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微非常不好意思：“我給張哥打電話，讓他下來幫忙吧。”

    謝屹有了些精神，他心中一動，腦海里想到自己來時百度搜索過的討好女朋友的對策。首先，面對山堆一樣的行李箱包，他絕對不能說“我不行”“大家一起幫忙吧”。身為準男朋友，他應該給未來女朋友帶去安全感。

    謝屹腦中飛快計算了一下。其實路不長，大部分時間在電梯里，靜止狀態下，撐得住。他下了決心：“不用。”

    喬微：“……？”

    她“哎”了幾聲，看謝屹咬牙，彎腰就把兩個箱子扛在肩上。這樣還不算，兩個包背在背上，左右手臂上再套四五個重包。一鼓作氣，謝屹站起來時，臂上青筋爆突，頸上紅絲嶙峋，他面孔漲紅，臉色難看。只堅持了一秒，謝屹晃一下，肩上扛著的東西就摔了下去。

    喬微憂心地捏著手機：“我就說你不行吧。”

    他不行？！

    謝屹說：“剛才沒準備好，我再試一次。”

    喬微苦口婆心勸他半天，謝老師直男起來，她真說不動。喬微無奈放棄，亦步亦趨地擔心著搖搖欲倒的謝屹。喬微手扶住他背上的包，不好意思到了極點：“你別這樣呀謝老師！總不能我什么都不拿吧？讓我拿個輕的吧！”

    謝屹：“倒是有個東西你幫我拿下，我怕一會兒給掉了。”

    喬微立刻有了精神。

    謝屹說：“我手機。”

    姑娘默不作聲，謝老師不放心地囑咐她：“我口袋淺放不下，你把我手機看好了，別摔地上。”

    他拿那么重東西，就只給她一手機，真是大男子主義。喬微被他無意間撩得心頭如羽擦過，低下頭紅了耳尖：“知道了！”

    兩人如此造型，出了電梯，門口只有喬爸爸招呼二人。因為鄭遇終于想起自己無意中又給謝屹挖了一個坑，連忙拖著張助理一起下去幫忙。然而已經晚了，謝屹腰酸背痛肩沉，卻到底咬著牙，把“山堆”扛進了喬微的家。喬爸爸站門口，看他女兒緊張地托著青年背上的包，跟在青年身后。

    喬微眼睛只瞥過喬爸爸，目光就粘在了謝屹身上。她小媳婦一樣，心提了一路，還心疼謝屹：“可以了可以了，謝老師放下吧。”

    喬爸爸被女兒丟一邊，呆立門口，有些失魂落魄，又有些迷茫。他傷懷于女兒眼睛不離陌生青年，根本看不到他；他又很不解，這小伙子誰啊？喬爸爸之前看鄭遇那么熱情，以為鄭遇在追小喬；現在看小喬跟在謝屹身后，一步也不舍得挪……喬爸爸心想：難道還是二男爭一女？

    厲害了，我的喬。

    女兒不給好好介紹，喬爸爸雖然一直覺得謝屹眼熟，卻一直沒認出謝屹。謝屹和鄭遇幫了那么多忙，大晚上的，喬爸爸不好意思立刻趕人走。謝屹兩人坐下喝水，謝屹打量喬微住宅裝修時，喬爸爸拉著女兒，一同進廚房做飯去了。長輩一走，鄭遇大爺似的翹腿，雙手搭在沙發上，把水杯往茶幾上一砸，壞笑道：“謝哥，不趕緊給小爺把杯子送回去？”

    張助理在邊上坐著削蘋果，鄭遇不好直說，只能眉目傳情，給謝屹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謝屹最近被他坑這么多次，真想一腳踹死他。但是謝屹要好好表現，他遞給鄭遇一個“秋后算賬”的眼神，當真站起來，端著自己和鄭遇的兩個空杯子去廚房了。張助理一看覺得不妥，起身要客氣時，被鄭遇一巴掌拍下：“我謝哥就是愛勞動！誰勸他他跟誰急！”

    謝屹自主屏蔽鄭遇的“瘋言瘋語”，進廚房后，慢悠悠地去水槽洗杯子。他認真地搓杯緣時，余光看到父女二人站在煤氣灶前。那兩人分別拿出了手機，討論起做飯步驟。

    喬微：“我下的app很好用的！網友評分特別高！就照這個做吧！”

    喬爸爸：“你這app早過時了！我這個才是最新的。宅男宅女都愛用，是出門必備的利器法寶！”

    兩人圍在一起敲半天手機，嘰里咕嚕誰也不服誰。從app的圖標顏值，比到網友評分的高低和人數。他們列出優缺點，又分別翻出同一道菜的食譜。兩個app食譜不一樣，父女二人面面相覷后，努力說服對方聽自己的。

