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節
“我是蔣興龍,請問1605號病房里的病人有什么事情嗎?” 因為一心想著梁泳心的情況,蔣興龍沒有看出護士眼中的異樣。 “哦,蔣先生,是梁先生讓我們喊的,他剛剛醒了,現在精神非常好,他說想要見你。” “真的嗎?!!太好了,謝謝你。” 蔣興龍來不及把道謝的話語講完,就匆匆朝愛人的病房飛奔而去,后面的護士立刻急著叫住了他。 “蔣先生,防護服!細菌防護服!看把你樂得,梁先生雖然醒了,可還是不能掉以輕心哦!” “是,是的,抱歉,麻煩你幫我拿一下,謝謝。” 護士走開去幫蔣興龍拿細菌防護服去了,蔣興龍迫不及待地趴在重癥監護病房玻璃外面朝里面看,果然泳心已經醒了,臉上的氧氣面罩也暫時摘了下來,說明他的狀況現在非常穩定。 蔣興龍總算松了一口氣,他不停用手指在玻璃上寫著‘我愛你’的字樣,迫不及待把自己的心情傳達給梁泳心,而病床上的梁泳心也側著頭回應給他溫柔的微笑,在蔣興龍眼里還是同以前一樣漂亮。 “蔣先生,趕緊換了衣服進去吧。” “好的。” 片刻之后,一身白色衣服,連頭發都唔得嚴嚴實實的蔣興龍坐到了梁泳心病床前,一雙大手覆蓋在梁泳心伸在被窩外面的那只手上。 “泳心,你現在覺得怎么樣?有沒有哪里特別痛,我幫你揉揉。” “……沒有,看到你我就什么地方都不痛了。”梁泳心依然在笑,可是眼淚也在掛下來。蔣興龍只當他是看到自己高興的眼淚。 “泳心,你知道嗎?昨天,爸媽已經同意正式收養你,等你好了,我們就可以住在一個屋檐下生活了。” “好啊。” “還有還有,到昨天為止,羅雀屋事件的一切真相終于全都明白了,等你出院我……”蔣興龍猛然想起梁泳心出院之后自己早已經在牢獄中了,所以話講到一半停下了,眼神也暗淡下去。 “等出院之后你慢慢講給我聽好嗎?”梁泳心輕聲替他說。 “泳心,我早就知道羅雀屋里有販毒份子出入,而且我還包庇了他們,所以……你出院之后,我已經在監獄里了,我不知道會判幾年……泳心,你會等我的吧?不會嫌棄我這個不負責任的人吧?” “怎么會呢?如果你不負責任的話,那世界上還有什么人是負責任的呢?”梁泳心的笑容更甜了,他的手指輕輕攀上蔣興龍手背,仿佛在觸摸一件稀世珍寶一樣。嘴上依然溫柔地說著:“你是這個世界上待我最好的人。” “泳心,抱歉,我真的一直都想保護你,可是我卻從來沒有做好過,對不起!” 蔣興龍突然把頭埋進了梁泳心的肩窩,雖然他身上都是nongnong的藥味,但是蔣興龍依然覺得無比安心和幸福。只要這個人活著,蔣興龍覺得自己就是幸福的。 第三百六十四章 三重落幕第六幕:莫忘海右二 輕手輕腳走出四號拘留室,莫海右還在回憶著里面兩個男人的對話,知道該說是不幸還是幸運,莫海右有一種心里怎樣都無法釋懷的感覺,就像是郁結在一起的冰塊一樣,無法融化。 在這個世界上,任何人都無法逃脫生老病死,而不幸并不包括這些,突如其來的,或者說意想不到的那些痛苦和死亡,人真的沒有多少能力可以抵抗。 莫海右覺得只有趁有生之年,趁著還健康、年輕的時候,盡可能多的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人生才算是圓滿。至于什么時候會迎來疾病,甚至是死亡,這些誰又能講得清楚呢?就算是醫生也是沒有豁免權的吧! 逝者長已矣,生者如斯夫。不論蔣興龍最后的希望是否如暗夜中的螢火蟲一樣被點燃,他也要繼續活下去的不是嗎?作為一個警察,也作為一個特殊的醫生,莫海右覺得自己有必要也有責任幫助蔣興龍好好延續他的人生。 在警察局走廊里面緩緩向前踱步,莫海右想著自己能夠做的事情,不知不覺與一個人擦肩而過,等他反應過來,擦肩而過的人已經走到了身后。 莫海右回過頭去,身后的人也同時停下并轉過臉看著他。 “你好,莫法醫。”惲夜遙好似很輕松地打著招呼,“這么巧,你要回辦公室嗎?” “不,停尸房還有一點工作沒有完成,惲顧問你是來看望蔣興龍的嗎?