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秋秋！準備上臺了！”

    鄔秋秋愣了, 李希幸愣了, 所有藝人都愣了。

    “要換節目順序？”李希幸問。

    “王飛飛唱完下一首讓我上？”鄔秋秋問。

    工作人員一邊對著對講機大聲嚷嚷，讓各部門的同事準備, 一邊又對藝人下達指令。

    “沒時間解釋了！”他說，“王飛飛這首唱完就換你！你現在就過去！馬上！”

    這是主辦方的工作人員們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的決策。這一次十五個藝人里一共有三個藝人沒拿到批文, 分別是王飛飛、鄔秋秋和李希幸。威哥幾個人在休息室里想盡辦法地拉住領導拖延時間, 其他工作人員則去安排調換演出順序, 立刻讓鄔秋秋上臺演出。

    之所以做這樣的更改，因為今天鄔秋秋無論如何都得上臺。原本的計劃是讓她獨唱三首，然后最后的十五人大合唱由她領唱。現在三首獨唱不指望了, 甭管一首還是兩首，反正她必須得上臺, 要不然她的粉絲能把場館給拆了！

    至于另外兩位沒拿到批文的藝人？王飛飛被臨時拉下臺，也不指望再讓他上去了，反正他已經唱過一首了；還沒上臺的李希幸？現在已經顧不上了, 鄔秋秋最重要！

    于是這才有了鄔秋秋臨時登臺的事情。

    眼看鄔秋秋一首歌已經唱過半了，朱筱桐捏著手機，始終沒收到李希幸的短信。她滿心狐疑，忍不住胡思亂想。

    難道因為要跟公司解約, 所以公司忽然不讓李希幸演出了？不，應該不會發生這種事。這種時候不是公報私仇的時候，主辦方肯定還巴不得多幾個藝人來演出呢，好多賣幾張門票嘛！

    難道李希幸自己出事了？可是除了李希幸之外，還有一位名叫裘波的藝人也沒有登臺，而且王飛飛明顯沒按照原節目單演完就被人叫下場了，這不應該是藝人自己的問題，應該還是主辦方的問題！

    所以，到底出什么事了啊……

    后臺的藝人們也都在到底打聽發生了什么事。然而知情的工作人員要么留在休息室拖延某領導，要么忙得上躥下跳，都沒空解釋具體情況，所以大家都很迷茫。

    下了場的王飛飛回到化妝間，李希幸問他：“怎么了？”

    “不知道。”王飛飛搖頭，“好像是說有關部門不讓演了。”

    化妝室門口又探進來一個腦袋。

    “裘波準備！下一個到你了！”

    被點名的裘波一臉茫然地站起來，被趕鴨子上架似的往舞臺后方走去。

    舞臺上。

    鄔秋秋唱完一首歌，幾乎是馬不停蹄立刻開始了第二首歌。以至于第二首歌的前奏都已經開始了，上一首歌的伴舞們還在臺上沒有退完，嘩啦啦地往下退，場面頗有些詭異。

    好在鄔秋秋很有鎮場的能力，趁著前奏時間趕緊和觀眾互動了兩句，使觀眾的注意力都留在她的身上，而不去過分在意舞臺上的其他人。表演的節奏也被鄔秋秋盡量地掌控住了。

    鄔秋秋是唱跳型歌手，表演非常激情，但也十分消耗體能。她唱完一首歌，本該有一兩分鐘喘息的時間，靠說些閑話和觀眾互動來調整氣息，但現在這個休息時間沒有了，所以第二首歌她的氣息明顯接不上了。

    這時候一個藝人的舞臺經驗就發揮作用了。

    “來！會唱的跟我一起唱！”

    鄔秋秋把話筒對準觀眾。

    她唱一句，觀眾唱兩三句；她再唱一句，又讓觀眾唱兩三句。而且她挑那些簡單的短句唱，難唱的留給觀眾唱。幸好她人氣夠高，粉絲們都配合，氣氛始終很熱鬧。要是換一個人氣不夠的藝人玩這一招，那恐怕場子是要冷到尷尬了。

    此刻的后臺休息室。

    某領導直接就站起來打電話了，準備通知人給體育館斷電終止演出。威哥忙沖到他面前，一臉討好地告饒。

    “別別別，領導，您可千萬別！”告完饒，又馬上裝模作樣地拿起對講機，口氣嚴厲地呵斥，“干什么呢你們！不是說不準演了嗎！鄔秋秋唱完這首歌馬上讓她離場，不能再讓她上臺了！”

    再轉臉，對著某領導一臉孫子樣。

    “最后一首，這絕對是最后一首了！”

    不得不說，威哥拖延時間的本領還是很有一套的。先前王飛飛在臺上唱著呢，某領導進來叫停，他馬上又是套近乎又是哄又是騙的，說是唱到一半把人趕下臺，既傷害藝人又得罪粉絲。好歹就讓王飛飛唱完這首歌，下面一首就不讓他唱了。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當時某領導的火氣就降下來一點。想想也是，人在舞臺上賣力唱著，演到一半被趕下臺去，確實做得有點絕，于是就勉勉強強同意讓王飛飛唱完第一首歌。結果王飛飛唱完第一首，果然沒再唱第二首，休息一兩分鐘換人開唱了。

