖回來了，砍得整整齊齊再拿到鎮(zhèn)上去賣。

    “大哥怎么不多陪陪嫂子？”韓江搬著小板凳坐過來，納悶地問，給他一個天仙媳婦，他今天一天都不會出屋。

    韓岳一下一下地掄著斧頭，仿佛沒聽見弟弟的話。

    陪什么？一個是秀才家的嬌小姐，一個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nóng)家漢，沒什么可談的。

    “你跟珍珠怎么樣了？”韓岳忽然想起弟弟的婚事了，“婚期推延，她沒生氣？”

    韓江笑道：“她都聽我的?！?/br>
    韓岳點點頭，女人就得聽話才行。

    家里還有一把斧子，韓江幫忙一起劈柴，不時往堂屋看眼。

    “嫂子是不是睡著了？”

    小女人半天不出門，韓江很稀奇。

    韓岳也沒見過這種女人，農(nóng)家媳婦們，哪個不是前后院的忙，不忙也喜歡出去串門。

    “你把剩下幾塊兒劈完，我去做飯。”

    又要晌午了，韓岳扔了斧子，對弟弟道。

    韓江點點頭。

    韓岳進了灶房，聽東屋一點動靜都沒有，他悄悄透過門板與墻壁的縫隙往里看，好家伙，嬌小姐居然真躺炕頭睡覺呢！

    陳嬌真沒那么懶，可看書看膩了，身邊也沒個可以說話的人，她不睡覺還能做什么？如果在娘家，她至少還可以黏在田氏身邊，哥哥從私塾回來也會給她講講私塾里的趣聞。睡覺之前，陳嬌還在想，或許再過幾天，她與韓家哥仨熟悉了，就能聊起來了。

    外面，韓岳越看那位嬌小姐，越覺得她像一頭豬，被林伯遠夫妻養(yǎng)大的仙女豬，又懶又嬌氣，除了吃飯，什么都不干。

    先不管她，韓岳和面做烙餅，揉面的時候，他故意高高舉起面團再摔在面板上，咚咚咚的。

    屋子里，陳嬌被他鬧出的大動靜驚醒了，穿鞋下地，對著銅鏡理理睡亂的頭發(fā)，陳嬌試探著挑開厚厚的門簾。

    堂屋北面，韓岳將面板搭在飯桌上，他坐在一旁，低頭撿起一個面團，用搟面杖搟成餅。

    陳嬌第一次看見男人做飯。

    “你真厲害，我都不會做。”陳嬌一邊往外走，一邊羨慕地道。

    韓岳看了她一眼，十七歲的農(nóng)家姑娘連飯都不會做，她還好意思說。

    “那是你不想學，一學就會?！表n岳硬邦邦的道。

    陳嬌沒吭聲，她是不想學，因為她沒有必須學的理由，在國公府里她有好幾個丫鬟伺候，在林家，母親田氏舍不得叫女兒動手。

    “過來，我教你?！?/br>
    嬌小姐想用沉默混過去，韓岳卻想到個主意，讓陳嬌拿個小板凳坐他身旁來。

    陳嬌咬咬唇，硬著頭皮坐過去了。

    桌子上擺著幾個剛切好的面團，韓岳將搟面杖塞到陳嬌手里，教她攆成餅。陳嬌只是嬌，人不笨，在韓岳多次指點下，居然真學會了搟餅。陳嬌這個上午過得非常無趣，現(xiàn)在有面皮給她攆著玩，她還挺高興的，乖乖地坐在丈夫旁邊，攆完一塊兒再主動抓過一個面團來，弄得一雙小手上都是面。

    她學的認真，韓岳很滿意。

    餅都搟好了，韓岳坐到灶膛前，燒熱了鍋，再叫陳嬌將餅放進鍋中。

    陳嬌手里拿著一塊兒餅，看著鍋里滋滋響的熱油，不敢靠近。

    韓岳放下燒火棍，走到她身旁，攥著她的手往鍋里伸。

    第一塊兒餅就這么下了鍋，剩下幾塊兒，韓岳讓陳嬌自己弄。

    陳嬌一塊兒一塊兒往下放，挺順利的。

    “該翻面了。”韓岳將鍋鏟遞給她。

    陳嬌試著去翻，結(jié)果第一次弄，餅沒鏟穩(wěn)，哧溜掉進鍋底那兒了，陳嬌還沒反應(yīng)過來，濺起的油點就落到了她手背上，燙得她驚呼一聲，丟了鍋鏟就往后退。

    韓岳及時抓住鍋鏟，一邊給鍋里幾張餅翻面，一邊回頭問她：“沒事吧？”

    陳嬌低著腦袋，搖搖頭。

    韓岳見她將手背到身后去了，估計是燙疼了，心里嘆口氣，道：“你去洗手，剩下我自己來?！?/br>
    陳嬌去舀水了，要洗手時才發(fā)現(xiàn)，剛剛手背上被油燙出來的紅點，這會兒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水泡，又丑又疼。

    “大哥，我回來了。”是老三韓旭的聲音。

    韓岳答：“飯馬上熟了，你把碗筷擺上，再叫你二哥進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