他在四號拘留室里面,羅顧問也在。” “不是,我是來找你的,方便說幾句話嗎?不會太長時間,就五分鐘。”惲夜遙稍稍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說。 “……好吧,那我們就在走廊的長椅上坐一下吧。”莫海右就近指著一張走廊上的靠背長椅說,然后自己率先坐下了。 對于這次莫海右的爽快,惲夜遙稍稍感覺有一點驚訝,不過他很快恢復常態,跟著坐到了莫海右邊上。 “案件最后的勘察工作還需要多久才能結束?”惲夜遙問。 “大概還要好幾個星期吧,零零散散的事情太多了,尤其是山上,要把所有的痕跡都清理干凈不是一天兩天可以做到的。后續還有尸體的認領工作,有好多具尸體都找不到親屬,需要警方出面處理安葬。還有洪暉健母親的案子,現在內蒙古警方正在重新辦理,雖然已經確定洪暉健就是殺死母親的兇手,但是他們家鄉的親屬也都無從查找了,所以進展會比較慢。” “辛苦了,這個案子真的是太讓人不可思議了,居然有人會為了一筆并不清楚多少的錢財和過去記憶中的一個吻,把事情做到如此地步。”惲夜遙感嘆說:“雖然其中參雜了各色人等的貪念,但是洪暉健這個人不得不說太過于執著和瘋狂了,這幾天我一直在思考,雖然他將所有的同伙悉數滅口,不過,洪暉健本身是否真的有活下去的欲望呢?” “有,每個人都有活下去的欲望。”莫海右回答說。 可是惲夜遙卻搖了搖頭,他似乎并不那么認同。“活著有時也是一件辛苦的事情,洪暉健的父親早已經習慣了欺騙、背叛,而洪暉健耳濡目染這些東西,他真的不覺得累嗎?一個人在被另一個人同化的同時,內心真的不會做出任何反抗嗎?否則,洪暉健為何會如此殘忍地殺害背道而馳的人?也許殺害母親的時候,在洪暉健眼里,只是不想被同化。被惡魔蒙蔽雙眼的人,并不一定清楚他消滅的對象是誰。” “如果你僅僅只是想要過來說教,或者和我討論思想問題的話,我想我們沒有必要在這里浪費時間,我還有很多工作要做。”莫海右冷冰冰地說,他的眼睛始終平視著前方,看不出任何感情波瀾。 “抱歉,我并不想讓你厭煩,也不是來跟你說自己的思想問題的。只是單純想要和你說一說我們的過去。”惲夜遙趕緊補充說。 “我們的過去?”莫海右語氣帶上了一絲驚訝。 “我知道,你并不喜歡談論過去,可是,我剛剛聽說了梁泳心的事情,這讓我很不安,人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離開這個世界,離開自己所愛的人,不論是家人還是愛人……在我的思維中,光是想象就感覺很痛苦。所以,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要在回w市之前再問一句。” “什么?” 惲夜遙突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開始模仿兩個人的對話,莫海右不得不抬起臉來看向他。 “如果有一天海左丟下我一個人走了,我要怎樣才能找到海左?” “海右凈胡說,你那么會生病,我怎么可能丟下你不管?!” “我是說如果,如果啦!!” “嗯……如果的話……那我就給自己起個名字叫莫海右,意思就是莫忘海右,怎么樣?” 幾秒鐘的‘話劇’表演完成之后,惲夜遙回過頭來,他的臉上是前所未有的輕松表情,他開口對莫海右說:“如果你記得這一段對話,卻不想告訴我的話,那就請你把它放在心里,等你想說的時候再說,我會一直等待;如果你不記得這一段對話,但是想要去了解他的話,那就請你在有空的時候去w市的海邊看一看吧,我想那里會有你需要的答案;如果你即不記得這一段對話,也不想去了解他的話,那么就請你當今天我是來顯擺一下自己的演技,做一個臨時觀眾,然后忘了所有的一切。” 說完,惲夜遙沒有在停留一秒鐘,大踏步離開了警局的走廊,只留下莫海右一個人坐在那里發呆。 