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殷倒是樂得清閑。

    像他一樣坐在一旁的還是周導。

    周導畢竟已經三十八，雖不算年老，但到底不是小年輕人。

    她又本身就不是個喜歡熱鬧玩耍的，這種場面，也是一個人坐在一旁安靜地夾菜吃。

    莫殷一個人坐著也無聊，便索性坐到了周導身邊，跟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

    莫殷前世在娛樂圈里混了十數年，周導也是自小接觸電影，兩人都是對這一行見識甚廣的。兩人這么聊起來，倒是聊得十分合拍。

    眾人進來時打打鬧鬧地點了一桌子的菜，到最后竟是大半都進了他們二人的肚子里。

    原本就這樣下去莫殷倒是也清閑，但酒足飯飽之后，年輕人們就難免開始其他找樂子了。

    可這吃飯的包廂里，除了一桌子菜，能有什么其他東西？

    大家覺得無聊，便開始找起其他東西玩。

    由于這其實是一家更接近“家庭飯館”類的酒店，這最大的包廂里除了桌子，在角落里竟有掛著一臺電視。

    有些老式的臺式電視，眾人檢查了一下，發現電線、有線之類地都接好了，便吵吵鬧鬧地打開了電視。

    這一幫子平時在家里都從不看電視、只玩電腦的家伙，竟就這么在吃飯的包廂里搶著看起了電視。

    看電視就看電視好了，這原本是和莫殷沒有關系的，可誰知道好死不死的，竟就讓眾人開到了正播放著孟星繁mv的頻道。

    孟星繁的mv不久前已經完全制作完畢、全面投放市場了。

    之前《珠玉傳》的主題曲《山河故人》已經讓孟星繁這個詞曲作者很是紅了一把了，現在他這第一張正式的單曲一經問世，更是迅速地占領了市場。

    孟星繁要財有財、要才有才，哪怕就是相貌也是不差的。他這一紅自然是不可收拾，這段時間家家電視臺都在爭搶播放他和他唯二的這兩首歌。

    按這概率來說，眾人開到的這頻道正好在播放他的歌也不算是什么太小概率的事情。

    眾人開到這一頻道是個音樂頻道，平日里最常見的節目就是盤點各種類型的歌曲、mv。今天人家做的主題恰好是“說一說那些讓人眼前一亮的mv”。

    孟星繁作為如今正紅火的歌壇新秀，自然不會少了他。

    眾人一轉到這個頻道，屏幕里出現的就是一個背對著眾人的身影。

    背影修長安靜，著一襲白色長袍，于那靜靜站著。他背上生有六對純白羽翼，此時亦靜靜地斂著，當的是風姿綽約。

    這是一個充滿了光明了背影。

    曲聲漸起。

    男子慢慢回頭，暈染著陽光色澤的金色長發、盛滿了天空光輝的藍色瞳孔。

    他回眸，對著鏡頭淺淺一笑，神色里的淡漠卻絲毫未減。

    他是九天之上最高傲的天使，自當自視甚高、不視云泥。

    然隨著曲聲漸重，男子臉上原本淡漠無波的笑容卻愈笑愈大、愈笑愈狂。

    他神情里的悲天憫人漸漸褪去，只留一身驕傲。

    純藍的眸色漸漸化為血紅，金色的長發發尾漸顯墨黑。

    男子又轉過頭，六對白色羽翼漸漸展開，凌空一閃。

    原本全身潔白的男子，霎時一身盡黑。

    天使與惡魔，原本便只一線之隔。

    隨即，歌曲才真正開始，開始加入唱詞。

    屏幕亦出現了單曲的名字。

    《墜》。

    前面這段慢慢黑化的畫面看著歲簡單短暫，但作為親身拍攝的莫殷可是知道，這一幕實在由來不易。

    首先它需要莫殷在同一位置、以同樣的站姿、神情，以兩個至數個不同的形象拍攝。

    全部拍攝完畢后再由專業人員將其剪輯到一起。

    其中工程浩大，不可與外人說。

    要不是孟大少爺實在財大氣粗，其他人可不敢像他這么玩。

    不過好在，現在看來效果還不錯。

    莫殷看了一眼包廂里原本還吵吵鬧鬧、打打耍耍，此刻卻驟然都安靜下來、呆呆得盯著電視看的眾人，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作為演員最開心的，就是看見別人被自己塑造的形象給深深吸引住了的時候。