    可新上臺的人也不對勁，某領導一瞅，鄔秋秋？又一個沒報批的？！這火氣馬上噌噌冒又上來了！

    威哥又繼續哄，繼續拖時間。

    其實這要是擱在平時碰上這種事情，某領導可能真的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放過去了，但偏偏趕上現在不是時候，最近正開xx會議呢。從上到下各個部門都特別緊張，就怕這時候出點什么事。要是真有神經病在臺上演出的時候說幾句不該說的話，數不清的烏紗帽都要被擼下來！所以某領導自然比平時更緊張更嚴厲。

    他其實已經放水了，但是王飛飛唱完換鄔秋秋，鄔秋秋唱完一首還接著第二首，這就實在是太過分了！一首接一首，再等下去不全唱完了嗎？這已經不光是會不會出事的問題了，這主辦方簡直是不把人放在眼里啊！

    “怎么辦事的？不是跟你們說了不許演了嗎！是不是不想混了！”

    ——正在發飆的人不是某領導，反而是威哥。他裝模作樣地對著對講機一通吼，仿佛臺上的情況他完全不知情，都是其他工作人員不清楚情況瞎胡搞造成的。

    威哥也知道不可能再拖下去了，人領導又不是傻子，哪能靠一招拖延大法就拖到底的？到這里已經是極限了。

    “領導您跟我來，”威哥點頭哈腰地說，“咱們去舞臺邊上盯著，接下來不可能再讓沒辦手續的藝人上臺了！讓鄔秋秋唱完這首歌，最后一首！接下來我保證保證絕對不會再出一點岔子了！”

    威哥的這個態度和做法可以說是很有誠意了。某領導狠狠瞪了他一眼，收起手機，大步朝外走去。

    在鄔秋秋第二首歌快要唱完的時候，朱筱桐一直捏在手心里的手機震了一下。她連忙查看，李希幸終于有回應了。

    “好像是報批手續出了問題。我恐怕不能上臺了。”

    朱筱桐狠狠一怔！

    她盯著“不能上臺”這四個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杏子們已經在臺下苦等了一個多小時了，李希幸也在化妝間待半天了，結果——不能上臺？開什么玩笑！

    她第一反應是抬起頭，環顧坐在自己左右的杏子們。

    臺上鄔秋秋的表演固然很精彩，但杏子們大多都有點心不在焉的，都在擔心自家的愛豆到底出了什么事。邊上的娜娜還在不停看表嘀咕。

    “幸幸到底什么時候出來啊？難道讓幸幸壓軸嗎？”

    朱筱桐低下頭，目光回到手機，手指懸在鍵盤上。她恨不得打個電話過去，或者自己沖到后臺去問問發生了什么事。怎么就會不能上臺呢，什么情況不能通融一下？哪怕跟王飛飛一樣就唱一首也好呢？她想問李希幸，能不能想想辦法呢？有什么人可以求的，有什么關系可以走的？

    她打下了“有沒有”三個字，猶豫幾秒，又把字都刪掉了。

    她想看李希幸演出，難道李希幸會不想上臺演出嗎？這條消息的語氣看似平靜，可等在后臺的李希幸的心情又怎么可能是平靜的呢？肯定比自己還要著急得多啊！

    朱筱桐咬咬牙，迅速冷靜了下來。

    片刻后，她重新打字給李希幸發消息。

    “如果你真的不能上臺了，趕緊發條微博，隨便寫點什么，然后帶個地理位置，證明你現在人就在體育館。你就要跟公司解約了，我怕今天的演出如果不順利，你們公司可能會把臟水潑給你，說你不配合演出。”

    打完短信，她自己又看了一遍，按下了發送鍵。隨后她捏著手機，長長吐出一口氣。

    與此同時，已經回家了的夢想音樂公司公關部門的負責人也接到了電話。

    “什么？怎么會發生這種事情？”

    “那現在鄔秋秋上臺唱了沒有？還有誰沒唱？”

    “只剩下裘波和李希幸沒登臺了。”工作人員匯報情況，“鄔秋秋唱了兩首，不能再唱了。她下臺以后讓裘波上。但李希幸的報批沒下來，她還沒上過臺，今天她一首歌都唱不了了。”

    “你們這個事情辦的真是……”公關部負責人倒是想罵人來的，但現在事情已經這樣了，罵誰也不能解決問題。

    “現在只能想辦法收場吧。你們去跟藝人說，不準往外泄露今天的情況，尤其不允許在網上發微博發朋友圈什么的！鄔秋秋好歹唱了兩首了，她的粉絲就算有意見應該也不會大鬧。就只有李希幸一個是沒辦法上臺了是吧？算了，反正她也要解約了，過兩天她解約的事情鬧出來，買幾個營銷號引導一下輿論，說她不配合工作，想辦法把這個事情帶過去吧。”

