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宇搬著箱子往房子里走，看到里面有一份劇本初稿。搬到房間，蔣宇打開箱子翻開劇本，第一頁就看到王錚的名字。

    蔣宇皺眉把劇本放進去，走了出去。

    第一天就是各種忙布景，看場地，安排住宿。

    地方不多，主演把房子都占的差不多，分給蔣宇的是角落的房子。蔣宇進去就和一條蛇面面相覷，短暫的沉默，蔣宇拎著行李出來決定住帳篷。

    他怕蛇。

    到第三天才正式開拍，問題不斷，潮濕的環境腐蝕著機器，還有帶毒的蚊子攻擊著rou體。條件非常艱苦，周海想壓縮時間，盡快拍完。

    但拍戲這種東西，越是著急越出不來質量。

    王錚的焦躁更嚴重，拍一場王錚從樹上跳落的戲，需要吊威亞。他和蔣宇是一前一后，王錚雖然對蔣宇矯情，但拍戲是真拼，從不用替身。王錚跳的時候，蔣宇蹲在樹上擺好位置。掃了一眼王錚剛要移開視線忽然伸手就抓，王錚身后的威亞接口錚的一聲，蔣宇被王錚帶的身子往下傾斜，他用腳勾住樹干死死抓住了王錚。

    王錚真他媽沉，蔣宇瞬間血液全涌上了大腦。

    cao。

    整個過程不到一分鐘，劇組的人就把王錚拖到了安全區域，但對于蔣宇來說似乎持續了一個世紀。他手腕脫臼，隊醫在幫他接手腕。

    “不行的話得去醫院了，這附近沒醫院，開車去鎮上。”

    “先對吧。”蔣宇皺眉，“不行再說。”

    那邊王錚也嚇的不清，樹很高，真摔下來。這戲別拍了，周海和邢飛都圍著王錚，到底還是王錚跟他們關系更好。一個是王錚同門師姐，一個是王錚最好的拍檔。

    蔣宇看了眼就收回視線，劇烈的疼他瞪了下眼，隊醫說，“你活動試試。”

    蔣宇活動手腕，只有一些疼，“差不多了。”

    “我給你處理腿上的傷吧。”

    蔣宇腿上擦傷嚴重，血淋淋的糊在褲子上，蔣宇把臉別到一邊，他不喜歡看到血。疼倒是可以忍，但是那么惡心的血腥，他忍不了。

    在這里藥品有限，擦上碘酒，蔣宇疼的汗都出來了。

    有人遞過來一瓶水，蔣宇抬頭看到王錚，他不看蔣宇，“謝了。”

    蔣宇沒接水，并不領情，移開視線。

    “今天換做任何一個人，我都會救。”蔣宇讓醫生給包扎，抬起頭，“做人的底線讓我不能袖手旁觀，我并不想救你。”

    蔣宇現在最理智的做法是跟王錚交好，王錚家世很好，是個結交的好對象。但蔣宇惡心，他也不屑。

    他骨子里最后那點高傲，他掙不脫。

    “你——”王錚指著蔣宇，“別他媽給臉不要臉！”

    “王錚！”邢飛喊了一聲，她怒起來很有大師姐的威嚴，“你閉嘴吧。”

    王錚轉身大步就走，蔣宇處理好腿上的傷，站起來。

    周海才走過來，皺眉看著蔣宇，“行不行？還能拍么？”

    “沒事。”蔣宇抬起頭，活動手腕道，“沒骨折就能拍。”

    周海陰沉著臉拍了拍蔣宇的肩膀，“要不是你——今天事兒就大了。”

    周海放開蔣宇的肩膀，回頭就滔天怒火，直懟組里負責威亞的人。周海罵了一下午，這場戲放到了第二天繼續再拍。

    一夜過去，蔣宇膝蓋上結痂，走路都打不過彎。但是這戲必須得拍完，不拍這個機會就錯過了，周海可以給他砍戲份，安排別人來頂替。

    蔣宇走到片場的時候汗都流下來了，他擦了擦汗，假裝沒事。在叢林里拍的動作戲多，這里還有一場蔣宇和人對大的戲。

    叢林是最后一場惡戰，他們在這里配合當地警方阻擊國際毒販，蔣宇飾演的角色為了救王錚就是在這里被打死。這里動作戲最多，蔣宇拖著腿跟著拍了一天，晚上停工后蔣宇簡直站不起來。他坐在地上喝水，掩飾臉上的蒼白。