    其成就感，簡直無以言表。

    《墜》這首歌，歌詞是采取的墮天前和墮天后情形交差重疊的作詞方式，其mv的制作亦是如此。

    mv中，白袍的天使和黑衣的惡魔相隨出現。

    他們的鏡頭不分先后，他們幾乎總是出現在同一畫面里。

    白袍的天使救人的時候，黑衣的惡魔就在他的另一邊坐著支著下巴看，神情傲然而諷刺，隱隱還有些揶揄，像是在笑話他的表面衣冠楚楚一樣。

    而當黑衣的惡魔為惡的時候，白袍的天使也總站在他的另一旁。他看著他，白色的羽翼盡數張開，神色里似是厭惡、又似隱隱有種羨艷。

    天使總是容色淡淡、高高在上、纖塵不染，惡魔卻總是眉眼肆意、笑意冉冉、眼里閃著點點冷漠嗜血的光芒。

    他們有著一模一樣的五官、一模一樣的眉眼，除了眸色與發色的不同，他們幾乎生的一模一樣。

    就像一對雙生子，形影不離。

    不，他們本就是同一個人，自然從不分離。

    《墜》前半段歌曲的風格偏柔和，曲風輕緩。

    這一段主要突出的是天使慢慢黑化、覺醒自我的過程。

    尚未進入自我沖突的環節。

    然到了下半段，曲風卻驟然吊詭了起來。歌詞與歌詞、曲調與曲調間的碰撞、沖突層出不窮，充滿了爆發力和張力。

    這也是全曲的高潮部分。

    而到了這一部分的mv，才開始真正進入了爆發的環節。

    鏡頭里，天使與惡魔不再和平相處、也不再對彼此視同陌路。

    他們開始頻繁地打斗、糾纏，帶著讓不對方不死不罷休的氣勢。

    天使淡漠的藍色眼里漸漸染上戾色，惡魔黑色的衣衫也逐漸染上鮮血。

    他們彼此劍拔弩張，他們彼此視同水火。

    他們有著一模一樣的容顏，他們原本同出一處。

    如今卻刀劍相向，不死不休。

    這是一場十分難拍的戲。

    因為天使是莫殷，惡魔也是莫殷。

    他一人分飾兩角，卻偏偏還要與自己對打。

    這難度不可謂不大。

    如此密集的自我對打所帶來的對演員本身演技的高要求，也是孟星繁上輩子沒有找到合適演員的根本原因。

    這樣的演技要求，就是如今圈子里那些二三線的演員們也不一定做得到，更何況是一些水平更低一點的？

    但莫殷做得很好。

    拍攝的時候連孟星繁特意請來的著名導演也嘖嘖稱奇，連呼此子日后必有大作為。

    這后半段的戲份主要描述的就是天使發現自己的心魔之后，心中的善念與惡念相互交爭的情形。

    善念提醒他不可為惡、不該墮天，惡念卻蠱惑他天道不慈、何必苦了自己？不如墜下天去！

    天使最后是墮天成了惡魔，所以這mv最后故事的結局自然毋庸置疑。

    天使罷了。

    他潔白的白袍盡染了鮮血，精致的臉頰上也傷痕累累。

    黑衣的惡魔一手拿著長槍，槍頭直直地穿過天使的胸膛，一手卻抬起了天使的下顎，神色溫柔地替他擦去眼角的血漬。

    他們一人跪著，一人站著。一個神色高傲，以一副勝利者的模樣垂眼下看；一個卻形容狼狽，金發染血。

    天使神色淡漠地抬眼看他，眸中似帶著與之前一般無二的厭惡。

    然在畫面暗下去之前，觀眾卻似乎看到，天使常年冰封的唇角、竟是向上勾了勾。

    “我本也希望，墮天為你。”

    曲終，畫面皆暗。

    觀看它的眾人卻遲遲不能回神。

    片刻后，包廂里的眾人齊齊發出了極大的歡呼聲。

    一群已經醉得人五人六的酒壇子，在觀看完這么一部極富煽動力的mv之后的激動勁兒，是可以理解的。

    尤其孟星繁這又是一首帶著點搖滾風味的歌曲，曲風雖大致輕緩，但暗示性極強，極容易調動人的情緒。

    于是當眾人齊齊朝自己看來的時候，莫殷便忍不住眉頭一抽。

    事情好像有些不妙。

    事實上也確如莫殷所料，一幫子被酒精蒙蔽了神志的年輕人們，竟開始膽大妄為地忘記了莫殷“圈內前輩”的身份，一個個眼里冒著光朝他走來。

    莫殷：“……”

    年輕人們腦海里全是剛才mv里莫殷天使和惡魔的造型，神志不清的他們早已經分不清mv和現實。

    說來也巧，《桃花源記》這部電影由于劇本的關系，戲中的女演員是比男演員要多得多的。

    現在包廂里也是。

    之前眾人比之拼酒的時候，姑娘們自然也是抱成一團，死命地灌現場為數不多的幾個男孩子的酒。

    男孩子們自恃要讓著妹子，又覺得自己酒量不錯，就來者不拒，都豪邁地飲下了。

    誰知道我朝的妹子們竟都是再世穆桂英，酒量驚人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