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池沒有再回復了。

    朱筱桐看著群聊，隱約感覺陸池的心情似乎不太好。而且應該不止是今天心情不好，好像最近幾天時間陸池的情緒都比較低落。要知道之前陸池每天都會來找她催更，討論她更新的內容，但最近陸池已經好幾天沒來找過她了。

    片刻后，朱筱桐打開了陸池的私聊。

    桐心桐話：“我最近攢了兩章存稿，你有沒有興趣看看？”

    愛吃胡建人：“啊，要看！”

    于是朱筱桐把文檔發了過去。

    半小時后，朱筱桐又戳了下陸池。

    桐心桐話：“看完了嗎？感覺怎么樣？”

    愛吃胡建人：“看了。好看的。”

    陸池一向是個很有活力的人。擱平時，如果她對小說的內容滿意，她會用很激動的語氣好好夸獎一番，并催著要看后文；如果小說有什么地方她不喜歡，她也會馬上提出自己的看法和意見，跟朱筱桐進行討論。然而今天，她居然只給了“好看”兩個字的評價，這太不正常了。看來她的心情是真的不好。

    桐心桐話：“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劇情你不喜歡？”

    愛吃胡建人：“沒有沒有，真的挺好看的！”

    愛吃胡建人：“是我自己心情不好啦……”

    陸池承認了，果然是她心情出了問題。

    桐心桐話：“出什么事了嗎？有什么能幫得上忙的地方嗎？”

    愛吃胡建人：“沒什么事……”

    愛吃胡建人：“哎呀，就是生理期了嘛！心情起起伏伏的，過兩天就好啦！過兩天我就活蹦亂跳又是一條好漢o（n＿n）o～～”

    陸池顯然是不想談自己的煩心事。朱筱桐手指懸在鍵盤上，不知道能怎么安慰她。她想了想，給陸池發了個抱抱的表情過去。

    陸池沒有再回復了。

    第二天上午，朱筱桐簡單打扮了一下就出門了。她前往的地點是——傾城文化傳播有限公司的辦公大樓。

    她到了辦公樓以后，給李希幸的新經紀人余念馨撥了個電話。

    “馨姐，我現在在大堂啦。”她說，“我上幾樓來找你？”

    “哦哦你到了啊！”余念馨說，“你稍等一下，我馬上下來接你。”

    朱筱桐在大堂里等了沒多久，余念馨和李希幸都下來了。

    “你們稍等啊，”余念馨說，“我先去上個廁所！”

    于是朱筱桐和李希幸先到一旁坐下閑聊。

    “你上午在公司干嘛呀？”朱筱桐問道。

    “馨姐帶著我把每個部門都跑了一遍，”李希幸伸了個懶腰，“給同事們送禮。”

    “哎？”朱筱桐問道，“你會不會不喜歡這種事？”

    “還好吧。”李希幸道，“馨姐沒有讓我做什么，我就就大家打打招呼就好了。其他話都是她在說，事都是她在做。”

    “那你這個經紀人很好啊。”朱筱桐笑道，“跟大家搞好關系還是挺有必要的。”

    李希幸自己不是個會來事兒的人。這沒什么不好的。她要是把時間和心思都放在社交上，也寫不出那么多作品來。而且她這樣直來直去的性格，還是有很多人喜歡的。不過她的身邊也確實需要有幾個會來事兒、會做人情的人幫襯她。畢竟這個行業不是靠單打獨斗能打拼出來的。人們是一個團體，要有很多人分工做好自己的事情，大家才能一起共同進步。

    余念馨顯然就是那個很會來事兒的人。其實孫明月也會來事兒，不會來事兒干不了經紀人這一行，可是余念馨和孫明月最大的不同是：余念馨說的少做的多，而孫明月說的多做的少！

    眼下李希幸的專輯馬上就要發行了，到時候宣發的事情多著呢，各個部門都需要配合工作。余念馨就先帶著李希幸把每個部門都跑一遍，給每個同事送點小禮物。就買點小零食，還有商家贊助的樣品等等，禮不重，但關鍵是人情。有了這份人情，以后同事們幫忙做事的時候多少能更上心一點。

    可不能小看了這份心意。后期給你修得漂亮點兒，文案給你寫得感人點兒，宣傳幫你多談兩個微信公眾號的推廣……每個崗位上的每個工作人員都是一顆螺絲釘，積少成多，這效果哪怕乍一看不起眼，時間久了差距就拉開了。

    李希幸點點頭：“嗯，馨姐人很好。”

    “哦對了，”李希幸猛地想起什么，從包里拿出幾張她上次要來的虞青晨的簽名照，交給朱筱桐，“這個給你。”

    朱筱桐：“……”

