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這時,李宋未亦已經換好衣服走下樓來,她穿著淡色的牛仔褲和粉色高領的毛衣,外面套一件深灰色的外套,清秀極了,看上去完全不像一個三十七歲的中年女仆,而像是一位更年輕的嫻靜腆雅的女作家。 “那么,我告辭了。”李宋未亦站在玄關處再次向東家至意之后,這才撐起隨身攜帶的雨傘離開房子。她一向是走路下山的,雖然走路下山要一個多小時,但是她不會開車,而且也不愿意破費租山下農民的車。所以就權當是一種鍛煉吧。 天空中的雨并不算大,但細小綿密,冷風迎面吹來,使得雨絲時不時地打在臉上。李宋未亦把傘壓得很低,在空空的山道上疾步行走。 一輛紅色的汽車從遠處向她駛來,李宋未亦背靠巖壁把汽車讓了過去,讓道時雨傘自然的遮住了她的臉。正要繼續下山,她突然聽到了遠處另一輛汽車開來的馬達聲,于是她站在原地沒有動,等待著—— 這是一輛銀色的奧迪a9,霸氣的外形彰顯著主人的個性,確實,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也有著狂放不羈,令人著迷的外表。他就是私立舞臺劇團須羅凡塵的創使人兼首任團長羅意凡,他同時也是目前國內極少數憑借著舞臺劇和古典舞結合的表演而聞名亞洲的藝人。 此時羅意凡眉頭微微皺起,目不轉晴的開著車。輕皺眉頭是他的習慣性動作,他只要表情嚴肅起來,眉頭也就會不自覺的跟著皺起。 “不要皺眉頭,會有皺紋的,三十四歲男人的外表是很重要的,尤其是一個演員。你想沒滿四十就去拉皮嗎?”坐在身邊的女人名叫陸繪美,妖嬈美麗,但話語間卻總是帶著一股強勢。她是羅意凡現任的經理人,也是須羅凡塵劇團重要的合伙人和編劇之一。 “我習慣了。”羅意凡草草回答,他一向言語不多,開車的時候更是如此。但他似乎聽進了女人的話,刻意放松了臉部表情。 見羅意凡聽取了自己的意見,陸繪美顯得很滿意,她放松身體靠在椅背上,目光依然停留在身邊人的臉上。眼睛里的愛意昭彰,表露出她率真,從不掩飾的個性。 “繪美,你等一下怎么下山?”羅意凡問,他這次上山不僅是應老朋友的邀請,更重要的是要解決一件多年的心事,陸繪美在身邊會很麻煩的。等事情解決了以后,他自然會告訴她,但現在不行。繪美強勢的性格指不定會鬧出什么事來。 “我嘛…下不了山就留下唄,反正泳心也不會在意多一個人,而且……”陸繪美意味深刻地看了一眼跟地心引力有得一拼的男人,繼續說:“你刻意要一個人上山,是不是山上有什么人在等著你?你那么受歡迎,我這個女朋友當然不能大意。泳心也有問題,他明知道我們是一對,怎么不邀請我?對了,你們兩個不會有問題吧,泳心可是公認的……” “閉嘴!”羅意凡沉聲打斷繪美的話,他沒來由得一陳煩亂:這個女人總是自居為他的女朋友,說話又這么直接了當,害得媒體也大肆宣傳他們正在交往。漂亮又怎么了,不是自己的菜說什么也不行。 多少次羅意凡想要澄清,但礙于她的父親是須羅凡塵的大股東,為了須羅凡塵的前程,羅意凡多少次都把話咽了下去。想到繪美的父親,他在心中輕嘆一聲,語氣緩和了不少:“不好意思,你別瞎猜。” “反正現在這個流行嘛,有什么不可以說的。”不滿地撅起鮮艷的紅唇,刻意在心儀的男人面前賣萌,自以為是的以為眼前的男人因兇她而內疚了。陸繪美總是那么盲目自信、那么簡單。就像一塊純色的布料一樣:喜歡的人趨之若鶩;不愛的人視而不見。 感受到身邊人嬌甜的氣息,羅意凡現在心里只有無奈。 車子又向前行駛了大概2分鐘左右,陸繪美不經意地向窗外看了一眼—— “哎呀一”她驚叫一聲,路邊站著一個小小的人影,雨傘低低地蓋過臉部,在雨幕中簡直就像是一個鬼影一般。 “怎么了?” “那…那個,路邊有個人,跟個鬼似的。”陸繪美驚魂未定,一只手指著那人,一只手輕輕拍著胸部。 “?”趁著轉彎放慢車速的當口,羅意凡眼梢稍斜,將一閃即逝的人收入了眼底。 “她不會是在山上游蕩的野鬼吧,我跟你說,以前就有這么一個傳說,有一個鬼域的世界,當中有座山,據說山上住著一只金雞,每當金雞長鳴的吋候,夜晚在外游蕩的鬼魂就會回到山上……雖然現在才下午2點多,但天那么陰暗,說不定……”滔滔不絕地說著,陸繪美不經意轉頭看向羅意凡—— “?!……意…意凡?” 