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到了省城，喬微雖然不留戀高中生活，但是她高三班主任這個月過生日，喬微特意讓喬爸爸去打聽給老師過生日的同學們的日常。她和那些同學們錯開日子，跟謝屹買了花和蛋糕，去老師家里看望老師。

    高老師已經退了休，過生日時兒女都從外地回來，讓家里熱鬧了很多。看到喬微和謝屹站門口，高老師還沒說話，他的兒女親人們先激動起來，結結巴巴地要簽名要拍照。年輕人說著熟悉的臺詞——“謝老師我是你粉絲……”

    謝屹客氣笑了一下。

    是不是他粉絲，對他現況都沒有影響。他剛出道時依靠粉絲，后來他退圈了，粉絲也爬墻了，成長了。例如韓立行當年剛混入謝屹的大粉圈，還沒跟大粉們一起見到謝屹真人，就再沒有然后了。時到今日，謝屹和女朋友出門，大部分人嚷著要合影的，都是喬微。

    謝老師是在旁邊給大家拍照的那個路人。

    看到謝屹和喬微郎才女貌，高老師讓兩人進屋。高老師找出老花鏡戴上，望著喬微點頭頷首，笑得非常滿意。謝屹給喬微使個眼色，他去和高老師的孩子們打交道，把跟高老師的獨處時間交給了喬微。高老師帶喬微去了書房，翻出他們高中時的紀念冊給喬微看。

    坐在一架子書前，高老師問：“你后來就沒和同學聯系過了吧？前段時間班長還找我問你手機號，我哪里知道啊，還得輾轉找你爸打聽。”

    喬微：“……哦。”

    高老師看她笑容甜甜，渾不在意的樣子，心中微微放松。喬微也是他們學校當年有名的歸國校花了。喬爸爸雄才大略，他自己都誤以為諾貝爾獎有數學獎，就想讓他那個漢語拼音都認不全的女兒成為年級學霸。喬微讀書讀得磕磕絆絆，和同學關系也不好。她高三準備藝考后，基本就沒來過學校。青春期的小孩子們中二又叛逆，喬微的高中生活就在一片冷嘲熱諷中匆匆結束。

    喬姑娘應該很不喜歡高中生活，畢業后就沒再聯系過。高老師想她心里有刺，也不好提這茬。但現在喬微笑容甜美，還有了帥氣的男朋友，還過來看老師了……這一串聯系起來，是不是說喬微已經放下心里那根刺，愿意跟老同學們交際了？

    都是自己的學生，高老師當然盼大家都好。他說：“小陳那孩子（學習委員）昨天來看我時嗨說給你留言了，要搞同學聚會什么的。他們幾個都是不好意思，臉皮薄，催我問我。我倒是問他們，小陳支支吾吾的，后來撐不住就說謝屹幫你回話了？你和謝屹關系這么好，看來好事將近啊。老師什么時候能遲到你們的喜糖？”

    喬微臉上的笑容有點兒干。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高中時學習委員給她留言，謝老師幫她回了？回了什么？

    既然說要休息，就要有個休息的樣子。喬微把她那些小號交給公司保管后，連自己的大號也不怎么上了。她都不知道娛樂圈這段時間有沒有出新鮮事，高老師和善的談話，卻將她拉回了不愉快的高中記憶。

    被全班排擠成“花瓶”“草包”，青春期的喬小姐，一直記恨到現在也不能忘。她當然知道這兩天陸陸續續有高中同學加她微信號，她一個也沒通過。沒想到背后還有謝老師這茬，喬微心情低落了一瞬。

    謝老師想干什么？

    喬微和謝屹離開了老師家，謝屹和喬微商量怎么去a市。喬微心不在焉地給了意見后，謝屹去給朋友打電話，想弄一輛車過來，一路開回a市去。謝屹去打電話的片刻，喬微蹲在小區外的花壇前，掏出手機挨個登錄微博號，看哪個號里有收到私信。

    最后線索鎖定她的大號微博。

    她大號私信消息刷得非常快，她這兩月不在圈里混，粉絲們每天都給她私信刷屏，安撫她，想念她，要她回歸。喬微能找到那條私信，是因為陌生號恰恰發了新的一條過來：“高中時候有點誤會，我們現在已經意識到錯了，想跟喬微道個歉。謝老師也不想喬微心里留遺憾吧？”

