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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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那壽安侯夫人也是靖王的嫡親姨母,壽安侯公子理所當然該喚靖王表哥卻被抽打得找不著北,寧國公夫人就嘆了一口氣。 “叫表哥就好?!彼缴砼c阿妧說道。 只是阿妧動了動嘴角,垂著小腦袋沒有多說什么。 雖然玩鬧了一會兒,可是她到底還記得自己的身份。 她不過是南陽侯庶女,卻去喚靖王表哥?這叫人聽見,沒準兒就得罵她一句輕狂。 她突然就想到自己方才多么放肆。 其實她就是個被掃地出門的庶女。 見她又有些小心翼翼的,寧國公夫人的眼里就帶了幾分愛惜,請靖王坐在一旁,就摸著阿妧的小臉兒笑道,“這孩子膽小靦腆,還是慢慢兒來,若殿下喜歡她,往后時間久了,知道殿下對她真心的好,她自然就改了口?!?/br> 見那玄衣少年身姿筆挺地坐在一旁,身上充滿了鋒芒,英俊中又帶著幾分逼人的氣勢,她想到如今后宮的形勢,倒不忍心叫靖王失望,只對阿妧微微頷首。 “別怕?!?/br> 見阿妧攥著小拳頭垂頭,又呆呆的了,林珩溫柔地將她的手掰開,握在手中。 “怕的呀?!卑€小小聲兒地說道。 她怕得很多,也怕自己輕狂,叫別人不喜歡自己了。如果被拋棄了,如果寧國公府覺得她蹬鼻子上臉不喜歡她了,她怎么辦呢? “不會不要你?!币娝讲诺目旎顨鈨憾忌⒘?,林珩越發憐惜她,想到她親眼目睹生父將她厭惡地丟給別人,小小年紀就惴惴不安,越發溫柔。 “阿妧乖乖的,不要別人?!本竿醴讲耪f要養她幾天,阿妧一點兒都不受寵若驚,反而嚇壞了。 她真的很擔心林珩會同意,把自己再丟給別人。 可是林珩攔住靖王了,說不給他養。 他真是最好的堂兄。 “真是個膽小的小東西?!绷昼舶l現阿妧乃是色厲內荏了,那方才踢自己的時候多有氣勢啊,一轉眼就沒精打采的。他也伸手摸摸阿妧的頭,回頭對靖王炫耀地一笑。 他正想要表達一下rourou的手感是個什么情況,卻見外頭有丫鬟的聲音傳來,之后簾子一挑,就見一個美艷驕傲,如明珠生輝的美婦帶著一串兒美貌的丫鬟走了進來,她生得極美,杏眼長眉,一身的驕傲令她多了幾分張揚鮮活的風采,只是臉色卻有些不好看。 “弟妹來了?”寧國公夫人都等了南陽侯夫人很久了,見她來了就起身笑道。 “嫂子尋我?”南陽侯夫人微微抬了抬下巴,冷聲問道。 阿妧正被哄得很開心,又叫林琰撓了癢癢rou兒咯咯地笑起來,聽見這句話,急忙轉頭。 見了那美艷驕傲的美婦,她呆了呆,焦急地要從林珩的懷里爬出來,只是身上軟軟的,一時不穩。 見她可憐巴巴的,林珩心中輕嘆了一聲,將她放在榻上,看她扭著小褂子,緊張地給南陽侯夫人請安。 “給,給太太請安?!卑€笨手笨腳地拱了拱小爪子,又覺得不對,哪里知道如何給長輩請安,不由焦急地去看一旁無聲的青梅。 她是感激南陽侯夫人的。 不管她說了多少不好聽的話,可是病重時請來的太醫,每一天喝下的湯藥,聽青梅說,都是來自南陽侯夫人的點頭。 雖然她冷落她,不愿意養她,可是她并沒有對自己有更壞的心思。 南陽侯夫人看都不看榻上的那顆團子,徑直走到了寧國公夫人身邊坐下,鄙夷地看了趴在榻邊殷勤地扶著胖團子的寧國公一眼,這才冷著臉說道,“嫂子是想和我說那小……” 她頓了頓,冷聲說道,“說那小丫頭的事?我聽說那混賬要把她給嫂子與大哥養,這極好。