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指輻射性嗎？”齊樂動動耳朵。

    “沒錯。”埃爾法點點頭，只是全身透明，做出這個動作，別人壓根看不到。

    “不同的種群，對輻射的抵抗能力不同，有的基本不受影響，有的會潛伏在體內(nèi)，有的當即就會致命。”

    即便是能抵抗輻射的種群，初臨陌生的礦場也必須加倍小心，天知道會不會有危險性極高的伴生礦。

    畢竟他們的防護裝置可比不上星宿四和星宿五。

    兩個星宿的種群常年和礦石打交道，積累豐富的經(jīng)驗，除了依靠天賦，配備的防護裝置也在不斷進步，遠遠勝于其他星宿。

    彼此間的距離不斷拉開，久而久之，有其他星宿碰巧發(fā)現(xiàn)礦場，尤其是珍惜的礦石種類，都會請他們幫忙勘測，很少會盲目進行開采。

    “歷史上不是沒有教訓(xùn)。”說到這里，埃爾法聲音加重，“曾經(jīng)有聯(lián)盟商隊發(fā)現(xiàn)一顆新星球，上面有大面積地表礦，并且是稀有礦石，在聯(lián)盟中有價無市。”

    這種機會很難得，巨大的利益，必然會促使貪婪增長，以至于蒙蔽了對危險的感知。

    “所以他們獨自開采，然后出問題了？”齊樂道。

    “是的。”埃爾法支起一條長腿，沉聲道，“這種礦石常會有伴生礦，多數(shù)危害不大，穿著防護服就能解決。少數(shù)輻射性極強，甚至能穿透最新型防護服，并且有相當長的潛伏期，許久之后才會爆發(fā)癥狀。而病癥一旦爆發(fā)，再沒有救治的辦法，患病者只能等死。”

    “沒有可以治愈的藥劑？”齊樂詫異道。

    “沒有。”埃爾搖了搖頭，膚色由透明變成淺藍，象征他此刻的心情。

    齊樂陷入沉默。

    他服用過埃爾法配置的藥劑，也從其他人口中聽到過關(guān)于星宿七種群的評價。如果連他們都沒有辦法，這種病癥究竟有多可怕？

    “我的曾祖父為研究解毒劑，近距離接觸過這類礦石，結(jié)果染上一樣的病癥。在去世之前，他將研究成果交給我的祖父和叔祖，告誡他們，在沒有有效的防護措施之前，絕不能長時間接觸這類礦石。”

    埃爾法的聲音漸漸變緩，陷入回憶之中。

    “一次機緣巧合，星宿四發(fā)現(xiàn)一種新礦石，同樣具有高輻射性，多數(shù)種群暴露在其中就會致死。我有族人恰好在那艘勘探船上，在分析數(shù)據(jù)時發(fā)現(xiàn)，礦石中的某種物體，似乎能治愈這種伴生礦導(dǎo)致的疾病。”

    齊樂默默聽著，始終沒有插言。

    “接到報告之后，我的叔祖提議，為保證安全，將礦石運到無人星進行研究。提議得到通過，星宿四主動派人護送。可惜在運送途中，飛船突然發(fā)生故障，墜落在一顆陌生的星球上。”

    聽到這里，齊樂忽然心頭一跳，仰頭看向埃爾法，雙眼緊縮成狹長的細線。

    “那顆星球存在智慧種族，他們找到墜落的飛船，沒有進行救治，而是將船上人員秘密抓捕，全部關(guān)起來進行研究實驗。”

    “星宿七的種群從不利用活體試驗，即便是提取樣本，也會確保本體安全。可是，這顆星球沒有這種規(guī)則。”

    埃爾法的顏色逐漸變深，呈現(xiàn)如海水般的蔚藍。

    “飛船墜落時發(fā)生爆炸，船員們死傷嚴重，無法進行抵抗，全部淪為囚徒，成為試驗的犧牲品。”

    齊樂面露駭然，毛發(fā)根根豎立。

    除了部分細節(jié)，這和莫蘭同他講述的藍星歷史幾乎一模一樣。

    不會這么巧吧？

    “不僅如此，他們不顧船員最后的警告，打開了封存的礦石。”

    說到這里，埃爾法突然停住，俯視齊樂，看到他的表情，片刻之后，如海般的蔚藍緩慢退去，又變成水晶般的透明。

    “我想你已經(jīng)猜到了，這顆星球就是藍星。”

    齊樂垂下頭。

    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

    雖然犯錯的是原生人類，可他終歸是藍星種群，心頭沉甸甸的，像是壓著千斤巨石。

    一個種群犯錯，藍星全體背鍋。

    這個錯誤如此嚴重，差一點就毀滅整顆星球。

    “關(guān)于這件事，聯(lián)盟中僅有部分記載，多數(shù)人知道的，只有一本船長日志。在我的星球上有更為詳細的記錄，包括船員的失蹤，藍星災(zāi)難的成因，以及輻射可能造成的后果。”

    “可能造成的后果？”齊樂愣了一下。

    也就是說，藍星種群進化只是其中之一？

    “按照記錄推測，星球種群異變僅是第一步。凡是受到輻射的種群，都會逐步喪失理智，開始變得瘋狂，直至在瘋狂中死亡。”

