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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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當(dāng)年在宮中關(guān)系不怎么樣的七皇子, 六皇子也能毫無芥蒂地照顧。 這是一個好人。 阿妤卻最喜歡好人。 因為只有好人, 才會妥協(xié)。 她用力咬緊了自己的唇瓣,期待地看著那個門房。 六皇子雖然并不得皇帝寵愛, 可是皇子府的儀仗卻是全都有的, 不僅有侍衛(wèi), 還有許多服侍的人。那門房懷疑地看著阿妤, 覺得這年頭兒姑娘們也忒奔放了, 追男人追到了別人的家里來。 然而他到底是六皇子府的仆人, 因此也不大將戰(zhàn)戰(zhàn)兢兢頻頻回頭, 仿佛在驚慌什么的阿妤放在眼里, 冷笑說道,“這位姑娘,我們六皇子府, 可不是阿貓阿狗可以進來的。你是南陽侯府的小姐?開什么玩笑。” 南陽侯府是京中顯貴, 家里頭的姑娘還會這樣單薄狼狽? 且他也記得,自家殿下親近的靖王妃,早年出身南陽侯府, 據(jù)說與南陽侯府的關(guān)系不怎么樣。 眼前這美人兒既然是南陽侯的女兒, 那還有什么可說的?必須不讓進。 “請你稟告殿下,就說我真的有要事稟告殿下。”阿妤急了,都說這閻王好見小鬼難搪,這門房竟然將她給攔住, 換了平日里,她得父親寵愛的時候,哪里會遇到這樣羞辱人的時候。 只是想到如今南陽侯府里的艱難的日子,她渾身驟然打了一個寒戰(zhàn),就壓低了聲音對那門房說道,“事關(guān),事關(guān)靖王妃!若是殿下不見我,日后只怕會追悔莫及。”她見自己提及阿妧,那門房頓時就猶豫起來,不由在心中生出幾分嫉妒。 阿妧何德何能?竟然能被六皇子這樣放在心上,而她卻想要得到皇子的眷顧都這么難? 她下意識地摸了一把臉。 她回京不過幾日,昭容長公主府的幾個嬤嬤就氣勢洶洶地上門來了。 嬤嬤們都不跟阿妤說話,只對南陽侯夫人傳達了長公主的意思。 容玉當(dāng)年因阿妤的緣故,如今都不敢對女子傾心。這一回若是阿妤再敢跟容玉糾纏,長公主就要對南陽侯夫人不客氣了。 南陽侯夫人氣得半死,越發(fā)厭惡阿妤,甚至明確地告訴阿妤,就算她有本事再把容玉勾上手兒,她也把她送去出家。只是阿妤卻也沒有再看上容玉這個如今什么都不行,只能安享尊貴的長公主幼子。 如今有六皇子這樣好的人選,這樣溫煦的人阿妤知道,一向心軟。就算如今不過是因不得已娶了她,可是只要時間久了,總是會轉(zhuǎn)圜過來。一想到這里,阿妤的眼睛里就露出了光彩。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那門房匆匆走了,一會兒,板著臉將阿妤給接進了皇子府中。 六皇子正在端詳自己面前的兩個小匣子,匣子都敞開,露出的是里頭兩幅一模一樣兒的精致可愛的赤金長命鎖。 他正含著清透的笑意,抬手將其中一枚長命鎖給拿在手中把玩,白皙的手繞著赤金的細細的鏈子,透著從容與優(yōu)雅。阿妤進門就看見六皇子嘴角的柔和笑意,只覺得這么多年之后,當(dāng)年那么秀氣的少年皇子已經(jīng)出眾得令人心動,雖不及七皇子俊美絕倫,可是卻生得格外的優(yōu)雅。 他抬眼看來,對阿妤微微一笑,將長命鎖給放進了匣子里,遞給一旁候著的小廝。 “一份送去靖王府給安榮,一份送去公主府。”七公主也有孕了,口口聲聲生個兒子娶安榮郡主。因此六皇子一并送了。 阿妤見他提及靖王府,就抿了抿嘴角。 “給殿下請安。”她翩然地福了福,仿若一只蝴蝶。 六皇子就溫煦地說道,“你說有事與我說?” 他明明并不喜歡自己,可是卻對自己這樣耐心溫柔,阿妤的心都化了一樣,抬眼癡癡地看著六皇子,許久之后,方才哽咽地說道,“多年不見殿下,如今小女終于回京,能再見到殿下,小女就算是此刻死了也瞑目了。” 