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蔣宇點了一根煙,跟骨灰盒里的蔣然商量。 “姐,我送你回去吧。” 蔣然已經(jīng)死了,燒成了灰,自然是不能跳出來投反對票。 蔣宇抹一把臉,聲音壓在手心里,嘶啞,“等我弄死那些孫子們,我接你回來。” 蔣宇坐了四個小時的車到達記憶里的那個地方,才發(fā)現(xiàn)曾經(jīng)的家如今變成了旅游景區(qū)。山上建了一座寺廟,異常風(fēng)光。 去他媽的。 蔣宇原本想打道回府,就算賣身也給蔣然弄個墓地。沒走成,這破地方一天就一趟車回b市,他只能在當(dāng)?shù)卣伊艘患铱雌饋磉€成的賓館住下。當(dāng)晚就凍感冒了,蔣宇是第二天早上接到劉峰的電話。 “你在什么地方?沒在家?” “嗯,在景云?!?/br> 電話那頭劉峰一頓,說道,“你去景云燒香???你還信佛?” 蔣宇裹著被子抽紙擦鼻涕,心里想著,信他媽的佛,老子都快成佛了。 “嗯?!?/br> “聽說景云山上那個寺挺牛逼,求什么準什么,你幫我捎帶求下財運?!?/br> 我給你求個媽要不要? 蔣宇按了按跳著疼的太陽xue,維持著那剩余不多的耐心,“嗯?!?/br> “幾號回來?” 蔣宇伸手從桌子上拿到煙盒,拆開取出一支咬著,“不知道。” “初七有個活動,你過去蹭個鏡頭,說不定年后就有工作找你了。” 蔣宇拿起火機點燃了煙,他擁被靠在墻上,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霉味,后背的涼穿過被子和衣服一直涼到了他的骨子里,蔣宇含糊應(yīng)了聲,“能吧?!?/br> “是一定得來。” 蔣宇看著不遠處桌子上的骨灰盒,呼出煙霧,白色煙霧在空氣里盤旋逐漸散開。 “你去景云山上多燒點香,拜拜財神,今年要是能轉(zhuǎn)運就好了?!眲⒎逵终f。 蔣宇彈落煙灰,咬著煙沒有說話。 “那就這樣了,你好好玩吧?!眲⒎鍜鞌嗔穗娫挕?/br> 蔣宇抽完煙,身上又有了活氣,他按滅煙頭下床裹上了羽絨服,他總不能一直讓蔣然這么待在桌子上。抱回b市怎么辦?蔣宇走過去摸了摸骨灰盒,嘆口氣,轉(zhuǎn)身出門。 吃完早餐,蔣宇坐在街邊抽煙看到有人家出殯,一行人鬧鬧騰騰上了山。蔣宇抬頭,瞇眼看著山頂若隱若現(xiàn)的紅色屋頂,風(fēng)吹過。蔣宇打了個噴嚏,他把煙掐滅站了起來。 就那里了。 寺廟比想象中的市儈,蔣宇花了兩萬塊,他們就提供了一份葬禮套餐。 穆先成是初五上山,穆沐的手術(shù)成功,母親要來山上還愿。大過年的,穆先成不想拂了老太太的面子,只好陪同。方丈上了年紀,從長相到聲音都不能讓穆先成滿意,他陪聽了十分鐘誦經(jīng),頭暈?zāi)X脹就拿著煙出了大堂。 春節(jié)期間香客紛紜,哪里都不得安寧。穆先成走了半個小時的路,繞到后山,漸漸沒了聲音。穆先成走到亭子邊緣眺望幽靜山谷,常青樹郁郁蔥蔥,如此看這地方也不是那么難熬。遙遠處鐘聲響起,悠悠揚揚,穆先成點燃了煙。 忽然身后響起了誦經(jīng)聲,穆先成動作頓住。 不同于山下方丈絮絮叨叨,他的嗓音清越如山間清泉,緩緩落入耳中,整個世界都靜了下來。 風(fēng)聲鳥聲以及他的誦經(jīng)聲,穆先成手指上的煙灰掉落,散進了風(fēng)里。