    今天的演唱會弄成這樣，買票的觀眾們肯定會有意見的，尤其是李希幸的粉絲。但造成這種情況的真相主辦方肯定是不會往外透露的，只能找點借口糊弄過去，就說設備出問題了、藝人突發身體不適之類的，然后給大家送點禮券禮物做補償，把事情壓下去。

    別的藝人只是唱少了，至少還是唱了，粉絲的情緒還好安撫。但李希幸是沒得唱，杏子的情緒肯定不那么好擺平。不過李希幸要解約了，到時候買點營銷號和水軍，把節奏帶跑，也就糊弄過去了。畢竟自家藝人的名譽還需要維護一下，都是別家的人了，不拿她背鍋豈不浪費？

    此時此刻，舞臺上，鄔秋秋的第二首歌已經唱完了。

    一個臺風好的藝人不光會唱會跳，還很會調動觀眾的情緒。有些比較羞澀或者高冷的歌手往往唱完自己的歌一言不發悶頭鞠個躬就下去了。而鄔秋秋每次唱完還會說些逗貧的話讓大家笑一笑，或者幫忙介紹一下下一個將要出場的藝人，讓整個活動的流程銜接得更順暢。但這次她一唱完，立刻就被催著下場了，急匆匆的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甚至她臺階都還沒走完呢，燈光唰一下又全暗了。

    全場觀眾再度陷入懵逼的狀態。

    哪怕不清楚節目具體流程，但有常識的觀眾都知道鄔秋秋不應該只唱兩首歌。這么匆忙退場是怎么回事？下去準備準備再上來唱第三首嗎？

    又是一兩分鐘的靜默。

    舞臺上聚光燈再次亮起，滿懷期待的觀眾們看向大熒幕，然而大熒幕上被攝影師照著的臉卻不再是鄔秋秋的臉——出場的人變成裘波了！

    全場再次爆發出一陣驚訝的嘩然聲！

    就連裘波的粉絲們在看到自己愛豆后，都晚了兩三秒才做出應援的反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裘波我愛你！！！”

    然而粉絲們的尖叫竟然被滿場嘈雜的議論聲給蓋過去了。

    “鄔秋秋不是壓軸？”

    “這節目怎么安排的？秋秋等會兒還出場嗎？”

    “還有人沒唱？我感覺好混亂啊！”

    朱筱桐捏在手心里的手機又震了一下。她迅速拿起來看，然而這次并不是李希幸發給她的新消息，是她收到新浪的提醒，她特別關注的好友李希幸發了條新微博。

    李希幸沒有解釋后臺的情況，沒有用定位功能帶場館地址，也沒有發圖片。她新發的微博只有兩個字。

    ——“等我！”

    ☆、第九十六章

    舞臺上, 裘波已經開始演唱了。

    他是一個男高音選手，他選的歌剛開始就有幾個高音和轉音賣弄技巧, 然而他的高音唱破了音, 他的轉音唱跑了調。

    調好容易找準，剛唱了沒兩句, 他忽然開始哼哼哈哈——他又忘詞了！

    裘波也是新年參賽的新人, 沒多少舞臺經驗，這是他第一次參加大型演出。剛才在后臺, 節目順序被換來換去的，把他弄得稀里糊涂。然后又被人匆匆忙忙推上臺, 這種狀態下, 他怎么唱得好歌？

    “我的天, 他在干嘛？”娜娜一臉慘不忍睹。

    朱筱桐沒有回應她。她此刻正望著手機屏幕上李希幸新發的那條微博發呆。

    等她？難道接下來李希幸還有上臺的機會？可如果是報批手續沒走下來，那應該是沒有演出的可能了啊……

    娜娜注意到朱筱桐的走神，湊過來看了一眼, 這才發現李希幸居然發新微博了！

    “等我？”已經有些萎靡不振的娜娜頓時又來了精神，“幸幸的意思是讓我們等她上臺演出嗎？話說其他人是不是都快演完了啊, 這次不會真的讓幸幸壓軸吧！”

    包括娜娜在內的杏子們都還不知道演出后臺發生的事情，她們專程趕過來，她們買票進場, 她們堅信著自己今天一定能夠看到愛豆的演出。

    朱筱桐默默將手機收了起來。李希幸絕不是個空口放白話的人，她既然說等她，就必定有她的想法。

    “總之，”朱筱桐道, “等吧！”

    此時此刻，舞臺兩邊的大熒幕上正在播放裘波的臉部特寫。裘波的長相本是很英俊的，因此攝影師有意把鏡頭拉近，想讓觀眾能將他的五官看得更清晰。然而這個鏡頭卻讓坐在看臺最遠處的觀眾都把裘波那緊張到有些扭曲的神色和他臉上的冷汗都看得清清楚楚。

    觀眾們的議論聲更響了。

    察覺到異常攝影師趕緊切換了鏡頭，開始拍全身遠景，不再給這位可憐的藝人臉部特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