    她就隨便一說，沒想到李希幸居然真的去找虞青晨要了簽名照！

    她哭笑不得地接過照片。

    這是虞青晨最新的硬照，照片上他穿著西裝，表情不羈，手正在扯自己的領帶。這張臉比從前褪去了青澀，多了幾分成熟和自信，眼神卻一如既往的干凈。她還記得虞青晨以前的字體圓圓胖胖的，跟本人一點都不像。但照片底下的簽名龍飛鳳舞，已經完全能看出巨星的風采了。

    “謝啦！”她笑著揚揚照片，把照片塞進包里。

    余念馨上完廁所回來正好看見這一幕。

    “喲，你喜歡虞青晨啊？”她忙道，“下次有機會我帶你去他工作室看看？要是運氣好還能碰上他本人呢！他人很隨和的，你想跟他拍拍照什么的他都會答應的！”

    “……”朱筱桐窘迫地擺手，“不用不用。”

    “？”余念馨好笑地打量她，“你怎么好像臉紅了？害羞什么？你是那種女友粉嗎？”

    朱筱桐：“……”

    “哈哈哈哈哈，跟你開個玩笑的啦！”

    余念馨就是隨口一說，見朱筱桐無意她就不提了。

    “走吧走吧！”她說，“我們上樓去聊聊。希幸你先回去吧，車子我給你安排好了，已經在外面等著了。”

    李希幸下午還有其他工作，跟朱筱桐和余念馨告別之后就先行離開了。

    余念馨帶著朱筱桐上樓，進了一間無人的辦公室，開始跟她談正事了。

    “我聽李希幸說，你是她個人聘用的職業粉絲，是嗎？”一談起公事，余念馨方才那副親切和藹的模樣全然不見了，眼神忽然變得很犀利。

    “是的。”

    “我聽她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我非常意外。我很少見到藝人會自己去做這種事情，可以說她的前公司在某些方面比較失職吧，他們對手下藝人的粉絲后援會竟然會完全束手無策！當然，后果他們也嘗到了。”

    余念馨頓了頓，道：“你以前有做過這方面的工作嗎？”

    “有。”朱筱桐道，“您知道左天揚嗎？”

    “知道。”余念馨點點頭，“李希幸大概跟我說了。所以你的相關工作經歷，就只有給左天揚做過粉頭是嗎？”

    朱筱桐微笑：“是的。”

    余念馨挑了下眉頭：“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我聽說你一直在寫作，作家這個職業倒是挺好的。所以這么多年你完全沒有再接觸過相關的工作？”

    面對余念馨的連串追問，朱筱桐表現得不慌不忙。

    “是的，”她實話實說，“是有幾年沒接觸過了。”

    “這些年每個行業變化都非常大，娛樂圈，粉絲圈都一樣。這些年連門戶網站都換水過一批了。以前是有些公司會找你們這樣的職業粉絲去當粉頭，幾個人就能把后援會打理的差不多了。”余念馨道，“現在的形勢可完全不一樣了，數量級都跟以前不一樣了！我不知道你清不清楚，現在經紀公司想搞好粉絲經濟，那可不是找一兩個人去做事，是都包給營銷公司去做的！粉頭也都是受過專業培訓的！”

    “嗯，”朱筱桐點頭，“我知道。”

    “那我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余念馨手指交叉，上下打量著朱筱桐，“你覺得，你一個人，能跟專業的營銷公司比嗎？”

    朱筱桐抬眼，與余念馨目光交匯。

    “當然……”她的態度不卑不亢，“不能。”

    ☆、第一百零九章

    朱筱桐曾經在網上看過一份應聘指南, 說是去面試一份工作的時候，面試官問你能不能做某件事, 哪怕不能也要回答能, 大不了回家自己趕緊學；面試官問你做不做得到一件事，一定要回答做得到, 讓面試官看到你有克服困難的決心。總之先把自己想要的工作拿下再說。

    今天余念馨把她約到辦公室面談, 她并不是很清楚余念馨的用意。直到余念馨坐下來開口之后，她才明白, 這是一場“面試”。

    然而余念馨問她，你能跟專業的營銷公司比嗎？她的答案是, 不能。

    這個答案讓余念馨的眉頭跳了一下, 身體靠到椅背上, 叉手。

    “我們公司既然簽了李希幸，就是非常看好她未來的發展，也是要好好打造她的。方方面面都要做好。所以……”余念馨又重復了一遍剛才說過的話, “其實作家這個職業真的很不錯。如果我有這個才華的話，我也挺想成為作家的。”