    一瓶水兜頭砸了過來，蔣宇手忙腳亂接住，抬眼就看到王錚。他頓時沉下臉，打開水灌了一大口，低頭不說話。

    王錚氣的想上去踹他一腳，喉結滾動，剛要罵人邢飛過來就把他拖走了。蔣宇把一瓶水喝完，站起來拖著腿往回走。

    每一步都是酷刑。

    晚飯蔣宇吃的并不多，他只剩下累和疼，吃完飯他早早就回去帳篷。剛閉上眼，外面轟隆一聲，蔣宇睜開眼。帳篷門被打開，露出王錚那張棺材臉，“出來。”

    蔣宇頭疼欲裂，“你干什么？”

    王錚陰沉著臉，“讓你出來就出來，廢話那么多呢？”

    蔣宇的火氣一下子就起來了，“出不去，死了。”

    拿起枕頭蓋住頭就睡，帳篷就被拆了，王錚回頭喊了一聲，“過來把他抬到我那個房間。”

    王錚一共帶了三個助理，他又叫上道具組的三個人，一哄而上。

    蔣宇：“……”

    王錚莫不是有病吧？

    蔣宇深吸一口氣，來不及掙扎人就被抬到房間，王錚的房間豪華多了。他把蔣宇的行李扔進來，居高臨下看著蔣宇，“我欠你的，我還給你。”

    蔣宇嘴角抽搐，話都沒說出來。王錚大步離開，蔣宇躺在柔軟的床上，眨眨眼。王錚是不是腦子摔壞了？怎么看都是一二百五。

    接下來半個月，王錚都跟抽風似的，一天二十四個小時盯著蔣宇。蔣宇想干什么還沒碰到他的助理就把東西遞了過來，恨不得上洗手間都替蔣宇脫褲子。

    蔣宇的戲份本來就不多，拍完這半個月就閑下來了，他在這里還有最后一場戲，就是他死在王錚面前。拍完這里，他們去越南再補拍兩個鏡頭，蔣宇就徹底殺青了。

    山里沒信號，他們還要再拍半個月，蔣宇隨時都要補拍，所以他也不能立刻劇組。每天都要準時到現場，跟著跑全程。

    王錚這個人雖然惡心，但拍戲沒的說，進入狀態后簡直教科書般的演技。他把這個角色演活了，邢飛也是拿過影后，兩人飆戲非常精彩。

    蔣宇看的入神，半個月過的飛快，到了蔣宇死的那場戲。

    頭一天下雨，叢林潮濕，他們在叢林里匍匐前進，轉眼身上的衣服就全濕了。熱烘烘的潮濕黏在皮膚上，王錚按住蔣宇的頭。

    “我出去。”

    他們進入了包圍圈，援軍還沒有到。他們的任務是把這些毒販抓住，接到命令，只要他們小組還有一個人活著，這個人就得把命令執行下去。

    活捉毒販，在這樣危機四伏的叢林里抓到毒販頭子，簡直比登天還難。蔣宇抹了一把臉上的汗，他握著槍趴在叢林里，他是王錚最好的兄弟，他把后背交給了戰友，他也就把命交給了戰友。

    到這個時候，他已經不是懦弱的新兵蛋子，他是一名中國解放軍戰士，他是軍人。他眼睛盯著叢林，找尋著隨時可能出現的敵人。

    一個兩個……王錚為誘餌，蔣宇配合。

    短短幾分鐘，他們解決掉了一個小組。子彈沒了，王錚拿著匕首和毒販頭子搏斗，他制伏了敵人。

    王錚回頭，偏了下頭痞笑，滿臉臟污露出白牙。蔣宇猛地推開他，端起槍就朝身后射擊，一個人應聲倒下。

    這是一個長鏡頭，蔣宇摔在他的面前。子彈打穿了他的臟器，血順著嘴角往外毛。他一直黑白分明的眼暗淡下去，失去了顏色。王錚腦袋嗡的一聲，他忘記了這是戲，踉蹌著沖到蔣宇面前猛地抓起蔣宇，顫抖的手緊緊抱住蔣宇。

