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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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帝一愣,大概是沒想到周修堯會再次開口,這太難得了,他忍不住去看徐閣老。 徐閣老也沒想到一向冷心冷清的太子會說出這么一句,可心里莫名有種不安,怕太子是另有目的,還是直接拒絕了。 周修堯倒是也沒強求,于是,徐錦文就被徐閣老給帶回去了。 一回到徐府,徐錦文就被徐閣老給說了一通,徐錦文自小跟著徐閣老,自然是不怕的,嬉皮笑臉地纏著徐閣老討饒,不過幾下,徐閣老就繃不住笑了,只是瞧著徐錦文:“你這孩子,太胡鬧了,祖父以前就說了,徐家還沒到讓你去……的時候,你只需要好好過活,有祖父在的一日,就能護著你一日。” 徐錦文的鼻子有些發酸,他上前,抱住了徐閣老的手臂,撒嬌,腦袋在上面拱來拱去,蹭的一頭的亂毛直翹,徐閣老就算是再如何也沒了脾氣,就是擔心他在宮里吃虧。 如果是上一世,徐錦文肯定不會做這等吃力不討好的事,可上一世眼睜睜瞧著徐家……看著徐家被迫因為徐妃因為周玉煒參與爭奪皇位做出的犧牲,既然重生了一世,他想護住徐家,至少,不能再讓周玉煒像上一世那般胡來,最后連累徐家也一并被除。 徐錦文抱著徐閣老的手臂,仰起頭,少年還稍顯稚嫩的面容上,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祖父,孫兒不想再這么混日子下去了,父親當年是那么厲害的儒臣,孫兒也想像父親那樣有所作為,您就讓孫兒去吧,也許……孫兒等出了宮,還能幫上徐家,幫上祖父呢。” 徐閣老瞧著少年真摯認真的眉眼,神色動了動,摸了摸他的腦袋:“長大了,真的長大了……你若是想去,那就去吧,若是受了欺負,就告訴祖父,祖父給你撐腰。” 徐錦文嬉笑著點頭,哄得徐閣老很快又忍不住笑了出來,倒是不再如先前那般擔心了…… 而另一邊,徐妃得到消息時,還愣了好久,她大概沒想到竟然真的成功了。 原本以為以太子的性子,根本不會同意。 就算是同意了,也不會從徐家的人里來選,她做好了失敗的準備,不過因為先前周修堯親自派人送了徐錦文回府,她才動了試一試的念頭,沒想到,竟然真的成功了! “本宮沒聽錯吧?煒兒,你確定真的同意了?太子真的同意了?”徐妃瞧著也高興不已的周玉煒,沒忍住連番問了幾遍。 “母妃你沒聽錯,老九的確是同意了,還是他主動提出來的,母妃,你說他這到底是什么意思?不會是打什么主意吧?表弟這萬一要是出點什么事,外祖父那里,怕是……”周玉煒陰毒的目光帶著激動又隱隱覺得這件事怎么都透著一股子不對勁。 可具體是什么,卻想不通。 “怕什么?你外祖父是母妃的父親,你是他的親外孫,就算是出什么事,這也是那小崽子自己答應的,難道父親還能殺了我們兩個不成?”徐妃完全不擔心,她早年進宮,幾乎沒見過三哥家的那個遺腹子,所以也沒什么感情,自然也不在意。 徐妃口中的三哥,就是徐錦文的生父,是個儒臣,很得皇上信任,只是十多年前還在任的時候,外出因公殉職了,尸體抬回來的時候,剛好那時,徐錦文的生母正臨產之際,情緒波動太大,導致早產,最后徐錦文保住了,大人沒保住。 夫婦兩人一同去了,只留下了那么一個孩子。 徐閣老對徐錦文的生父寄予厚望,未曾想白發人送黑發人,又憐惜三房只剩下徐錦文一人,徐錦文的生父只娶了徐三夫人一人,后宅并無她人,也只留了這么一子,徐閣老干脆養在了身邊。 不求多么厲害,只求給三房留下唯一的血脈。 對徐閣老來說,徐錦文是特殊的,可對徐妃來說,卻是沒什么感情,如今也不過是一個用來監督太子謀求利益的棋子。 周玉煒松了一口氣:“兒臣知道了,只要文表弟能獲得老九的信任,到時候還不是任我們拿捏?” 周玉煒提到周修堯,咬牙切齒。 他不明白,為什么父皇要這么偏心? 甚至可能老九是不是他的皇子都不一定!他竟然誰都沒立,立了那人為太子! 