剛才惲夜遙所表演的對話和今天早上夢中的對話是何其相似,只是對話的主角不同而已,不,莫海右想,或許是相同的,或許只是自己太過于執著了。 ‘我會去w市的海邊看一看的,看一看夢中的地方,也許我真的可以想起一些什么來。’ 等到惲夜遙消失在走廊的盡頭,莫海右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然后,站起身來,也跟著離開了,誰也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如同隱沒在虛空中的思念一樣,莫海右把它藏了起來。 第三百六十三章 三重落幕第七幕:荊棘鳥的絕唱一 2016年5月11日中午,羅意凡事實上已經知道了梁泳心那邊發生的狀況,可是他并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只是像平時一樣回到jiejie的病房,謊稱自己剛剛出去走了一圈,透透新鮮空氣。 羅蕓對此并不懷疑,她拿著讓護工阿姨幫忙去買回來的羊絨線和棒針,正準備開始織毛衣,一邊對坐到她床邊的羅意凡說。 “還記得小時候嗎?mama常常利用晚上的時間給你織毛衣,那時候爸爸mama工作都特別的忙,沒有時間照顧你,我又還小,笨手笨腳的,每到冬天,你一個人溜出去玩之后,回來都會拖著鼻涕。所以mama就不睡覺給你趕織毛衣。” “每當看到她一邊打瞌睡一邊陪著你,手里還不停織著衣服的樣子,我就很心疼,于是,我求著mama教我怎么織毛衣,那個時候,你知道嗎,mama還不肯教呢,怕我浪費線團,一斤羊絨線可是很貴的。你念的學校學費又那么高,所以她總是說‘你呆在一邊看著就行。’” “后來,她看我堅持,就給了我一副塑料棒針和一些打結的小線團,我把小線團全部整理出來,然后一點一點連接起來,雖然五顏六色的,織出來的東西也不好看,可是我還是很開心,樂在其中,像是得到了天底下最好玩的玩具一樣。”一邊說著,羅蕓一邊抬起頭來朝羅意凡微笑。 “小時候,雖然很窮,什么事情都小心翼翼的,不過我還是覺得那個時候最幸福了,mama其實并不排斥我,你知道的,她只是因為生活的壓力,所以時常不開心而已。而她又不舍得對你發脾氣。意凡,每個人都會有承受不住壓力的時候。” “就像我也一樣,自從和親生母親相認之后,我有的時候也會發脾氣,因為太累了,或者是太困了,你知道照顧一個病人沒有多少時間可以睡覺,所以我感覺自己現在最對不起的人就是兒子,那孩子跟著我吃了不少苦。完全是因為我的私心,我不能同時失去你們兩個人,意凡,你明白嗎?” “我明白,我都懂的。”羅意凡的手撫上羅蕓沒有多少血色的臉龐。 羅蕓繼續往下說:“我準備織兩件毛衣,一件給你今年冬天穿,另一件好好保存起來,等弟弟可以下床走動了,給他穿上,意凡,我都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你們兩個穿上毛衣的樣子了。嗯,你的就選鐵灰色,那是爸爸以前最喜歡的顏色,弟弟的嗎…我還是等他醒了問一下吧,不過,我覺得米色或者駝色可能比較適合他。” 羅蕓嘴角的微笑越來越甜蜜了,甜蜜到羅意凡都不忍心打斷她。 “jiejie……” “怎么了?你手這么冰涼,是不是今天又下雨了?”羅蕓問羅意凡。 “不是的,今天可是個大晴天,要不等一下我帶你出去逛逛?”羅意凡站起身來,繞過病床一把將窗簾拉開,外面的陽光瞬間照進病房里面,絲絲縷縷灑在羅蕓白色的被褥上面。 “啊!好舒服的天氣,我們現在就出去吧,順便去看一看弟弟。意凡你說呢?”羅蕓比剛才更加開心了。 羅意凡也不回答,回過來掀開jiejie的被褥,用雙手把她打橫抱起來,走向停在病房一角的輪椅。 等羅蕓在輪椅上坐好之后,羅意凡又拿來一件外套披在她的身上,然后推著輪椅朝病房外的電梯走去。 兩個人在醫院走廊里,繼續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大部分時間都是羅蕓在回憶過去和聊兒子的事情,她好像有說不完的話要講給羅意凡聽,而羅意凡也樂在其中,因為這是他一直以來都向往的生活。 