    嘴唇闔動，他的聲音變了調。“蔣宇？”

    第37章

    “卡！”

    蔣宇睜開眼想踹死王錚, 王錚說錯了臺詞, 蔣宇坐起來吐掉嘴里的血漿。

    助理遞給蔣宇水, 他漱口站起來。特別不喜歡血包的味道, 蔣宇一瓶水用完味道才壓下去。

    周海舉著擴音器喊道, “王錚，你搞什么？”

    現場收音, 這喊錯名字怎么著都過不去。

    王錚怔怔看著蔣宇, 看了一會兒起身一腳踹在旁邊的樹干上, 他陰沉著臉還要發脾氣。周海放下擴音器，大步過來拉著王錚就扯到了旁邊的樹林。

    蔣宇又灌下一瓶水，才沒那么惡心。

    剛剛就差一句臺詞他今天的戲份就結束了，蔣宇看著西斜的太陽，周海和王錚兩人遲遲未歸, 他點了一支煙靠在樹上抽。

    今天拍完, 明天就趕往越南, 終于能有個手機有信號的地方。不然他再待下去, 每天面對王錚的歧視，他要抑郁癥了。

    一支煙抽完, 蔣宇把煙按滅, 周海和王錚從林子里出來, 王錚眼神有些古怪，看了眼蔣宇。很快就移開視線, 助理連忙給他遞水, 化妝師上前補妝。

    “你們醞釀下情緒, 從蔣宇倒地開始拍。”周海不擔心蔣宇，蔣宇不會出問題，但王錚不一樣，王錚身上變故太多了。

    “給你們五分鐘時間。”

    連著卡了六次，天都暗了。蔣宇吐掉血漿，起身大步就走。這沒法拍了，周海也不得不停止拍攝。

    蔣宇脫掉臟兮兮的外套拎在手上，周海喊了他一聲，“蔣宇。”

    蔣宇回頭，逆光之下，他高挑挺拔的身材，冷清面孔顯得格外精致。王錚抬頭看了眼，怔住，隨即腦袋被周海拍了一巴掌。

    “晚上一塊喝酒。”

    “好啊。”蔣宇這才露出點笑模樣，“行。”

    蔣宇好酒，且毫不掩飾。

    條件簡陋，這里洗澡也非常不方便，蔣宇沒脫褲子，赤著上身沖洗身上的汗臭。王錚走了進來，看到蔣宇他本能的往后退，退到一半又走進去。

    蔣宇已經洗的差不多，直起身擦身上的汗，他被曬黑了一部分，但衣服包裹住的皮膚仍舊是白。

    蔣宇端起水盆和衣服，繞開王錚就走。

    “你躲著我干什么？”

    蔣宇覺得好笑，皺眉回頭，王錚有病吧？

    “錚哥，我按照您的要求做，我錯了？”

    王錚喉結滾動，回頭注視著蔣宇，一時間說不出話。他只被蔣宇身上的白晃花了眼，皺眉半晌道，“你把衣服穿上。”

    “我樂意裸著。”蔣宇把濕衣服搭在肩膀上，走了出去。

    王錚差點沒吐血。

    蔣宇回去換了套干凈的t恤，外面已經徹底黑了，劇組有廚子，現在在烤rou。香氣四溢，蔣宇過去的時候沒看到邢飛，導演一個人坐在小桌子前吃烤rou。

    “蔣宇，過來。”

    蔣宇過去拉開小馬扎坐下，“飛姐呢？”

    “先回去了，這兩天沒她的戲。”

    蔣宇嗯了一聲，拿起烤串咬了一口。rou很新鮮，大概是在附近村莊買的，蔣宇端起酒杯喝完半杯，一串rou才吃完。

    “王錚就是小孩脾性，被寵大的，沒受過什么挫折。”周海忽然提到王錚，說道，“人沒什么壞心眼。”

    “嗯。”蔣宇對王錚只有厭惡，點點頭，也不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