我是不會養……”她見阿妧眼巴巴地看著自己,聲音越發冷硬地說道,“養別的女人生的庶女的?!?/br> “嫂子若喜歡她,就給了嫂子,往后她與我無關?!?/br> “給看病,給藥,多謝太太?!卑€見南陽侯夫人果然不肯養自己,就小聲道謝道。 南陽侯夫人不肯養她,天經地義。 憑什么做嫡母的就得故作賢良,去養妾室生的庶女? 叫阿妧自己說,她只怕也沒有那個胸襟。 又不是賤人。 “你啊,總是倔強,只是你將庶女推給長房,往后叫人知道了,于你的名聲也不好?!?/br> “男人都變了心,我還要名聲做什么?!”南陽侯夫人尖銳地問道。 寧國公夫人啞口無言,片刻方才輕聲嘆息道,“我知道你與二弟賭氣,只是若十丫頭胡亂地送來國公府,外頭只會說你嫉妒不慈,見不得庶女,這你的名聲你不在意,你生的大丫頭二丫頭的名聲,難道你都不顧了?若你的名聲壞了,從前也就罷了,如今京中南朝風氣日盛,做母親的不好,連女兒的名聲都要壞掉,說不得好人家兒去。二丫頭不急著嫁人也就罷了,大丫頭正說親呢,你不想給她挑個好人家兒去了?” 她說得句句在理,南陽侯夫人就沉默了。 許久,寧國公夫人試探地說道,“要不……”她目光掃過殷切的寧國公,還有兩個臉色各異,卻不約而同看來的兒子,目光發飄地說道,“我倒是有個主意?!?/br> “什么主意?”南陽侯夫人不由問道。 “把十丫頭記到長房來,只說我膝下無女,因此要了二弟府中失母的十丫頭,與你的名聲就無礙了?!?/br> 寧國公夫人露出善解人意的笑容。 第8章 “這怎么行。”南陽侯夫人就皺眉說道。 她艷美的臉隱藏著一份意動,然而想到寧國公夫人本不需要為自己做這種事,就有些不自在地擺了擺手。 “我只求眼不見心不煩罷了。嫂子,名聲與我,與大丫頭并不算什么?!?/br> 她突然冷笑了一聲,低聲說道,“也只南朝那些狐媚子才口口聲聲什么名聲規矩閨中清譽的。想當初,我們哪里在意過這個?陛下打下了南朝,的確是不世之功,可是我說一句不恭敬的話,也叫那些狐媚子壞了咱們的體統。我聽說前朝里如今也有許多南朝舊臣?陛下是不是糊涂了?南朝滅在咱們的手里,咱們還要用他們的舊臣,就不怕……” “弟妹噤聲,不要再說了?!?/br> 寧國公夫人急忙阻攔著說道。 “難道我不說,就能粉飾天下太平?嫂子又不是不知道,這京中多少人都說,陛下叫這些文縐縐的禮儀規矩給污了心,也叫南朝的風流給迷了眼,再不是當初的陛下了!” 想當年揮師南下,百萬鐵騎踏碎南朝河山時的豪邁氣魄,如今早就成了沉迷南朝的靡靡之音。 “那些狐媚子……” “我實話與你說,并不只是為了你的名聲?!睂巼蛉瞬幌肼犨@些,她見南陽侯夫人語出憤懣,也知道她出身公府貴女一向高傲,不將眾人放在眼里因此隨意說什么都無所謂。 只是想到她的處境,寧國公夫人竟不忍拿話來傷了她,蓋因南陽侯已經傷她至深,只輕聲說道,“十丫頭很合我的心意。你也知道,我與你大哥很想要個女孩兒,只是今生只怕是不能夠了。十丫頭沒了生母,與我正是兩廂便宜,我不必奪人子就多個女兒,也是圓了我的心愿?!?/br> 南陽侯夫人與寧國公夫人雖是妯娌,只是素日里并不大親近,聽了這個就有些驚疑不定。 “嫂子當真想把她記到長房?” “自然。” “記在嫂子的名下?” 寧國公夫人就點了點頭。 “那她的身份……”那阿妧可就尊貴了好么? 記在寧國公夫人的膝下,這比南陽侯夫人的親生女兒都貴重了,雖然阿妧是庶女,記在寧國公夫人名下知根知底兒的都知道是個什么情況,可到底身份不同了。 南陽侯夫人美艷的臉上閃過淡淡的復雜,許久方才冷冷地說道,“既然嫂子喜歡,那就給了你就是?!