電梯緩緩降到一樓,這個時候羅蕓才反應過來他們前進的方向并不是梁泳心所在的病區,羅蕓奇怪地問:“意凡,為什么不先到弟弟那里去?” “泳心今天早上要接受好多項身體機能檢查,現在他的病房里面聚滿了醫生和護士,我們過去不太方便,還是等空下來再說吧。” 羅意凡的話讓羅蕓突然顯得有些緊張起來,她問:“是不是弟弟又出現什么狀況了?還是第一次手術的結果并不樂觀?” “jiejie,你就不要胡思亂想了,第一次手術很成功,醫生不也這樣說過了嗎?我們又怎么能知道醫生要檢查些什么呢?如果有不好的消息,一定會有護士第一時間告訴你的,沒有人提起,那就代表一切都很好嘍。”羅意凡的語氣還是裝得很輕松。 “唉——好吧,那就先散步吧。”羅蕓眼眸明顯暗淡了一點,羅意凡看在眼里,不動聲色推著她走向醫院后面的藥材植物園。 樹蔭下兩個人漸行漸遠,路過他們身邊的護士和其他病人紛紛朝他們微笑著打招呼,羅蕓和羅意凡也轉頭報以微笑。陽光照在兩個人烏黑的頭發上,顯得特別愜意和幸福。 當輪椅推到一株金桂樹下的時候,四周已經沒有人路過了,羅蕓突然之間抬頭看向羅意凡的臉問:“天使還沒有帶走他,對不對?” “!!jiejie……”羅意凡感到有些不知所措。jiejie雖然平時不怎么聰明,不過對于自己的親人,她總是能夠比別人感應到更多,這也許就是血脈的聯系吧。 “天使一定不愿意帶走他,可是,他的狀況會讓另一個人被惡魔帶走,所以我們得幫他們,意凡,好不好?”羅蕓的眼眸一直盯著羅意凡看,眼中不是絕望而是對未來的希望。 “好,jiejie,無論如何,我都聽你的話。”羅意凡俯下身體,輕輕吻了一下羅蕓溫暖的嘴唇,金桂樹的花朵紛紛灑落下來,飄散在他們身體周圍,美麗極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 三重落幕第八幕:荊棘鳥的絕唱二 病房中的男人正在被醫生扶起來,做例行的身體檢查,他身上的傷口依然非常疼痛,但是手術之后,明顯比之前好很多了。 紗布,一層又一層的從他腰間取下來,男人的皮膚隨著醫生的動作有些微微顫抖,他默不作聲靠在身邊某個人的身上,低著頭,看不清楚是清醒還是昏迷。 “傷口的愈合情況還可以,并沒有發生感染,以后會留下明顯的疤痕,你要注意這段時間不能用手去撓。”替他換藥的醫生關照一句之后,示意邊上的人小心放下男人的身體,讓他重新平躺回病床之上,并替他蓋好白色的被褥。 然后醫生和護士默不作聲地退出了病房,當他們全部離開之后,病房角落里,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一個坐著的女人。不,她好像一直就坐在那里,目不轉睛地看著病床上的人。 許久之后,安靜的地方終于傳來一句溫柔的問話:“你感覺還好嗎?” 病床上的人聽見聲音,微微挪動了一下,但可能是因為傷口的關系,他馬上又不動了。 “還好,謝謝你的關心。請問你是誰?” “在我告訴你我是誰之前,你能不能先聽我講個故事?我也是一個同樣寂寞的人,只是希望有個人能說說話而已。”女人的聲音依舊溫柔,她繼續說:“你就當是躺在這里無聊,順便聽我講講唄。” “好吧,那你就說吧,不過說的過程中我有可能會睡著哦,如果我睡著了,你可以大聲叫醒我。因為我覺得你的聲音很好聽。” “沒關系的,你閉上眼睛靜靜聽就行了,如果你睡著,我會悄悄離開,等你醒了再過來講給你聽。我也不知道這是多久以前的事情,總之你就當做很久很久以前吧,一個小女孩出生在非常非常貧窮的地方,她吃不飽,穿不暖,還要經常被野蠻人欺負,身上總是青一塊紫一塊的。后來,小女孩的mama又給他生下了一個弟弟,可是野蠻人還是不斷地欺負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