讓周玉煒更不甘心的是,大皇子二皇子都封了王,他竟然到現在都不被允許出宮建府,雖然兩年前已經賜婚,但是他根本不想娶姜家的女兒。 所以,在徐妃出來之后,雖然賜婚已經成了定局,不過卻被徐妃一直拖延了下來。 周帝大概是有意敲打周玉煒。 這婚事拖了下來,但是周帝不許他出宮建府,一直留在了宮里。 徐妃咬著牙,美目滲著毒:“你可不要想得這么簡單,不過么,他那個太子之位坐得穩坐不穩還說不定。” 周玉煒一愣,就懂了徐妃的意思:“母妃你是說憐貴妃?” 想到那張如花似玉的嬌顏,那柔弱無骨的風姿,周玉煒有一瞬的心猿意馬。 徐妃并未注意到周玉煒的異樣,攥緊了一雙保養得宜的手:“陶家還真是有本事,本來以為陶貴妃突然死了,陶家這下子該有得哭了,沒想到,轉頭就送進了一位進宮。” 如果只是一個普通的陶家女也就罷了,偏偏這個陶心憐卻頗有說頭。 徐妃早些年之所以能榮寵不衰,就是因為與玉妃像了三成,她受寵了近二十年,可這憐貴妃陶心憐,竟是像了玉妃五成。 更何況,對方進宮時二八年華,嬌艷無雙,直接就迷住了周帝的一雙眼。 徐妃絕不相信這世間真的有這么湊巧的人,怎么偏偏陶家的嫡女十七姑娘偏偏跟安玉蓮長得這么像? 怕是早就不知從哪里弄來了一個相像的,專門一直私下里培養,陶貴妃一死,就直接送了進來。 徐妃甚至都懷疑,當初陶貴妃的死,是不是也有問題! 周玉煒回過神,安慰徐妃:“母妃你也別擔心,父皇如今這么寵那憐貴妃,她如今也懷了身子,若是生出一位皇子,指不定怎么斗,到時候我們坐收漁翁之利即可。” 徐妃想想也是:“皇兒你好好去安排,過些時日那小東西進了宮,你推一把,務必讓他取得太子的信任。”這樣才好讓他們以后容易動手。 不管徐妃這邊如何,周修堯回了玉心宮,踏進內殿,身后的太監自動停步不敢再往前,榮宣快走幾步,追上周修堯,壓低聲音:“殿下,你太魯莽了,不過是一個……你為何要將徐家的人弄到身邊?你就不怕……” “怕什么?怕他將孤整死還是拉下馬?”周修堯面無表情地撩起衣袍下擺,威嚴地坐在軟榻上,冷沉的目光掃了急躁的榮宣一眼,眼底波瀾不驚。 “可那是徐家的人。”榮宣也知道自己太過急躁,可這周修堯是引狼入室。 “不過是一個小東西。”周修堯神色淡淡的,并不在意,他這兩年做事全憑心情,當時覺得像了,心一軟就開了口,他也不會后悔。 大概是被徐錦文影響到,周修堯難得生出一股倦怠感,揮揮手讓榮宣退下。 榮宣張嘴還想說什么,到底沉默了下來,拱手退下了。 周修堯坐在那里,整個內殿空蕩蕩的,即使兩年前玉心宮修繕過,精美華貴,富麗堂皇,可在他眼里,依然孤寂的仿佛這天地間只有他一人。 不知坐了多久,周修堯站起身,朝著一個方向走去,繞過一條條九曲回廊,最后停留在一處,上面龍飛鳳舞寫了一個牌匾,只是入口處,卻是被封禁了。 他無聲無息抬步走了進去,隨著殿門關上,入目都是熟悉的物什。 他的指腹忍不住落在那些物件上,那些東西被撫摸過千遍萬遍,干凈如初泛著沉淀出來的透亮光澤,他一步步走過,最后停留在最末尾那個占據最大位置的貓架子。 周修堯波瀾不驚的目光落在那貓架子上終于有了波動,他垂目,半垂的眉眼遮住了鳳眸底無盡的落寞與思念…… …… 徐錦文過年吃了個爽,徐閣老大概是因為看到上書房徐錦文的饞樣,心疼不已,加上詢問了大夫,已經沒大礙了,也就不忌徐錦文的口了。 大概是為了彌補對方昏睡的兩年,接下來半個月的時間,變著花樣讓廚子給徐錦文做膳食。 不過半月,徐錦文圓潤了不少,倒是尤其顯得一張小臉俏生生的,眉眼一笑,能笑酥了心肝。 過了元宵節徐錦文就要進宮了,這半個月雖然徐閣老讓人變著花樣給徐錦文弄吃的。 卻不讓他再私自出去。 姜小六被揍了一頓,斷了腿,大夫說要躺至少半年以上才能養好,姜老太爺氣得不行,進宮告狀,剛好因為先前在上書房徐閣老提了姜小六的事,周帝不僅沒給姜老太爺主持公道,還罰了姜小六腿好了之后去蹲一年的牢房。 姜老太爺回姜家之后就氣病了,不過到底也不敢在周帝面前說什么,畢竟是他們有錯在先。 徐錦文聽說了之后,樂了好幾日。 元宵節天一黑,因為這是最后一天進宮前的日子,徐閣老才特許他出去。 