她含著哽咽的哭音就在六皇子的耳畔,六皇子的手指敲了敲身邊的桌面,帶著笑意聽著,就聽見阿妤繼續(xù)對自己傾訴衷腸,輕聲說道,“那年在林間,殿下將小女從山中解救出來送回家中,小女就對殿下再也不能忘懷了。” 她絕口不提當(dāng)年是對七皇子更加親近,反而將六皇子當(dāng)成小透明。 六皇子卻也只是挑了挑眉梢。 “我不記得。”他和聲說道。 他雖然都不記得,卻沒有半分不耐,阿妤的眼睛頓時就亮了。 她美麗的臉上露出幾分期待。 “你說有什么阿妧的事,想要對我說?”六皇子就繼續(xù)和聲問道。 他對自己的癡心并不在意,卻更在意阿妧,阿妤的美眸就閃了閃。 說起來,她是應(yīng)該感到滿意的。 可是心里卻忍不住嫉妒。 “十meimei……” “靖王妃。”六皇子就提醒說道。 “……王妃她,”仿佛在六皇子心里,阿妧跟自己稱姐妹就仿佛是侮辱了阿妧似的,阿妤就咬碎了一口銀牙,卻越發(fā)露出柔軟無辜的表情來說道,“王妃她的身世的秘密,不知殿下知道不知道。” 見六皇子慢慢坐直了身體,阿妤的心里一喜,就越發(fā)楚楚可憐地說道,“這些秘密,都是我在家中偷聽來的,因此也想叫殿下知道。”她就低聲說道,“外頭都說六jiejie過繼給了謙侯霍家,乃是林家仁義,將林家女讓了一個給霍家。可是其實不是。” “不是?”六皇子就笑了,對阿妤招了招手,揚聲叫都侯在外頭的小廝將門給關(guān)上說道,“你到近前來。” 阿蘿之事,半年前鬧得滿城風(fēng)雨,不過是因皇帝的態(tài)度堅決,才沒有令阿蘿落得個灰頭土臉的下場。 不過六皇子卻不知道,阿蘿并不是林家的女孩兒。 “阮姨娘當(dāng)年進門的時候,肚子里已經(jīng)壞了野種。”阿妤見六皇子的態(tài)度越發(fā)鄭重,心中卻愈發(fā)安定,見他微微頷首,眼里就閃過奇異的表情,繼續(xù)說道,“小女的父親當(dāng)年被她迷惑,因此才默默地容忍了此事。只是殿下,未婚有孕,這得是多么放蕩不堪的女子?阮姨娘行事不檢點,又別嫁父親,是個水性楊花,yin奔無恥的女子。阿蘿哪里是庶女,她甚至不及庶女,不過是阮姨娘放蕩的罪證,乃是jian生女。” 六皇子就沉默了下來,把玩手中的一串碧綠的佛珠。 清涼的碧綠之色,映照著他雪白的指尖兒。 阿妤就鼓起勇氣說道,“靖王妃有這樣的母親,這樣的jiejie,只怕會被人嘲笑。生母不堪下賤,那做女兒的又好到哪里去?她當(dāng)年小小年紀(jì)就與靖王殿下挨挨蹭蹭,這么多年一直為人詬病。若是傳出阮姨娘與六jiejie之事,只怕會為人輕賤。她生來,血液里就流著勾引男子的……”她話音未落,就聽見六皇子開口打斷道,“好了,你說的我都知道了。你來我的府中,又是為了什么?” 六皇子抬眼,看著阿妤就笑了。 “不會是專程來與我說阿妧的身世秘密,是不是?” 他雖然看似不在意,可是從手腕上抹下的那串佛珠,卻依舊丟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阿妤就知道,這事兒成了。 “我的心里都是殿下,實在不愿叫殿下為難。王妃雖然不堪,可是殿下一向都疼愛王妃。我心里滿滿的都是殿下,哪里能眼看著殿下因王妃難過呢?” 她就垂淚輕聲說道,“殿下若是因此事心里不快活,我也不快活極了。為了殿下,我愿意將此事永遠地隱瞞下去。殿下放心,只要殿下歡喜,那我,我就再也不提了。可是我卻想一直留在殿下的身邊,哪怕是為奴為婢,可是只要能看見殿下就滿足了。” 她柔情款款,癡心戀慕。 六皇子卻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這么說,若我不留下你,阿妧之事,你就要鬧得人盡皆知?”他看著阿妤緩緩地說道,“你是在威脅我。” “我怎么會威脅殿下?不過是愛慕殿下,可是殿下卻不理睬我。因此,因此……雖然小女手段卑劣,可是都是因為對殿下的一片心呀!” 阿妤本就是個弱質(zhì)纖纖的美人。 她如今長大了幾歲,越發(fā)地容顏出眾。 