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隨著商隊向西愈行愈遠,黛麗絲心中的警覺和不安漸漸退去,取而代之的卻是越來越強烈的眷戀和不舍。 就像前些天向索倫斯表露的一樣,黛麗絲雖然是一個出生在西域的波斯人,卻早把大唐長安視為自己唯一的家。從八歲之后,她便再也沒有離開過這座繁華富庶、雄偉壯麗的城市,如今突然要與它分別,黛麗絲覺得自己的心好像一下就空了,空得就像此刻頭頂上沒有一絲云彩的天穹。 當然,比這座城市更讓黛麗絲難以割舍的,就是那個被她喚作姨娘的女人。 黛麗絲對自己的生母完全沒有記憶。從記事起到八歲前,“娘”這個稱呼就是恐怖的代名詞,就是呵斥、鞭打、羞辱、凌虐的混合物,直到遇見了徐婉娘,她才生平第一次體驗到了被呵護、被疼愛的感覺,才知道什么是安全、溫暖和無憂無慮。在她心目中,美麗慈祥的徐婉娘早已是自己的母親,可她每次開口稱呼,卻都沒有勇氣把“姨娘”前面的那個“姨”字拿掉。 從十六歲成為祭司之后,差不多十年以來,黛麗絲每個月都要到懷貞坊那座幽深僻靜的二層小樓中,和徐婉娘一起住上幾日,跟她聊一些家長里短,講一講坊間趣聞。她看著姨娘眼角的魚尾紋一年比一年深,看見淡淡的白霜漸漸染上姨娘的雙鬢,但她那美麗而嫻靜的神情,還有那慈祥而溫暖的笑容,卻依舊是黛麗絲八歲那年第一次睜開眼睛時看見的那樣。 昨天黛麗絲央求索倫斯,允許她最后去一次懷貞坊,再幫姨娘梳一次頭,再跟她講一回坊間的趣聞逸事,可索倫斯卻異常嚴厲地否決了:“倘若你不顧惜自己和徐婉娘的性命,那你就去吧!”索倫斯說完這句話便拂袖而去,把黛麗絲扔在原地愣了好久。 那一刻,黛麗絲拼命忍住才沒讓眼淚掉下來,可此時此刻,不爭氣的淚水卻早已在面紗后面爬了一臉。 當雄偉的長安城在身后的地平線上漸漸變成一抹灰黃,黛麗絲在毫無征兆的情況下突然掉轉馬頭,向來路飛馳而去。護衛隊的十幾個人瞬間傻了眼。為首護衛反應過來,趕緊命幾個手下把駝馬隊帶到前面的驛站待命,然后帶著其余手下掉頭追趕。 看著身下的坐騎風馳電掣地朝著長安飛奔,聽著兩旁的風聲從耳畔呼嘯而過,黛麗絲覺得自己肯定是瘋了。 從成為祭司的那一天起,她便一次也沒有違抗過索倫斯的命令。可這一次,她卻義無反顧地違背了。 現在,她只想回到懷貞坊的那座二層小樓,再幫姨娘梳一次頭發,再陪她說會兒話,而當最后告別的時刻到來時,她一定要把“姨娘”前面的那個“姨”字拿掉,只叫出后面那個字…… 第九章 易容 斷了一臂、鮮血淋漓的龐伯被抬回烏梁山后,整個千魔洞就炸開了鍋,浪游舵上上下下一千多號弟兄群情激憤,紛紛表示要剁了裴廷龍為二當家報仇。 然而,短暫的激憤過后,一種務實的聲音便冒頭了:就為了蕭君默他們幾個便公然與玄甲衛為敵,值得嗎?雖然他們是天刑盟的人,但如今的天刑盟早已四分五裂、互不統屬,犯得著為了他們而把千魔洞的一千多號弟兄置于險境嗎? 這樣的聲音一冒頭,很快便有許多人附和,于是無形中就分成了兩個對立的陣營:以三當家、四當家為首的人認為與玄甲衛翻臉是不明智的,不如把蕭君默他們交出去;而華靈兒和龐伯則堅持要把他們留下,且斷然表示不惜任何代價。 雙方為此吵得不可開交,三當家和四當家便糾集了一伙心腹,強迫華靈兒到議事廳聚議,要求她做出最后決定。 然而雙方激辯多時,仍舊相持不下。華靈兒冷冷道:“總而言之,我還是那句話,不管付出多大代價,我都不會出賣天刑盟的兄弟,誰要是怕死認,就不是我千魔洞的人。” 四當家是個黑臉漢子,聞言便從座位上跳了起來,粗聲粗氣道:“大當家,你這話也說得太絕情了吧?咱千魔洞的弟兄都是當初跟著老爺子出生入死的,個個勞苦功高,眼下為了幾個外人,你就要跟弟兄們翻臉?” 他說的老爺子便是華靈兒的父親華崇武,是華平的九世孫,原浪游舵舵主,一年前病故,臨終前把位子傳給了華靈兒。這一年來,像三當家、四當家這些舵里的老人,表面上對華靈兒還算尊重,背地里卻還是把她當黃毛丫頭,平時沒什么事權且聽她號令,可一旦碰上眼下這種生死攸關的大事,對她的真實態度便暴露出來了。 “四當家,你別拿我爹說事。”華靈兒道,“以我對他老人家的了解,今天要是他坐在這兒,也不會允許任何人因貪生怕死而出賣天刑盟的兄弟。” “不見得吧?”瘦得像根麻稈的三當家忽然悠悠開口,“老爺子固然俠肝義膽,可他老人家更懂得審時度勢、趨利避害,否則咱們浪游舵,早在大業年間便亡了,又怎么可能活到今天,還能如此兵強馬壯?” “三當家這話不假。”華靈兒淡淡笑道,“可據我所知,當年咱跟天刑盟的其他分舵,也并非老死不相往來,若不是互相幫襯著,又怎么會有今天?做人不能忘本,咱生是天刑盟的人,死是天刑盟的鬼,絕不能干出賣本盟弟兄的事!” “大當家,請恕屬下說句不好聽的話。”四當家看著華靈兒,曖昧地笑了笑,“你嘴上說是為了天刑盟的弟兄,心里其實是為了那個白臉郎君吧?照理說大當家看上誰,屬下無權過問,可你若是為了他一個人,便要押上一千多號弟兄的性命,我卻不能答應。” 華靈兒聞言,先是一怒,緊接著忽然咯咯笑了起來:“沒錯,我是喜歡蕭君默,這沒什么不敢承認的,不過一碼歸一碼,留下他們是出于道義,不是出于兒女私情。反正信不信由你,你四當家若是有意見,那我也不強留,你隨時可以帶上你的人離開,不必被我連累。” “大當家,天下的男人多的是,你又何必非在一棵樹上吊死?”三當家斜著眼問。 “這是我的私事,輪不到你們說三道四!”華靈兒臉色一沉,“我今天就把話撂這兒,不管我喜不喜歡蕭君默,他們四個人我都救定了!不同意的馬上走人,我絕不攔著!” “華靈兒,這事恐怕你一個人說了不算吧?”四當家也變了臉,“這千魔洞是我們一幫弟兄拼死打下的基業,憑什么讓我們走?要走也該是你走吧?” “四當家說得沒錯!”三當家也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盯著華靈兒,“我們這幫老弟兄喊你一聲大當家,那是看在老爺子的面上,倘若你只顧兒女情長,執迷不悟,一意孤行,就休怪我們翻臉不認人!” 話說到這兒,雙方就算是撕破臉了,還沒等華靈兒發飆,她手下一幫心腹便紛紛站起來,指著三當家、四當家的鼻子開罵。對方的人也都跳起來大聲回罵,有人甚至拔了刀。形勢急轉直下,原本在養傷的龐伯也被人急急忙忙地抬了過來,試圖勸解,可混亂之中根本沒人聽他的,反倒被人推搡了幾下,差點從肩輿上掉下來。 就在雙方劍拔弩張之時,蕭君默忽然出現在了議事廳的洞口。幾名守衛要攔他,都被他推開了,然后蕭君默大踏步走了進來,徑直走到了兩撥人中間。方才還一片喧囂的山洞頓時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看著他。 “諸位,都別爭了。”蕭君默環視眾人,淡淡道,“你們可以把我交出去,不過,必須把左使和楚姑娘他們三個放了。” 華靈兒一驚,趕緊從石榻上站了起來,難以置信地看著蕭君默。 聞聽此言,在場眾人無不面面相覷。三當家率先開口道:“蕭郎此言當真?” “你看我像是在說笑嗎?”蕭君默的語氣很平靜。 三當家和四當家交換了一下眼色。這應該算是一個合乎情理的解決方案,雖然裴廷龍要的是他們四個人,但只要抓到為首的蕭君默,想必他也不會再為難千魔洞。退一步說,就算到時候裴廷龍還不滿意,也大可以把那三人再抓回來。 四當家放聲大笑:“好,一人做事一人當,是條漢子!” “先讓左使他們走,我得慢一步,等裴廷龍給你們限定的最后時辰到了,才能跟你們走。”蕭君默仿佛看穿了他們的心思,所以要爭取這寶貴的三天時間,讓辯才他們逃得遠一點。 “沒問題!”三當家當即胸脯一拍,“既然蕭郎這么爽快,我們也不磨嘰,我現在就讓人把他們三個放了。” “慢!”華靈兒快步走下臺階,徑直來到三當家面前,“三當家,我和二當家都還沒死呢,這個千魔洞什么時候輪到你當家做主了?” 三當家訕訕一笑:“大當家,你也看見了,這可不是我做主,是蕭郎自己的決定。你想留他,那也得人家愿意不是?” 