他回神,山間又響起鐘聲,誦經(jīng)聲戛然而止。 穆先成回頭搜尋聲音可能發(fā)出的地方,就看到了一處沒名沒姓的佛殿。他扔掉煙頭,抬步前往。 隔著一段距離,穆先成就看到了他?;璋档目臻g,佛前拜墊上坐著一個青年,他身形消瘦修長,披著降紅色僧袍。 穆先成抬腿上了青石板臺階,衣角碰到樹枝,積雪掉落發(fā)出聲音。他便回過頭,靜謐山間,佛堂之下,他精致的五官在燭光映照下,猶如雪山之上的謫仙。一身佛相,冷清自持。 穆先成停住腳步,蹙眉。 蔣宇也認出了他,只是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穆先成,一坐一站,蔣宇忽的揚起嘴角。剎那間,他俊秀眉眼顯出絕艷。 他開口,嗓音清越,“穆先生?!?/br> 穆先成站在臺階之上,目光沉沉注視著蔣宇。 蔣宇昨天掉進了泥潭,只好借了寺里僧人的衣服。明天蔣宇就走了,他今天過來跟蔣然道別。 蔣宇站起來,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沒看到那些前呼后擁的跟班,“穆先生要拜佛的話得去前殿?!?/br> 蔣宇身材高挑,穿降紅色僧袍絲毫沒有累贅,倒是穿出超模的氣場。他皮膚偏白,眼眸極其的黑。穆先成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就被他的眼睛所吸引,一個成年人怎么可能長出這樣干凈純粹的眼? 蔣宇以為穆先成沒聽清楚,指了指正殿的方向,“就在山下,這里不接香客?!?/br> 他跟蔣宇真正認識是在酒店被攔住,蔣宇跟他提出了條件。蔣宇是個非常善于利用機會的人,急功近利。 穆先成在心里評價蔣宇,入眼又是他那張清冷俊秀的臉。穆先成臉色沉了下去,冷哼一聲,轉(zhuǎn)身大步就走。 蔣宇一臉莫名,隨即才反應(yīng)過來。 敢情這位以為他是處心積慮來偶遇的,媽的。 蔣宇想到這里都被逗笑了,高高在上的有錢人也這么戲精?他笑了一會兒,斂起情緒。穆先成,又遇到了他。 盯著他離開的路,蔣宇若有所思。 第二天早上六點蔣宇就起床,打算盡快回去,這里到b市只有一趟車。蔣宇收拾東西的時候從打開的窗戶看到停車場,一眼就看到穆先成那輛黑色奔馳。蔣宇停住動作,舌頭頂著腮幫,瞇眼漸漸揚起嘴角。 蔣宇為了配合穆先成的下山時間,一直等到九點。穆先成的車離開,蔣宇才跟了上去。 二十分鐘后蔣宇看到穆先成的車,穆先成穿著黑色長款大衣,佇立在車前打電話。 蔣宇倨傲的眼把穆先成從上到下打量,才斂起情緒走了過去。 穆先成掛斷電話就看到了蔣宇,他穿黑色羽絨服,露出來的臉因為冷顯得格外白,像一塊精雕細琢的美玉。 “穆先生?!笔Y宇規(guī)規(guī)矩矩叫了聲。 穆先成收回視線,目光漸沉。 蔣宇走近,問道,“車壞了?” 車前蓋撐開露出了發(fā)動機,這架勢除了壞也沒有其他愿意。 穆先成把手機裝回口袋,點頭,“出了點問題?!?/br> “需要幫忙么?”蔣宇繞到車前彎腰去看發(fā)動機。 穆先成摸出煙盒取出一支煙輕咬著卻沒找到打火機,他在身上摸了一個遍,打算去車上找。忽然蔣宇湊了過來,他手里拿著銀色的打火機,冒著藍色火焰就遞了過來。他玉雕的臉靠的很近,嗓音干凈,“我這里有火。” 濃密睫毛近在咫尺,這小子真他媽漂亮。 穆先成垂下黑眸,借著蔣宇的火點燃了煙。 “謝謝?!彼ひ舻统链己?。 “不客氣?!笔Y宇站開距離,把火機揣回羽絨服口袋,繼續(xù)跟穆先成搭話,“今天下雪,等維修估計要一段時間了。” 穆先成拿著煙,目光掃過遠處雪山,又落回蔣宇身上?!澳銜捃嚕俊?/br> “會一點?!?/br> “那你來看看。”穆先成讓開路站到路邊抽煙。 蔣宇挽起羽絨服袖子探身進去看發(fā)動機,檢查了一番,說道,“油路有點問題,可能是天太冷了。” 穆先成黑色皮鞋踩在雪地上,垂下手,“麻煩了?!?/br> 蔣宇折騰到一半,嫌麻煩就起身脫掉了羽絨服。只穿毛衣,彎腰的時候露出一截腰身。蔣宇的腰精瘦,皮膚白的刺眼。 穆先成拿下煙彈落煙灰,鞋子踩在雪上發(fā)出聲響,他踢開雪瞇了黑眸,把剩余的半截?zé)燁^摁滅在積雪里。很快蔣宇就爬了出來,他手上還有機油,看向穆先成,“有紙么?” 穆先成拉開車門取出抽紙遞給蔣宇,蔣宇抽了兩張擦手,“謝謝。” 穆先成把抽紙盒放回去,道,“怎么樣?” “我得試下?!笔Y宇要上車的時候忽然動作頓住,畢竟不是他的車,對上穆先成的視線,他比劃了一下,“可以么?” 穆先成后退兩步讓開了位置,做了個請的姿勢。 試車很成功,蔣宇很快就下車,拿起羽絨服外套穿上,“好了,沒有太大的問題。”他抬起頭看穆先成,繼續(xù)道,“穆先生您下山注意安全,雪地開車危險?!?/br> 穆先成上車發(fā)動引擎,車外蔣宇穿好外套并沒有立刻向他求助,而是邁開步子往前走去。穆先成修長的手指敲了下方向盤,按下喇叭。 蔣宇回頭,穆先成降下車窗,沉邃黑眸盯著蔣宇,開口道,“上車?!?/br> 作者有話要說: 蔣宇: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第7章 蔣宇眼尾微微上揚,很短暫就斂起來怕穆先成看出端倪,走過去彎腰打開車門坐到了副駕駛,“謝謝穆先生?!?/br> 穆先成的電話響了起來,他接通。打電話的是司機老董,穆先成說,“沒事了,通知他們不用過來,在山下等?!?/br> “山路不好開,要不您到鎮(zhèn)上我去接你?” 穆先成皺眉,回頭掃過蔣宇,道,“不用,中午蘇琳到b市,你過去接她?!?/br> “那您注意安全?!?/br> 穆先成掛斷電話,手機放了回去,車緩緩行駛在山間公路。 車廂內(nèi)安靜,蔣宇只聽到輪胎壓過冰碴發(fā)出的聲響,他活動手關(guān)節(jié),摩挲著牛仔褲的布料,“穆先生回b市?” “嗯?!?/br> 從這里到b市沒有飛機沒有高鐵,昨天蔣宇看到他的司機和家人先走了,所以他才敢大膽的在穆先成車上動手腳。 蔣宇絞盡腦汁想話搭訕,還沒想出個所以然,穆先成忽然開口?!澳憬惺裁矗俊?/br> 蔣宇倏然回頭,看到穆先成側(cè)臉硬朗線條,“蔣宇。” 穆先成的拇指擦過皮質(zhì)的方向盤,目光沉邃,看不出情緒。問過這一句后,他便徹底的沉默了。 空氣逼仄,蔣宇看了一會兒窗外,又轉(zhuǎn)頭,“你一個人過來的?” 話音剛落,穆先成凌厲黑眸就落了過來,蔣宇瞬間被看的頭皮發(fā)麻。山路顛簸,車子一晃蔣宇的腦袋就撞到了車頂,他連忙拉起安全帶也移開了視線。 “和家人?!蹦孪瘸删谷换卮鹆?,他語氣平淡,低沉嗓音醇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