    喬微往上刷，看到昨天晚上居然聊了那么多！雖然謝屹統共就說了一句話，但那也是聊！

    高中時候的遺憾？

    喬微心想：沒有遺憾！

    所有的遺憾都被盧坤大神治愈了！她不需要再去消除芥蒂之類的。她的青春時期，盧坤大神已經非常完美地補充了她缺失的部分。

    喬微略微心塞。

    她來一趟省城，干脆把高中老師拜訪個遍。基本每個都提到同學們，都希望她能原諒過去的玩笑。經過高老師提醒，喬微偷偷觀察謝老師。她發現謝屹每晚都背著她熬夜！他把她哄騙得早早睡，他自己偷偷抱著電腦去隔壁屋子鬼鬼祟祟。

    一天天下來，謝屹的黑眼圈都重了，他還堅持只是“不習慣同居”“認床”“沒有別的原因”。

    喬微晚上悄悄起床，看到謝老師抱著電腦滿足而笑的側臉，她連走過去質問的心情都沒有。喬微也失眠了：按照一貫套路，大家都覺得她心里有刺，要積極幫她除刺。高中時小打小鬧，長大了可以一笑泯江湖。老師說有同學聚會，關心她身心健康的親愛男朋友背著她晚上熬夜，聯系她的高中同學們，想給她一個驚喜。

    給大家一個彼此寬心的機會。

    那就涉及一個問題了：如果喬微不想原諒呢？

    她不覺得遺憾，卻也不想分享疤痕。過去的事就那么過去，人生路那么長，為什么非要回頭看，非要讓每個階段的委屈都抹掉？不再耿耿于懷，卻也不代表必須跟過去握手言和啊。

    喬微煩這件事，覺得跟定時炸彈一樣，會突然冒出來炸她一下。她特別害怕謝老師哪天過來，神秘地跟她說一聲：我有一個驚喜送給你。下一刻她推開門，嘩啦啦，她的高中同學們齊聚一堂，要和她重新建交。

    喬微腦補了一下那個畫面，心更痛了。但是那個人是謝老師，謝老師的“驚喜”可能被她提前發現。她不想傷害男朋友的好心，似乎只能硬著頭皮上了？喬微自我安慰：好歹我也演過戲。“同學情深”這種戲，謝老師既然丟給我了，我不能讓他掉面子。

    于是在謝屹不知情的情況下，喬微也失眠了很久。謝屹因為天天熬夜看番而心虛，也沒多問喬微為什么失眠。如果喬姑娘說一句“你天天睡我邊上你不知道我在煩什么嗎”，那他該如何接口？謝屹心里唱了一出大戲后，覺得大概是這個省會風水不好，還是趕緊回a市吧。

    跟朋友定好時間，謝屹去4s店中提車。他在店里跟人簽各種手續問題，喬微不想跟人合照聊天，就在店外門口玩手游。跟謝老師在一起時間長了，喬微現在都養成出門只戴帽子、懶得偽裝打扮的習慣。冬日寒風凜冽，喬姑娘興致勃勃地對著手機屏幕戳戳戳，手指頭凍得通紅，也不能阻擋喬微的游戲熱情。

    今年新出了一款競技手游，全民大火，喬姑娘剛開始研究，已經覺得自己落后了一大步。

    4s店斜對面隔著一條馬路，有一家加油站。這時幾輛車相繼開向加油站，車外空蕩蕩的，車里人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被美好事物所吸引。兩兩相望，車中的一眾男女看到了4s店門外蹲著的姑娘。那姑娘套著粉紅色的羽絨服，倒是不嫌冷地蹲在外頭玩手機。她戴著雪絨球耳環，在風里搖曳。羽絨服帽子擋著了姑娘的頭發，但美人天生麗質，時常遠遠一望，見那人氣質絕佳，側臉姣好，車中男女忍不住多看一眼。

    多看一眼，就認出這是現在當紅的流量小花喬微了。

    車里男女們連忙下了車，也不加油了。他們隔著一條馬路，熱情而親昵地跟喬微打招呼：“小喬！這邊這邊！”

    喬微茫然抬頭，看到路對面的男男女女激動地過馬路：“你不記得我了么？當年同桌啊。”“我是你前桌哈哈。你高三時上課不多，估計不記得我了。”“我是學習委員，前兩天還給你微博私信了。你可能太忙了沒看到嘿嘿。”

    謝屹出了店門，詫異地看到喬微被一群陌生男女包圍。喬微回頭，用復雜眼神看謝屹一眼：該來的，到底還是來了。

    哪里有這么湊巧的事？謝老師為了這個“偶遇”，費盡心機吧？套路一般是這樣的：先偶遇，然后邀請聚餐，然后關系和好，然后自己感激涕零，男朋友邀功。

    喬微的同學們尷尬而熱情——“我們要去聚餐，小喬和謝老師一起去吧？”

    喬微沉痛地點了頭，不能給男朋友的“驚喜”添意外。謝屹不認識喬微的這些同學們，他禮貌客氣地站一邊，把空間交給喬微。喬姑娘臉色喪喪，他以為她要拒絕，沒想到她瞥他一眼，答應了聚餐。