    “可藍星不是這樣。”齊樂皺眉道。

    原生種不提，也拋開走上第三條進化道路的種群，哪怕是智商不高的異獸，也沒變成埃爾法口中的樣子。

    找遍藍星所有種群，只有喪尸有幾分類似。

    可他們同樣遵循一定的生存本能，獵殺的目標是其他種群，很少自相殘殺。

    等等！

    齊樂腦中閃過一道靈光，古玹的身影乍然出現(xiàn)。

    論起弒殺和瘋狂，這位絕對是個中翹楚！

    而且海龜說過，在大災(zāi)發(fā)生之后，第一批異化的喪尸曾發(fā)生內(nèi)訌。

    原因是什么？

    難道就如埃爾法所言，控制不住瘋狂的殺戮欲望？

    如果真是這樣，又是什么阻止了他們？

    想到地下掩體中的古怪試驗，齊樂不由得毛骨悚然。真制造出相同的喪尸，古玹不怕對方會結(jié)果掉自己？

    還是說他已經(jīng)找到抑制的方法……從他的表現(xiàn)來看，不是沒有可能。

    有縝密思維的殺手和瘋子。

    越想越覺得可怕，齊樂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看到齊樂的樣子，埃爾法放緩語氣，繼續(xù)道：“根據(jù)留下的記錄，這顆星球本該變成不毛之地，成為一顆死亡星。可就在災(zāi)難發(fā)生后不久，星系聯(lián)盟派出的艦隊發(fā)回通訊，造成災(zāi)變的源頭消失了。”

    “消失了？”

    “是的。”埃爾法點點頭，“當時聯(lián)盟派出艦隊，為的不只是報復(fù)，還為找回丟失的礦石。可惜找遍整顆星球，始終沒有任何線索，連輻射殘留的痕跡都逐漸消失。”

    “消失？”齊樂雙眼瞪大，愈發(fā)感到驚奇。

    “的確是消失。”埃爾法單手托著下巴，“被變異后的植物吸收，成為另一種能量，以晶核的形式存在，依靠食物鏈傳遞。”

    埃爾法用手點著齊樂的額頭，又指了指他的心臟位置。

    “你們本不該有晶核的。”

    齊樂沒接話。

    相同的結(jié)論，莫蘭曾和他說過。

    “這種變化很奇妙。”埃爾法繼續(xù)道，“種群因之變異，又反過來大量吸收，尤其是星球上的變異植物，有他們存在的地方，根本沒有一點輻射殘留的痕跡。”

    “在藍星被劃定為獵場之前，聯(lián)盟派人在星球進行過測試，結(jié)果沒有檢測出任何輻射殘留的跡象。

    “十分神奇”

    聽玩埃爾法的敘述，齊樂又一次陷入沉默。

    隱隱約約，連續(xù)有幾個念頭在腦海中閃過，他似乎抓到了什么，又像是隔著一層輕紗，朦朦朧朧，始終看不真切。

    這種感覺真心難受。

    “那塊礦石真的找不到了嗎？”齊樂問道。

    “我不知道。”埃爾法聳了聳肩膀。

    “不知道？”

    “我查過現(xiàn)有的全部記載，結(jié)論都指向同一個方向，礦石在藍星消失。要么被深埋地下，要么就毀于戰(zhàn)火，總之，幾百年過去，礦石始終沒有找到，輻射也沒有殘留，大部分人早已經(jīng)忘記這件事。”

    深埋地下，毀于戰(zhàn)火？

    齊樂怎么想都覺得不太可能。

    尤其是后一種。

    如果礦石能夠輕易毀掉，也不會讓這些異族如此頭疼。

    無論如何，礦石不會憑空消失，一定會有原因。

    會和喪尸有關(guān)嗎？

    齊樂搖搖頭，他怎么總想到喪尸？

    太奇怪了。

    兩人說話時，艦隊途經(jīng)一個邊界補給點。

    和荒蕪的星系相比，這里熱鬧許多。

    銀色的空間站漂浮在星系邊緣，透明的防護罩包圍下，色彩斑斕的建筑鱗次櫛比。

    狹長的走廊分作三層，交易所懸浮在走廊上方，周圍拱衛(wèi)帶有各個商隊標記的店鋪，店鋪前人流穿梭，飛行器不時起降，顯得格外繁忙。

    戰(zhàn)艦沒有停靠，僅派出幾部機甲，同空間站的人員進行交涉，希望用船上的能量礦石換取當?shù)靥禺a(chǎn)——一種體積龐大、全身披有硬甲、rou質(zhì)卻格外鮮美的異獸，此外，還希望購買大量的新鮮異植和少數(shù)珈藍葉。

    戰(zhàn)艦上沒有任何標記，空間站無法判斷來者身份。唯一能確定的是，對方不是海盜。對自身沒有危險，自然不會阻攔他們同商人交易。

    基地艦隊出手大方，愿意用能源礦石交換物資，商人們聽到消息，都是喜出望外。對他們來說，高品質(zhì)能源礦石十分難得，想要購買，往往需要花大價錢。

    有的時候，捧著星幣也未必能買到。

    實在很難相信，有人會用這些礦石交換異獸和異植。

    簡直是暴殄天物！

    現(xiàn)實卻是，基地艦隊使用晶核作為能量源，這些能源礦石都是從海盜船上繳獲，根本用不上。加上出產(chǎn)的礦場不同，質(zhì)量參差不齊，在基地賣不出好價。還不如沿途交易，換取當?shù)靥禺a(chǎn)、兌換成聯(lián)盟星幣，價格也能翻上幾番。

    交易結(jié)束后，機甲帶著貨物返回。

    金色的牽引光束緩慢收起，艦隊繼續(xù)向前進發(fā)。

    希雅爾結(jié)束通話，打開虛擬光屏，找到位于第二層甲板的齊樂。隨后將艦橋交給桑德斯，起身離開指揮倉。

    彼時，齊樂的肚子正開始叫，埃爾法看一眼時間，準備帶他前往餐廳。

    站起身后，看到迎面走來的希雅爾，醫(yī)療官毫不意外，笑著挑了下眉，并沒多說什么，朝對方點了下頭，先一步登上傳送帶，返回艦上醫(yī)療艙。

    “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