華靈兒冷冷地掃了他一眼,把臉轉向蕭君默:“蕭郎,你沒必要這么做,我浪游舵就算只剩下最后一個人,也不會眼睜睜看著你去送死。” “大當家,你的好意我心領了。”蕭君默淡淡一笑,“事已至此,我不愿再連累別人。你和三當家、四當家他們,也不該為了我拔刀相向。我干玄甲衛的時間雖然不長,但鬼門關也算走過幾回,這條命本來就是撿回來的,現在死,我已經賺了。” “不,我不能讓你死。”華靈兒絲毫不顧忌在場眾人,火辣辣的目光直視著他。 蕭君默趕緊避開,對三當家道:“三當家,事不宜遲,趕快放了他們。另外,裴廷龍現在肯定還在山下守著,煩請你安排一個向導,帶他們從后山離開。” 三當家大喜:“好,我親自送他們走。”說完便快步朝洞口走去。 華靈兒看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眸光一閃,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決定,旋即沉聲一喝:“站住!” 三當家回過身來。 “你不必去了,我送他們走吧。”華靈兒說完,又轉頭對蕭君默道,“你也走,咱們一道走。” 蕭君默不解:“什么意思?” 其他三個當家也都面面相覷,不知道她想干什么。華靈兒道:“三當家,四當家,你們方才不是說應該走的人是我嗎?那好,我現在就走,不過蕭郎他們得隨我一道走,這樣你們就清凈了。” 眾人聞言,全都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蕭君默更是不明所以。龐伯趕緊道:“大當家,方才三當家和四當家他們說的都是氣話,你切莫當真……” “不,這件事與他們無關,是我自己想走的。”華靈兒笑了笑,表情忽然變得很輕松。她說完,低聲對侍女耳語了一下,侍女匆匆離開。片刻后,侍女回來,手里捧著一個銅匣。華靈兒把銅匣打開,拿出一個東西。 蕭君默一看,那是一只左半邊的貔貅,赫然正是浪游舵的羽觴。貔貅背面有四個陽刻文字“浪游之觴”,蕭君默注意到了,其中“之”字的寫法,果然與“無涯之觴”的“之”字完全不同。這無疑進一步證實了他此前的推測:王羲之在《蘭亭序》真跡中寫了二十個不同的“之”字,然后把它們分別用在了一枚盟印和十九枚分舵印上面。 “龐伯,”華靈兒拿著羽觴走到龐伯面前,“你是我爹最信任的兄弟,現在我把羽觴交給你,也把千魔洞的一千多號弟兄交給你,我想,我爹的在天之靈一定不會反對的。”說完,華靈兒便不由分說地把羽觴塞進了龐伯手里。 龐伯不敢接,但華靈兒卻根本不容他推拒。緊接著,華靈兒環視在場眾人,朗聲道:“弟兄們,能與諸位一道出生入死,是我華靈兒的榮幸,可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今日我已決定離開,請你們從即刻起,遵從二當家……不,是大當家的號令,我華靈兒在此謝過諸位!”說完兩手抱拳,向所有人躬身一拜。 三當家和四當家一臉驚愕,還是反應不過來。 “三當家,四當家,我走之后,你們可以跟裴廷龍實話實說,就說我帶著蕭君默等人潛逃了,所有事情都是我一個人做的,與千魔洞無關。”華靈兒神情坦然,甚至面帶微笑,“如果他還是想找千魔洞麻煩,就有勞二位與龐……與龐大當家一塊,帶著兄弟們轉移。反正烏梁山這么大,到處都是溶洞,何處不可棲身?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我相信,咱們浪游舵的弟兄不管到哪里,都照樣可以把旗號豎起來。拜托二位了!”說完又是躬身一揖。 “大……大當家,你聽我說。”三當家這才意識到華靈兒是來真的,“方才我和四當家是情急之下,口不擇言,你別往心里去,這……這個家還是得你來當,你不能說走就走啊……” “不必說了,我意已決。”華靈兒笑了笑,又朝他們和眾人拱拱手,“諸位保重,我這就告辭。”說完,不顧蕭君默的反應,拉起他的手就往洞口走。 蕭君默回過神來,趕緊要把手掙開。 “別動,給個面子。”