    ——這似乎是一句婉轉的勸退。

    朱筱桐卻不以為意。

    “寫小說的確很有趣, 如果你感興趣的話業余時間完全可以寫寫看。”她說。

    余念馨眉頭微微皺了起來。顯然，她想聽到的不是這句話。

    朱筱桐笑了笑。她也在觀察余念馨的態度，當發現余念馨在期望著得到她的回答的時候, 她的心放下了許多。

    “您剛才說了那么多，好像都是在擔心我做不好這份工作。由于您的問題有點多，我就一條一條跟你解釋一下。”

    “是這樣的。首先，您拿我跟營銷公司比, 那我肯定不好說能比。”她幽默道，“要不然你們真把該找營銷公司的活兒給我做，我就拿這么點報酬，多虧啊！是不是？”

    “哦？”余念馨頓時來了興致，“你好像很自信啊？”

    “當然。”朱筱桐篤定道，“我已經做了好幾個月了，我的確有這個自信。”

    余念馨挑眉。

    “我的確有幾年沒有接觸過相關的工作。不過您所說的變化，變的只是做事的方法，而不是做事的思路。常用的門戶網站變了，唱片從實體轉向數字，可工作的本質不還一樣是該炒熱度炒熱度，該沖銷量沖銷量？我這些年只是沒有人給我發工資了而已，又不是與世隔絕，被時代淘汰了。”

    朱筱桐思路清晰地回應她的每一條質疑。

    “至于您說的經紀公司應當和藝人的粉絲后援會建立聯系——那是當然的，我非常贊同。公司想要搞好粉絲經濟，而對粉絲后援會來說，如果能得到官方的認可和扶植，后援會也能得到良性的發展，大家追星的體驗也會變好。如果我不認同這一點的話，我今天就沒有必要來這里了。”

    “并不是公司有良心不圈錢，粉絲追星就追得更快樂。粉絲們就是有那么多錢想要花。比如說周邊這事兒，官方不出正版周邊，那粉絲們就花錢去買那些粗制濫造的盜版了，最后錢還是花了，體驗卻不咋地。當然公司太黑心地圈錢也不行。經紀公司的目的是賺錢，而粉絲的目的是花錢買開心，大家的訴求不能說完全一致，卻肯定是有重合度的，最重要的是找準那個重合度。那么公司和粉絲之間存在一個耦合就非常有必要！”

    “再說回您所說的都包給營銷公司這件事兒。該找營銷公司的時候當然還是得找營銷公司。可是很多我能做的事情，營銷公司卻做不了——或者這么說，營銷公司的那一套我都懂，我只是沒有那么多的資源。而我的這一套，營銷公司不懂，也做不到！”

    “woo！”她的語氣讓余念馨忍不住驚嘆了一聲，“這么說你覺得你很有能力？”

    “是啊。我的能力如何，貴公司應該已經有個初步的了解了吧？”

    余念馨眉峰挑得更高了，不置可否。

    數秒后。

    “馨姐，”朱筱桐忽然笑了，“我們還是趕緊聊聊幸幸的專輯上市以后，后援會要怎么和公司一起配合宣傳造勢吧。”

    余念馨一愣，旋即哈哈大笑！

    正如朱筱桐所言，朱筱桐的能力，她其實已經有所了解了。她接手李希幸經紀人的工作之后，當然會對李希幸的情況進行調查。李希幸的粉絲后援會、李希幸相關的各項數據，她統統做了功課。調查的結果讓她很驚訝。

    李希幸粉絲后援會的組織度、凝聚力以及活躍度在同級別藝人的粉絲里那可以說是非常出眾！余念馨甚至懷疑過是不是夢想音樂找了什么厲害的營銷公司來運營杏子這個群體，可是在李希幸和夢想音樂鬧解約的時候，杏子們也出了不少力，所以這個結論不成立。于是她疑惑地去問了李希幸本人，才知道了朱筱桐的存在。

    她今天把朱筱桐叫到這里來，并不是為了“開除”朱筱桐。她前面那一連串的質問，其實都是在試探。畢竟她對朱筱桐這個人一無所知，網上那些事情是不是全都是朱筱桐本人做的她都不知道，李希幸轉述的內容也未必完全真實，她總得自己考察一下吧？這個職業粉絲的能力如何，品德如何她都得自己調查清楚啊！

    最關鍵的是，這個職業粉絲能不能跟公司合作？她的理念是什么樣的？就算這人能力再強，如果她非常反對公司插手粉絲的事兒，想動員粉絲像對待夢想音樂一樣來對待傾城文化，那這人肯定也是留不得的。然而朱筱桐說經紀公司和粉絲后援會的那段卻說得讓余念馨非常滿意，幾乎要給她拍手！

    這一番談話下來。余念馨的心里已經基本有數了。朱筱桐不僅是聰明，連情商都很高，她既能揣摩別人的心理，又懂得給人臺階下。這樣的人，應該留下！而且要好好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