    謝屹：“？”

    謝屹滿懷疑問地跟朋友提了車，和喬微坐上了車，跟隨那幾輛加滿油的車。車窗緊閉，外頭風起得大了，天陰沉沉的，看著似要下雪。喬微喪氣地坐在副駕駛座上，醞釀一會兒吃飯時該怎么裝笑臉。她聽到謝屹隨口問她：“你不是說你討厭你高中同學么，怎么又要聚餐了？現在不討厭了？”

    喬微：“……”

    喬微驚詫瞠目，心跳起：“不是你幫我約的聚餐么？！”

    謝屹：“……？！”

    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前面紅綠燈，謝屹緊急剎車，扭頭看向滿臉震驚的喬微。但他只比她更震驚，他什么時候約她聚餐了？不能她在路上偶遇她的同學，都怪到他身上吧？他除了兩天前在她私信上回了一句話，他都不認識她同學有誰。

    這真是一個美麗的誤會。

    兩人交換信息后，喬微心情開朗了過來。男朋友還在開車，她只敢傾過身，小小抱了他胳膊一下：“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幫我聯系我高中同學，要我放開誤會啊，迎接美好未來啦。”

    謝屹：“那現在算怎么回事？我們是在做什么？”

    只要不是謝屹起頭，喬姑娘就活力滿滿。她很樂觀道：“沒關系，就是吃一頓飯嘛。毒不死我。”

    謝屹沒吭氣。

    他眼看前方路況，看跟著的車輛一排排，突然說：“下雪了。”

    下午下了雪，雪花輕軟，在天地間飛舞。氣溫驟降，天也陰沉下來。初雪下得不大，落到地上便消失，在馬路上，更多化成了水。前面幾輛車中開著音樂，車中男女們說笑熱鬧。他們從后視鏡看到后方緊跟的新車，心情俱是愉快。他們想和喬微重新建交，高中時對喬微的排擠讓他們很后悔。喬姑娘給了他們這個機會，讓他們的人生得到了補救的可能性。他們坐在車中，猜大明星有多賺錢——

    “肯定有錢啊。謝屹隨便就提了一輛車出來啊。”

    “但是喬微家里不是說欠債嗎？不知道還完沒有。”

    “肯定還完啦！他們娛樂圈錢那么多，喬微還那么漂亮，嘿嘿嘿。”

    娛樂圈的八卦總是讓外圈人很好奇，包養、資本、排擠、封殺，這些事圍繞著那些光鮮亮麗的男男女女們。人有好奇心的同時，也會有惡意。想她這么好看，會不會陪睡？想他資源不錯，會不會也被包養過？但是高中的同學們已經長大了，彼此也有了距離，又想跟喬微交好，想攀上更好的關系——車中放著音樂，里面人說說笑笑，卻再不會像讀書時那樣盯著cao場上的漂亮女生，猜她跟誰好過了。

    雪漸漸下大。

    到聚會訂的會所，車停去了地下車庫，一行男女撐著傘進店。地上覆著一層細白的雪粒，男女們在前臺前咨詢并說笑，謝屹和喬微從最后方進了旋轉門。看到二人進來，同學們有些局促。門外進來的男女個子高挑，雙腿修長，眉目好看。

    是那種一看就是明星的架勢。

    哪怕穿著羽絨服，氣質也擋不住。

    前臺的服務生臉上動容，顯然認出了這兩人。服務生想一會兒要簽名，同學們看前臺的人看呆了，心里與有榮焉。學習委員迎向門口，剛要熱情招呼時，謝屹先開了口：“不好意思，過來是告訴大家一聲。我和小喬臨時有事，先走了。聚會你們吃好，我們就不去了。”

    他握住了身旁懵懵的喬姑娘的手。

    謝屹跟愣住的一群人點個頭，拽住喬微，轉身出門。身后的同學們有沒反應過來的，不甘心地追問——“我們聚會好幾天呢，你們明天來么？”

    謝屹轉過半張臉：“不來。”

    “后天呢？”

    “也不來。”

    “那……”

    謝屹：“就是不會來的意思。”

    他面容冷峻，神色淡淡。他一手握著女朋友的手，回頭看向酒店前廳的男男女女們。大家臉色精彩，難以下臺。謝屹一貫的清冷漠然，他身上“外人勿擾”的架勢太大，讓人生悸。有人向前追一步，碰上謝屹垂下來的冷冽目光，心頭猛跌一個跟頭，沒再追了。