一瞬間感到渾身戰栗,所有的話語全部卡在了喉底,陸繪美幾乎講不出一個字來。 這時的羅意凡整個人都變了,像極了一頭瞬間爆發要至對方于死地的雄獅,渾身肅殺,不可一世。那雙迷倒眾生的“阿修羅之瞳”此刻毫無保留地散發出如同“鬼神降臨”般的暗紅瞳影。 無論是誰,都無法在這樣的氣場下不感到害怕。何況陸繪美這一介女子。她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很想問,很想了解這個男人的內心,但問了就會暴露自己的顫抖、懦弱,所以她假裝沒有看見,強迫自己轉過頭去——‘與現在的他相比,窗外的“鬼影”又何足為懼呢’——這是陸繪美瞬間最真實的想法。 看著窗外,陸繪美沒來由的感到一陣悲哀。自從愛上這個男人之后,自己就不甘心做他背后的女人,所以她拼命地追趕,從各方面入侵他的生活,甚至動用父親的力量,只為有一天他眼里只有自己。可是現在,她反倒覺得越來越不了解他了。陸繪美不笨,她看得出來羅意凡不愛她,因為這么多年來從來沒有鮮花、沒有甜言蜜語、沒有誓言,這些東西在別的男人身上她要多少就有多少,唯獨這個男人冷酷得幾近殘忍。不過,不愛又怎么樣,他注定是屬于自己的,只要控制住劇團,他就別想跑掉…… 想到這里,陸繪美小巧的嘴角又開始向上揚起。 第三章 羅雀屋的小型派對 終于能看見羅雀屋了,邊本頤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老婆,我們到了。把車停哪里?” “我看看啊…哎,這里怎么到處長著花呀!”確實如元木槿說的那樣,羅雀屋前的空地上除了一條小道之外,到處都長著紅紅綠綠的花草,幾乎沒有停車的地方。 看了半天,元木槿也沒有決定停哪里。 “不行就停這里。”邊本頤大大咧咧的脾氣一上來,就不管不顧了。 他一打方向盤,‘吱’的一聲,汽車穩穩地壓倒了一大片月季花。 元木槿都來不及出聲阻止。正想埋怨他幾句,但轉念一想,也對,不停這里難道要停山路上嗎?頂多梁泳心白種一小片月季嘛。 “不過泳心以前不是從來不過來住的嗎?怎么種的這許多花?” “不知道,你等一下問他本人唄。”邊本頤沒好氣的說,旅途中的勞累讓他滿腹怨言。 他們仔細的鎖好車門和所有的車窗(誰知道山林里會有什么鉆進他們的車子呢,還是小心一點的好。)這才撐起傘走上屋前小道。 一繞過花叢,他們就愣住了,一個如一汪清泉般俊秀清逸的男人正微笑著向他個們迎過來一一 “泳心?!”元木槿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老師,邊大叔,你們辛苦了。” 梁泳心走到近前,親昵地挽起元木槿的胳膊,笑得更好看了。 “你…你這是怎么回事?”被叫做邊大叔的男人迫不及待地問。 梁泳心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笑得更甚了。 他附下身在女老師的耳邊低語了一陣,又如法炮制在邊大叔的耳邊叨叨了一會兒,兩人的臉上立刻都出現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即然這樣,你怎么不早說。”元木槿埋怨他,不過語氣明顯輕松了不少。 邊本頤也幫腔:“對,這是你的錯啊,害你老師擔心,回去你可要認罰,知道嗎!” “是,是,大叔,我保證,回去一定好好工作,天天向上,您就放心吧。” 這句話把兩個人都逗樂了,元木槿看著這個她待如親子的任性的小子,透出滿眼的疼愛。 三個人一同并肩向羅雀屋走去… “唉,不過你這么一說,我們可什么都沒準備,而且他還要帶老婆來,你沒問題吧?他到了嗎?”元木槿問梁泳心。 “他還沒有來,不過,您放心,定單的事他和那邊已經談妥了,只要您拍板立刻就可以簽字了,至于我的事嘛…嘿嘿…”梁泳心用手指蹭了蹭鼻子,刻意壓低了聲音:“可是全靠您了。” “喂,喂,泳心,你可別利用你老師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啊,你老師是看見你就心軟,我可不一樣啊。”意識到梁泳心對兩人說的話有出入,邊本頤趕緊警告他。這小子鬼主意一套一套的,自己老婆可不能跟著他一起瘋。 “知道了,大叔,我什么時候讓老師做過奇奇怪怪的事情啊。還說利用,講得那么難聽。”梁泳心假裝氣憤地說。 邊本頤斜了他一跟,沒有多說什么。 一一一 三個人說著說著已經走到了羅雀屋的近前。 “唉,泳心,這路怎么轉彎了,看不見大門啊。”元木槿問,眼前的小路還沒有走到盡頭就向右拐了過去,而房子正面似乎只有窗戶。 “是的,老師,這可是這棟房子的最特別之處哦,它是一棟‘沒有門’的別墅。” 聽到別墅二字,旁邊的邊本頤立刻嗤之以鼻: “什么別墅,不過是個兩層的木頭屋子罷了,我看跟山下農民的房子也差不了多少。” 知道邊本頤還在因為自己的任性不爽,梁泳心假裝沒聽見。 “那我們怎么進去呢?” 與老公不同,元木槿看上去很感興趣地問。 “老師,你們跟我來。” 梁泳心引領著兩個人右轉彎向房后繞去,右邊的雙層木屋與左邊的相比縮進了不少。 “這棟房子您不管從前面、后面還是向左繞過去都只能看見窗戶,只有從這邊繞過去才能看見門哦。” “哦?為什么呢?”元木槿問。 “等一下您就明白了。”梁泳心的笑容甜甜的,像蜂蜜蛋糕一樣。他繼續說:“據說這里曾經是某個偷稅漏稅的企業家建的私宅,用來藏錢和聚賭。為了在賭博的時候防止外人進入,所以才把門造得那么隱蔽的。” “是嗎!”元木槿認真的聽著。 而跟在后面的邊本頤仍然不溫不火,偶然跟著老婆敷衍一下。 這時一一 “要帶路別忘了我們。”三人的身后傳來了一個渾厚略帶沙啞的男中音,其中還夾著女人細微的聲音。 ‘該死!’梁泳心的身體微微一顫,臉色一沉,暗想:“她怎么來了,這下麻煩了。’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梁泳心趕緊調整回先前的狀態。但是仍然沒有逃過邊上女商人那雙銳利的眼睛。 來人正是羅意凡和他的“女朋友”陸繪美。 梁泳心替他們互相介紹之后,元木槿率先開口,一副驚喜的模樣:“果真是演過鬼神的男人,氣場驚人呀!” 羅意凡從不會做作,他仍然保持著面無表情的狀態,只是對元木槿略微點了一下頭,算是回應。倒是邊上的陸繪美顯得特別熱情,同是社會公認的女強人,也同樣是喜歡穿戴的女人,她一眼就喜歡上了面前的時裝達人。 “好漂亮的時裝哦,您自己設計的?”她圍著元木槿轉了一圈,問。 “是啊,你喜歡的話以后來我店里,我幫你做一套,怎么樣?” “好啊,好啊,就這么說定了,價格要優惠哦。” “那是當然,陸大小姐來做衣服一定價廉物美。這樣,到時讓泳心再給你免費設計一套,他可是公司的首席。” “真的嗎?那說定了哦。” “好。”元木槿抱以一個微笑。 此時旁邊的邊本頤早已換上了一副和藹的的面容,微笑著看著她們。 “大家不要在這里說話了,還在下雨呢,趕快進屋吧。” 梁泳心嘴上漫不經心地催促著,心里其實早已火急火燎了,他用眼神連連暗示羅意凡,示意他落后于眾人,倆人好悄悄說話。同時,他也看出了羅意凡表情中的暗火,嚇了一跳。 似乎不想多說什么,羅意凡帶頭饒過眾人向屋后走去。女人和大叔三人組絮絮叨叨地跟在后面,氣氛融洽。落在最后的梁泳心肚子里把該死的臭屁男人罵了一千萬遍。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時間已是下午5時。 此時羅雀屋的客人已基本到齊,還差最后兩位了。 梁泳心和一個陌生的微胖女孩正在把廚房里的食物一盤一盤端到客廳,他原本計劃的小型派對已在大家融洽的氣氛中提前開始了。 在客廳中: 米黃色白楊木沙發上坐著三個女人,正在熱火朝天地聊著。其中元木槿和陸繪美我們已經認識了,還有一位是個痩高的女人,瓜子臉,不是很漂亮。她大部分時間只是聽著,偶爾插上幾句。 兩個男人,邊本頤和羅意凡各占著一扇窗戶在抽煙,不同的是,邊本頤面對著屋內,目光四處打量著;而羅意凡面對的是窗外,似乎陷入了沉思。 餐桌邊一個書生氣十足的男人正在收拾桌上散亂的紙牌,并不時幫忙移動餐盤的位置,偶爾和兩位今晚的“廚師”交談上幾句。 一個目光陰鷙的瘦削男人和一個和藹可親的胖墩墩的男人把餐椅移動到玄關邊,正坐在那里有一搭每一搭地聊天。瘦削男人還不時看向不遠處的羅意凡,似乎也想和他聊聊,但好像一點也搭不上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