    奶鍋里的水汩汩燒開，冒著氣泡。

    謝屹睫毛微濕，洗杯子洗得手發抖。他實在不想開口，實在不想多話。他想這是喬微的家，他一個客人，不應該喧賓奪主。但喬微和她爸爸討論做飯討論得熱火朝天，食譜分不出高低，兩人討論后一拍即合，決定把兩道食譜合二為一。

    謝屹驚呆了：同一道菜的南北兩種不同做法合二為一，是給人類吃么？

    喬爸爸和喬小姐商量好了對策，虔誠地把手機放流理臺上，準備照著做飯。他們身后，幽幽飄來青年的一道聲音：“……不如我來做飯？”

    喬爸爸和喬微嚇了一跳，猛回頭，看謝屹站他們身后。謝老師已經洗完了杯子，把杯子放進了消毒柜。他默默旁觀，不知在背后聽了多少，忍得多辛苦。喬爸爸看眼喬微：……你朋友，都這么熱情啊？

    喬微困惑地對爸爸笑了一下，她也不懂謝屹為什么插手要做飯。但是喬微想謝老師一定有他的理由，對第二男神，要盡量支持。如是，喬爸爸一頭霧水地去客廳和其他兩個男的看電視，喬微跟前跟后，堅持留在廚房給謝老師打下手。人走后，不用聽牛頭不對馬嘴的廚藝爭執，謝屹神清氣爽。他立在干凈的流理臺前，虔誠而愉快地看著自己的工具，渾身充滿干勁——他愛勞動！勞動使他光榮！

    夜幕深重，拉上百葉簾，其他三個男的嘻嘻哈哈坐客廳等開飯，他們聞到廚房傳來的陣陣香氣，再時不時看到青年男女的背影。那兩人的身影被吞沒在廚房煙霧中，給人一種他們是新婚夫妻、自己來人家中做客的怪異感。一小時后，熱飯上桌。謝屹和喬微還在廚房忙碌，鄭遇和張助理裝模作樣地去端碗取筷子。喬爸爸拿著遙控器準備關電視時，突然愣住。

    廣告的預告時間，喬爸爸在電視上看到了青年雋秀的身影。鏡頭中的青年和喬姑娘擊掌，做游戲時，青年一把將姑娘摟到懷里，抱著轉了兩圈。后期剪輯東拼西湊，采用慢鏡頭和特效，使俊男美女擁抱時，粉紅花瓣在空中飄灑。短短四十秒廣告后，打出大字——“最后一期！終極挑戰！”

    “唯一夫婦，與您不見不散！”

    “哐當！”

    青年眉目多情，淚痣青黑。喬爸爸手中的遙控器砸了地。

    喬爸爸聲音顫抖：“謝屹！三人約會那個！”

    喬爸爸的記憶，留在b市時，喬微跟他說過的相親對象的真愛是謝屹。那時候喬微還在苦惱要不要三人約會，短短兩月，三人約會中的另一人已經不知在哪兒，謝屹卻和他女兒站在了同一個廚房！

    當晚，幾個人圍著電視，在一陣詭異尷尬中，看完了一整期的《厲害了我的團》。每出現一次“唯一夫婦”的廣告，喬微把臉幾乎埋進桌底；謝老師一臉緊繃，嚴肅吃飯；喬爸爸欲言又止地將他們看了又看，長嘆短吁。

    千家萬戶的電視臺，都播出了《厲害了我的團》最后一期預告。先前謝屹無意錄的那期沒打廣告，這一次為了沖擊收視率，節目組鋪天蓋地的廣告，下放到了時下熱門的各類視頻網站、八卦論壇。一時間，全國觀眾都在關注這檔節目，數著日子期待最后一期節目——喬微和謝屹合體！

    喬微和謝屹的關系撲朔迷離，被火眼金睛的八卦群眾努力搜刮任何信息。謝老師那邊如何不知，喬微先受到了驚嚇。她錄一檔節目，中途補妝時拿起手機想刷一會兒微博玩。她先上大號看了一會兒，再登錄“我家男神有點浪”這個小號。上次發的“系鞋帶”圖片效果不錯，幾天不登錄，她漲了不少粉。

    喬姑娘美滋滋地想：又可以愉快地清粉了。

    清粉前，因為她接受粉絲們的投稿，所以例行先打開私信。其中一則私信，嚇得喬小姐直接跳了起來——

    這位粉絲把“系鞋帶”的圖片在私信中重新發了一遍，用紅筆圈住了圖中的男人手。

    然后問：“謝屹？”

    再問：“喬微？”