    他們看著那兩人穿越過他們，穿越過人群，走入了天地飛雪中。到了門外，青年將羽絨服帽子一扯，兜住了喬微的頭臉，他低頭跟喬微說句什么，喬微笑容滿面地仰頭應一聲。兩人相視一笑，走入了大雪中。

    而這一切，跟喬微的高中同學們，已經沒什么關系了。

    大雪紛落，籠罩城市。霧蒙蒙，天地凝白。雪花洗去城市污垢，而人心上的傷痕，卻不會撫平。可以選擇原諒，也可以選擇拒絕。只是喬微和謝屹選擇的，恰恰是拒絕。

    兩人上了車，謝屹開了空調，他余光看到喬微拄著下巴看他笑。他正要開車時，喬微搶過了他的車鑰匙，塞進了自己領子里。謝屹愣一下，看喬微打個哆嗦，啊一聲，她自己被冰涼的鑰匙給凍了一下。謝屹忍俊不禁，揚眉看她要做什么。

    喬微翻過身坐過來，臉對臉，坐到了謝屹懷中。她在謝屹揶揄的眼神下，刻意遺忘自己被車鑰匙凍一下的可憐樣。喬姑娘三下五除二脫了羽絨服，抱住謝老師的脖頸。她蹭著他耳朵，虔誠地問：

    “為了謝謝你幫我打的臉，還支持我，我要送你一個大禮。”

    “謝老師，你知道什么叫‘車震’么？”

    第64章

    地下停車場的角落里，今天新提出的車迎來了它的首秀。地下車中戰況激烈，帶著怕被人發現的刺激；地上人間茫茫然一場大雪，寒冬的陰冷讓溫度迅速降低。馬路上的車身覆了蓬松的雪，行人的頭肩上雪白一片，枯木樹枝上壓著雪。雪下得浩浩然，冰凍三尺，天地銀裝素裹。

    會所里的包廂中音樂聲舒緩，喬微的同學們聚著餐。他們臉上仍然掛著成年人獨有的市儈笑意，轉著酒杯跟人交際。室外大雪，室內溫暖。這溫暖，卻總像是打了折扣一樣。雪花飄在玻璃上，他們望向窗外，腦中回憶起方寸青年拉著女孩離開時的場景。

    眾人心中微苦，短暫地產生悵然之意：恐怕小喬以后也不會跟他們建交。

    高中同學之誼，說說而已。過去了的錯誤，即使不再重要，卻也不被原諒。

    喬微徹底釋然，不在乎他們，她有更在乎的人。

    喬微是個大膽的說到做到的姑娘。她脫了羽絨服，露出里面的藍色打底針織衫。冬天脫衣服產生的靜電讓她貼著臉頰的碎發微屈，發卷兒調皮地晃在桃腮上。她那毛絨絨的耳環也在晃，喬微仰臉甜甜一笑，向前抱緊謝屹，謝屹的心已經被她打動。滿眼都看到她的美貌在面前風情搖曳。

    她向前擠，他向后退。兩人小聲說話，輕聲喘氣。身體接觸處近得密不可分，身體反應如燎原大火。做好安全措施，將一切關好、熄滅，喬姑娘了然一笑，抱住謝屹頭顱，低下頭去親吻男人干燥而柔軟的唇。

    一觸即發，火苗躥升。

    駕駛座向后放，喬微頭伏在他肩上，伸手去解青年的皮帶。窸窸窣窣，聲音動魄。謝屹手摟住她的后腰，將她保護在自己懷中，防止她因為大動作而弄傷自己。空間狹窄，懷抱佳人，緊張刺激非尋常可比。一開始就心臟疾砰，身體發抖；不管多少次，看對方一眼，心里那種不得勁兒就晃悠悠向外飄。

    喬微耳畔的耳環時不時打到謝屹臉上，金屬和絨毛混在一起，那種真實的羽毛般的觸感，一下一下撩著謝屹的心。漫不經心，尾大不掉。它滑過他的臉，幾次貼上他的唇，它生起的溫度，從他心底開始點熱謝屹體內的血液。血液火一樣，流編四肢百骸。戰栗感酥酥然，從尾椎骨向上攀爬，似蜘蛛在沿著小腿向上游走一般。

    “嗯……”

    “唔……”

    迫不及待，邪火飛竄；情難自禁，相濡以沫。這場戰斗激烈勇猛，敵我難分，時日變得短促又漫長。

    “車震”結束，喬微骨頭都被拆散般，喘著氣爬下去，揉著自己酸痛的腰癱在了副駕座上。她揉自己腰的時候，手機一聲響，喬小姐把手機拿過來，看到自己收到了一個大紅包——來自謝老師的大紅包。喬微扭頭，看到旁邊的謝屹拿著手機，唇角含笑地跟她致意。

    喬微：“這是補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