這也是她絕不肯如同尋常庶女那般嫁到尋常人家的緣故。 美貌才氣聰慧,她都有,為什么不能去得到能令自己安享尊榮的人呢? 她也要做皇子妃。 她這樣仿佛懷著絕望的柔情對六皇子說著話,哽咽地說道,“就算殿下討厭我,可是我也想留在殿下的身邊。殿下……” 她的聲音柔柔的,仿若一把小鉤子撓在男人的心上,六皇子卻專注地看著眼前羞紅了臉的阿妤許久,仿佛是在確定什么一樣,許久方才和聲說道,“這么說,你都是為了我?”他頓了頓,就對阿妤柔聲問道,“不過你說對了。為了阿妧,我的確什么都愿意做的。” 他的目光清透得仿佛一切景象都無法映照在她的眼睛里。 明明是最溫柔的一雙眼睛,可是阿妤恍惚間抬眼看去,卻覺得心中心中一涼。 可是這種情緒之外,卻已經(jīng)是狂喜。 六皇子這話,就是妥協(xié)了。 “殿下,您真是個好人。”阿妤說這話,真是情真意切。 若六皇子不是這樣溫柔和氣的好人,她也不會只憑著幾句話幾句威脅,就能得到六皇子的承諾。 所以說,她最喜歡的就是對這種面對威脅束手無策的好人了。 六皇子就含笑起身,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秀雅的身姿就立在阿妤的面前,身上傳來淡淡的好聞的一點佛香,令阿妤的眼底露出幾分沉醉之色。 微冷的手落在阿妤雪白的臉頰上慢慢游走向著下方游弋的時候,她甚至紅了臉頰。 六皇子嘴角帶著溫煦的笑意,修長的手指慢慢地落在了女子細膩柔弱的脖頸間,幾乎是剎那間,猛地鎖緊。 他就帶著笑意與溫和,一把就扣住了阿妤的脖子,將這單薄纖細的少女輕松地給舉到了半空去,看著她雙腳無力地在半空踢動,甚至用驚恐與震驚的目光看著自己,就溫柔地說道,“只是對不住。我出身皇家,最不相信的就是別人的諾言。也只相信這世間能守住秘密的,只有死人。” “你看錯了我。我從不受人威脅,也從不是好人。”他微笑著對阿妤說道。 阿妤已經(jīng)淚流滿面了。 她只覺得喉嚨間的大手奪走了自己全部的呼吸。 也不明白,為什么六皇子那么溫柔的人,竟然會下這樣無情冷酷的殺手? 他這樣的性情,不是最柔軟,最會體諒別人,最…… 她淚眼朦朧,只覺得喉嚨劇痛不能呼吸,窒息的瞬間,下意識地看向了下方。 六皇子抬眼在對她溫煦地微笑,可是那雙眼睛…… 那雙眼睛,卻冷得如同山風(fēng),空曠寒冷。 “哪怕你的秘密只涉及欣榮伯,我勉強收了你進府也沒什么。”看著阿妤就在自己的手中掙扎,許久,慢慢地咽了氣,六皇子這才垂目,將這已經(jīng)沒有了呼吸的柔弱女子給丟在地上,慢慢擦干凈自己的手,不再能嗅到阿妤殘留在自己指間的那甜膩令人不悅的香氣,這才慢條斯理地將一旁的佛珠串在手腕上笑了笑,輕聲說道,“可你想要的太多,知道的也太多。” 阿妧的身世,就到此為止。 除了他,他不會再叫任何人知道。 他皇兄也還是算了吧。 心里輕嘆了一聲,六皇子的眼里就露出幾分真切的溫柔,慢慢地越過阿妤,將門打開。 他對弄死一個侯府庶女,完全沒有放在心上,卻還是往南陽侯府去,親自將阿妤的尸身送了回去,順便禮貌地質(zhì)疑了一下南陽侯府的教養(yǎng)。 叫一個庶女去皇子面前大放厥詞,還口口聲聲要做他的女人,是不是太下賤了? 六皇子就覺得南陽侯府的教養(yǎng)不怎么樣,順便告知南陽侯,若是傳出他和阿妤的死有關(guān),那六皇子不介意對外頭的人分辯一下,阿妤是怎么勾引自己的。 他離開之后不久,南陽侯府就傳出消息。 南陽侯病故了一個庶女。 等阿妧知道阿妤突然就死了,還是在去過六皇子府之后就死了,就對阿蘿肯定地說道,“她肯定是在六殿下面前作大死了。” 不然也不會突然病故啊。就是不知道滅了阿妤的到底是六皇子還是南陽侯了。她正跟自家襁褓里吭哧吭哧喝奶的胖閨女玩兒戳肚皮游戲,阿蘿卻想到了什么,猶豫了一下,見阿妧氣色極好,就將之前因她有孕隱瞞著她的那些舊事都說了。待知道生母這么多年的日子過得這樣痛苦,阿妧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