    第28章

    喬微想：“我家男神有點浪”這個小號可能不保，我“清粉小公舉”的人設牌子也要退出江湖了。

    她心神不寧，坐立難安。導演和攝影師站在機前研究掌鏡效果，工作人員在現場奔走，統籌拿著名單四處吆喝人。嘈雜環境中，張助理問話喬微也沒聽清。喬微臉頰熱辣，心里一瞬間想過各種糟糕的后果。最壞的就是她的真身被扒出，黑點被放大，再加上用假的偶像人設欺騙觀眾……這么一想，最差也就是退出娛樂圈。

    擦把汗，喬微安心了。

    雖然人生總給她推送困難模式，但多虧她毫無追求。

    安心后的喬姑娘放大這位用一串數字作id的粉絲發來的圖片。紅指甲點在冰涼的手機屏面上，喬微努力地睜大眼睛，黑長翹的假睫毛幾乎貼上去。喬微左看右看，也沒法從一只手的骨架上，認出這是謝屹。她更沒法從一雙被踩黑腳印的小白鞋，認出這是她的腿，她的腳。真是匪夷所思，這位粉絲憑什么這么猜？

    她很想問，又怕對方真的給她分析……張助理明明說那天的混混事件已經公關過去了，不會有人拍到照片。

    微博的私信被閱讀后，發信人會看到“已讀”字樣。喬微琢磨著這個粉絲是不是詐她，粉絲的下一條消息過來了：“真人照片賣么？”

    喬微放心：看來這位粉絲沒有照片。

    喬微回：“不賣！”

    之后廣告繼續拍攝，下了場后喬微第一時間沖向自己的手機，看到那位粉絲無所謂地回她一句“那算了”。喬微抱著手機，心臟忽快忽慢，撲通撲通亂一把。她很想立刻把自己發的“第二男神”的照片刪了，但又做賊心虛，怕被人發現。

    實則私信她的粉絲，是謝屹的一個大粉。謝屹退圈多年，圈中關于他的消息越來越少。粉圈多年沉寂后，謝屹已經沒幾個活粉。最近半年，因為喬微這邊炒作原因，謝屹重新回到全國人民視線中。謝屹以前爬墻的大粉，也默默爬回圈。

    和當年不一樣，謝屹現在已經沒有團隊了，大粉拿不到男神的聯絡方式，只能如饑似渴地搜各種消息。

    例如一只手，大粉一眼就認出這是謝屹的手。只是謝屹在給誰系鞋帶？娛樂圈最近時間，跟謝老師有交集的女藝人，只有——

    狂跟謝屹炒cp的喬微。

    大粉抽口煙，失落地咽下這口夾著玻璃渣的糖。人生啊，真他媽意外。煙霧吞吐中，大粉摳了摳腳，不耐煩地翹著腳等晚上十點：《厲害了我的團》真人秀最后一期，準時播放！

    電視中，尚是清晨，喬微正在接受采訪。姑娘年輕貌美的形象，讓電視臺前的廣大觀眾看得極為舒服。緊接著，提著行李箱的謝屹出現在了鏡頭中。謝屹往喬微方向看一眼，別過了眼。大粉提起心臟，身子傾前……

    時不時，電視機前傳來哈哈笑聲。

    經過洗腦式宣傳和長達半年的醞釀，積攢夠了基礎分，次日天亮，真人秀最后一期的收視率拿到了本年度同時段、全時段綜藝節目的總冠軍！且今年已經到了最后幾天，不可能有節目超越。節目組開了慶祝會，他們超額完成任務，各方面人都很滿意。慶祝會結束后，到了新一年，真人秀帶來的影響，才開始真正發酵。

    “唯一夫婦！”

    節目播完后，話題連續一月保持前十，聞訊而來的粉絲越來越多。《厲害了我的團》從今年一眾真人秀中脫出，推送的人多，蹭熱度的人也多。依靠“唯一夫婦”的話題度，真人秀其他嘉賓的熱度也刷得飛起。節目組和和美美共贏，粉絲們抓著自己的親友，瘋狂安利。

    “唯一夫婦！”

    廣場、地鐵站、公交車、餐廳，學生們、白領們，都在刷看這個話題，并回放真人秀的剪輯。除此之外，還有好些人已經過了追星的年紀，但出于多年前對謝屹的好感，有人推薦時，他們也愿意嘗試看節目。一看之下不可收拾。

    嘉賓中收獲最大的，自然是喬微。

    一般真人秀炒出的cp，一開始cp粉們雙方都愛。漸漸的，cp粉們在了解藝人后，會傾向于唯粉。微博上唯一id是“謝屹”的號，一看就是注冊了幾天的小號，沒人會認為這是謝老師的號。

    謝屹：“……”