徐錦文跟著徐府的幾位年紀相仿的少爺一起去逛花燈了。 不過到了街上,那幾個一商量,要去偷偷逛花樓,徐錦文一揮手,搖頭死活不去:喝個小酒都被祖父關在府里半個月,要是去逛個花樓,祖父估計能直接進宮請旨不讓他進宮也要好好教導教導。 好在那幾位這兩年因為徐錦文昏迷生疏了不少,平日也不一起玩,也不非要帶著他去,交代了徐錦文不要告狀,就留了徐錦文一個走了。 徐錦文打算去找幾個兄弟,不過,剛走了沒兩步,就被街頭的糖葫蘆給吸引了。 徐錦文睜著大眼,瞅著不遠處圍了一圈小朋友的糖葫蘆架,那紅艷艷的糖葫蘆讓徐錦文吞了吞口水,身后的小廝寶福一看少爺這模樣,就是想吃了。 立刻特別上道的去買了。 徐錦文瞇著眼笑得只見牙不見眼,揮舞著手:“兩個!兩個!” 等寶福買回來,徐錦文一手一個,隨即根本挪不動道了,兄弟什么的,可以晚點去見,美食,窩來啦…… 于是,徐錦文愣是從街頭吃到了街尾。 他一手一個,看到好吃的,一個小眼神飛過去,寶福就顛顛跑過去給他買了。 不過徐錦文這邊剛咬了一口糖人,就感覺似乎有一道視線從頭到尾都盯著他一樣。 徐錦文舌忝了舌忝甜滋滋的糖人,轉過頭四處去瞄,卻什么都沒有發現。 疑惑地皺了一下眉頭,隨后歪了歪頭,想了想,不管了,立刻又歡實的又開始吃吃吃。 而在徐錦文頭頂上方一側的樓閣上,一扇窗欞打開,因為包廂里并未點燃燭光,所以里面的情景并未看到。 只是隱約看去,窗欞口佇立著一道高大的身影。 男子的視線靜靜落在對方的身上,尤其是對方兩只手里捧滿的各色食物,嘴巴鼓動著,歡實地咬碎了一顆糖,大概是被甜到了,瞇縫著眼,幸福的彎著嘴角,臉頰鼓鼓的,從左邊鼓起一個包到右邊,再從右邊到左邊。 少年精致的小臉裹在狐裘披風里,墨發用玉冠豎著,只留下兩道鮮紅色的流蘇,襯得肌膚白皙,還帶著一點嬰兒肥的臉rourou的,那貪吃的模樣,讓男子的視線從看到最初,到最后一直都未收回來。 直到身后有動靜傳來,男子才轉過身,窗欞無聲無息被關上,燭火亮起,映亮了男子的俊臉,赫然正是周修堯。 進來的是兩個人,一人先踏了進來,正是榮宣,而另一人隨后踏進,對方臉上戴著一個普通的面具,完全遮住了一張臉,只露出一雙溫潤如玉的桃花眼,可僅僅如此,抬眼間,顧盼生輝,讓人止不住沉溺其中。 他手里也拿著一個同樣的面具,看到周修堯,抬手扔了過去,溫潤的嗓音不疾不徐地傳來:“選的日子不錯,既然趕上了,應個景。你怕是還未戴過這個吧?” 周修堯面無表情地抬手接過,卻并未戴上:“你不該來的。” 淡漠的嗓音波瀾不驚,不帶任何感情。 “你覺得以我如今的地位,就算是他發現了,又如何?”男子朝著周修堯一步步走來,威壓下來,卻與周身的氣質截然相反,給人一種怪異的感覺。 周修堯深深看了他一眼:“所以呢?你敢出現在他面前嗎?” 男子揚了下薄唇:“早晚的事。” 周修堯:“你這次來所謂何事?她的忌日還未到,你別告訴我,你只是閑了,冒著這等風險來大周玩玩?” 男子卻是笑了,只是那溫潤的眼底卻半點笑意也無:“沒什么,只是聽說那憐貴妃像極了她,我在那邊聽著不高興了,過來瞧瞧。”這世間只能有她一人,像?不過是披了一層皮的傀儡,像她,他無所謂,可故意學她,那他決不允許。 周修堯朝男子身后的榮宣看了眼,眼神不郁,榮宣垂下眼,到底不敢開口。 …… 而另一邊,徐錦文因為看到什么都想吃一些,所以走得極慢,加上看花燈的人不少。 徐錦文時不時去湊湊熱鬧,以至于半個時辰還沒有從走到一半。 不過就在徐錦文吞了一枚點心,不經意抬眼,突然就看到不遠處的巷子口,一道高大的身影一閃而過,雖然只是一瞬,徐錦文的瞳仁迅速睜大了。 咦? 他嗖的站直了,探過身朝那邊墊著腳看,只是對方很快就離開了,消失在巷子里。 徐錦文被剛剛那一眼瞥的心肝癢癢的,想了想,也顧不上懷里手里的零食了,迅速都抱給了寶福:“先送回府,不用跟上來了。” 咬著一根半根糖葫蘆就蹬蹬蹬擠開人群朝著巷子口撲過去了。 若是沒看錯的話,剛剛是小暴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