彼恢氲搅耸裁?,突然起身轉身走到了阿妧的面前,見圓滾滾的胖團子趴在榻邊,小狗兒一樣呆呆仰著小腦袋看她,便捏住了阿妧的小胖下巴。 “沒想到,真叫你趟出一條活路來?!?/br> 她本以為這庶女死定了。 唯一庇護她的阮姨娘死了,本身還是個傻子,能在侯府中活多久? 誰知道阿妧竟然得了寧國公夫妻的喜歡呢? “那……咱們去與老太太面前說說?”寧國公夫人就試探道。 南陽侯夫人捏著阿妧的手一僵,回頭冷笑著看向自己的嫂子。 “這才是嫂子的目的,是不是?老太太最不喜這些南女的血脈,你怕你一個說不動老太太,因此帶上了我。” 寧國公太夫人此生厭這些南朝女子,也十分討厭南女給兒子生下的血脈,平日里看一眼就必厲聲叱走的,若寧國公夫人一個帶著阿妧過去說要將這南女血脈記在長房,沒準兒太夫人就得唾兒媳一臉唾沫星子??扇羰悄详柡罘蛉艘颤c頭愿意,太夫人也不會非要拒絕兩個兒媳一塊兒的請求。 更何況,寧國公太夫人心中總覺得兒子南陽侯不是人,傷了妻子的心,對南陽侯夫人十分偏疼些。 若南陽侯夫人說這庶女不想要了,那太夫人絕不會將阿妧留在南陽侯府中刺她的心。 “當我們欠弟妹一個人情?!睂巼娔详柡罘蛉怂闪丝?,頓時大喜,湊過來眉開眼笑地說道。 他一邊笑,一邊緊張地搓手說道,“弟妹,弟妹你留著好長的指甲啊。” 那么細細長長,涂著水仙花汁的大紅的指甲,就那么捏在阿妧軟乎乎的小下巴上,寧國公看得揪心極了,幾乎亦步亦趨地在阿妧的身邊轉圈圈,低聲喃喃道,“弟妹你小心著些,十丫頭的小臉兒嫩嫩的,你可別傷了她的臉?!彼钡貌恍校姲€一動不敢動地被捏著,只急忙指了指一旁的林琰。 “你掐琰哥兒去?!?/br> 南陽侯夫人與林琰林二公子同時驚呆了。 靖王無聲地在后頭推了林表弟一把,見他撲到阿妧的身邊,將胖團子信手抱過來,垂頭拿手指細細地摸著阿妧的下巴,見沒有傷疤,這才滿意地頷首,英俊的臉上全然沒有一點表情,指著林琰與南陽侯夫人說道,“掐吧?!?/br> 他的神態悠然,說這句話的時候如同勸人喝杯茶,林二公子慢慢地張大了自己的眼睛,只是見阿妧的雪白的下顎上多了兩道紅痕,他仰頭道,“二嬸掐吧!” “一群瘋子?!蹦详柡罘蛉嗽俑甙恋男宰右部覆蛔×耍凰﹂L長的大紅水袖,抬腳就走了。 “你二嬸這是肯了?!睂巼蛉艘娝サ木褪翘蛉怂诘脑鹤臃较?,便輕輕吐出一口氣。 “雖你二嬸嘴上厲害了些,只是素日里你們不可輕慢。她……也是可憐人?!?/br> 寧國公夫人倒是對阿妧另眼相看,這呆呆的傻傻的小孩子,竟仿佛有一顆剔透的心,還能看出南陽侯夫人雖嘴上說得冷酷厲害,可是對她卻并未做過什么險惡的事。這樣對南陽侯夫人滿懷感激的怯生生的小丫頭,叫寧國公夫人心中一軟,抬手摸了摸阿妧的頭柔聲說道,“你也要記得,她不是壞人?!?/br> “沒破?!卑€就仰著自己的小下巴認真地說道。 哪怕看似厲害,可是南陽侯夫人那長長的指甲,卻沒有將她弄傷。 她知道好賴,嫡母雖然不喜歡她,可是也沒有傷害她。 “真聰明?!睂巼蛉司托Σ[瞇地問道,“往后十丫頭留在長房,叫我什么?” “太太。”阿妧老老實實地說道。 做庶女的,都管嫡母叫太太。 “要叫母親?!睂巼蛉瞬毁澩負u了搖頭,又指了指一旁扭著手指的寧國公問道,“叫什么?” “老……父親。”阿妧怯生生,有些試探,有些不安地說道。 “給給給!”寧國公開始摩挲自己身上還有啥值錢好看的東西了。 “我呢?”靖王搶在林珩兄弟前頭問道。 這記在長房,該叫他表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