    節目大火，謝屹連臉都不露。到最后，大家粉的，自然是討論度更高的喬微。喬微名氣大漲，《見妖》的制作方極為滿意，準備“錦上添花”。他們及時開通《見妖》的官博，男主捂得嚴實沒讓人知道，女主卻直接公布是喬微。這樣一來，觀眾的熱情更高。胡瑩給喬微接了更多的通告，催促姑娘忙碌起來。若說以前喬微是三線外的流量小花，她現在怎么也二三線內了。而人們熱衷于討論她和謝屹——

    “這姑娘挺漂亮的，笑起來也清爽。是謝屹的對象啊？”

    “不是啦媽！只是節目效果而已。”

    “可是電視上那么放啊？”

    “就、就……我反正覺得他們互相有好感！要是本人沒感覺，不可能演出來的！小喬根本就不會演戲！”

    粉絲們真情實感，火眼金睛，一幀一幀地放視頻，努力挖掘“唯一夫婦”擦出火花的瞬間。他們神通廣大，將今年夏天兩人在劇院的第一次交鋒都挖了出來。媒體加把火，營銷號跟進，一開始只是“原來八月份他們就認識了”“小喬說謝老師是她偶像”，到后期，已經演變成“喬微八月份喊話謝屹：稱是真愛”“勁爆消息！喬微很早就跟謝屹告過白”“謝老師，你敢娶小喬回家么”……

    全網八卦戀情！

    小論文滿天飛，他們自我分析得頭頭是道，最新進展，已經認為喬微從小暗戀謝屹，長大后她毅然決然進了演藝圈。喬微演技那么差，肯定不是真愛演戲；觀眾們腦補，她的真愛一定是謝屹。這是粉絲追偶像到演藝圈的真實勵志版！

    商演現場，喬微立在臺下披著羽絨服揉著鼻子，等主持人喊她上場。張助理飄過來，將手機上鋪天蓋地的八卦展示給喬微看。喬微冷汗一下子冒出來了：“這、這也太夸張了吧？胡姐不是說不營銷謝老師么？網上為什么總炒謝老師？”

    張助理拍拍她的肩，語重心長：“我們沒捆綁，但人紅遭天妒啊。”

    年輕花生們都在競爭流量，大娛的對手公司當然不愿意喬微出頭。但喬微如今勢頭正盛，謝屹又有背景，他們如果到處爆黑料，是得罪資本方。最好的辦法，就是強捧，捧殺。

    強捧遭天譴。

    觀眾都有逆反心理，一開始對某人有好感，但如果到處都能看到這個人的通稿，觀眾就會不喜歡了。喬微如果有作品還好，偏偏她沒有代表作。她如今的紅，只是虛紅。任何一個不小心，都可能將她拉下去。

    張助理急匆匆去打電話了：“我問下胡姐怎么辦。”

    張助理走后，喬微幾乎一刻不等，就給謝屹那邊打電話。最近因為參加活動，又因為網上的營銷，喬微自己無所謂，可她不敢跟謝屹見面，怕給謝屹帶去麻煩。這次她實在怕謝屹誤會，一定要磕磕絆絆地講清楚：“我真的沒有拉著你共沉淪啊謝老師！”

    在家中坐在電腦前看網上八卦的謝屹：“……”

    謝屹是個認真的人，他看個八卦，都要用電腦看，還需要戴眼鏡，一字一句地閱讀。必要時甚至可以打印成稿。這種閱讀方式，讓他得到的快感多，受到的氣也多。謝屹正在看網上罵喬微，氣得他胸悶時，喬姑娘的電話打來，謝老師抿了下唇，心中漣漪微蕩。他扶了一下眼鏡架，眼睛瞥過自己手機上給喬微設置的姓名：“戲精喬”。謝屹開了免提，淡定地將“戲精喬”改成“漂亮喬”。

    他想了下，再改成“美麗喬”。

    還是不滿意。

    謝屹最后改成了“大美喬”。

    喬微疑惑地聽到他那邊怎么有打字聲：“謝老師，我絕對沒有跟你逼婚的意思呀。我爸爸還在我家住著呢，他不喜歡我找圈里人，我要逼婚也得避開他啊。”

    謝屹心神飄遠：不喜歡圈里人？我這邊好像也是。

    不過逼婚……還是不行的。怎么也應該他先來啊。可是喬微現在流量實在太大，他怕給她惹麻煩，都不敢提見面。

    謝老師這邊忍得很辛苦，喬微那邊卻嘟了嘟嘴。她想謝老師總不說話，打個電話他都有豐富的心里戲。可她抓耳撓腮，根本聽不到他心聲啊。喬微要再說話時，終于聽謝老師開了尊口：“那什么。”

    喬微連忙豎耳傾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