華靈兒低聲道,“我連大當家都不干了,若是連你的手都牽不著,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 蕭君默哭笑不得,為了給她這個面子,只好忍著沒抽回手。“我說華靈兒,你不會是玩真的吧?” “我華靈兒向來說一不二,何況羽觴都交出去了,還能有假?”華靈兒瞟了他一眼,“我現在可是一無所有了,你可不能對不起我。” “我又沒把你怎么著,什么叫對不起你?”蕭君默跟她打了兩天交道,早就知道跟她這個人說話不能太客氣,“從一開始就是你綁架的我,后來又要把我強留在此,現在又是你硬拉著我走,到頭來反而像是我把你怎么著了!我說你這人到底講不講理?你做事向來就不顧別人感受嗎?” “你說對了,我這人向來如此。”華靈兒嫣然一笑,“你最好趁早習慣,往后咱們在一起的日子還長著呢!” “你要跟著我也行,不過咱們得約法三章。”蕭君默道。 “成,只要你答應帶我一起走,別說三章,三十章都成!” “一、別動不動就拉拉扯扯。”蕭君默眼看已走到了洞口,脫離了身后眾人的視線,猛地把手抽了出來,“男女授受不親,你一個姑娘家更要自重。二、我只拿你當天刑盟的兄弟,帶你一塊走是為了護送本盟左使,一旦任務完成,你就回來做你的大當家,別的什么都不準瞎想……” 華靈兒嘟起嘴,剛想說什么,蕭君默臉色一沉:“別插嘴,聽我說完!第三,一路上凡事都必須聽我的,不得擅作主張。還有……” “你不是說約法三章嗎?怎么還有?”華靈兒大為不悅。 “你不是說三十章都成嗎?現在就后悔了?”蕭君默停下腳步,笑了笑,“沒關系,現在后悔還來得及。” “我……我不后悔!”華靈兒噘起嘴,白了他一眼,“你說。” “第四,看年紀,你比我小,比楚姑娘大,所以你得尊老愛幼……” “啥啥啥?尊老愛幼?你有多老?楚離桑有多幼?” “我今年二十五,比你老吧?楚姑娘年方二十,比你小吧?”蕭君默信口胡謅。 華靈兒哼了一聲,不說話了。她今年二十三,的確沒啥好爭的。 “所以說,你要尊老愛幼,別跟我拉拉扯扯、沒大沒小,跟楚姑娘說話也別老是話里帶刺,不能隨便欺負她,聽見了沒有?” 華靈兒滿臉不悅,卻又無可奈何,只好嘟囔了一句:“行了行了,別啰里啰唆的,跟個老太婆似的。” 二人邊說邊在山洞里走遠,片刻后,楚離桑從一處巖石后走了出來。 方才他們說的“約法三章”的話,她全都聽見了。原本她心里對華靈兒多少有些醋意,現在終于釋然——蕭君默對華靈兒根本沒那意思,純粹是這個“女魔頭”自作多情。既然如此,自己還有什么醋好吃呢? 這一路走來,其實她早已感覺到了,蕭君默心里還是有她的,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總是點到為止,不肯向她表白。楚離桑自忖也不是那種卿卿我我的小女人,但就是希望蕭君默能親口說一句表白的話。 楚離桑想,倘若能聽他說一句,她也就心滿意足了。就算日后不能和他在一起,自己也會了無遺憾。 自從王弘義打探了普寧坊的祆祠之后,他便斷定黛麗絲一定還藏在祆祠之中。所以,他不但在祆祠周圍布下了大量耳目,而且還在祆祠附近找了處宅子落腳,親自坐鎮指揮。 昨夜,他命韋老六抓回了兩個祆祠的波斯執事,連夜拷打,逼問黛麗絲的下落。不過,他沒有對兩個人一起用刑,而是采用了一個特別的辦法:對其中一個用刑,讓另一個在旁邊看。 被用刑的那個直到被打死之前,還是一口咬定黛麗絲早就離開了長安,而旁觀的那個則在嚇尿了幾次之后終于崩潰,承認十來天前還曾在祆祠里看到過黛麗絲,但這些日子確實沒見過她。 王弘義知道他沒有撒謊,所以這么問下去沒用,便換了一個問題:“你們祆祠除了前后兩個門,還有沒有秘密通道?” 那人搖了搖頭,說就算有他也不會知道。 王弘義想想也對,這種機密除了大祭司和祭司,一般人肯定無從得知,于是又換了一個問題:“你們祆祠在附近幾條街內,還有沒有什么別的產業?” 那人又搖搖頭,說據他所知沒有。 王弘義有些失望,正想再問,那人忽然說,附近倒是有幾家商鋪和貨棧,平時與大祭司的關系不錯。 王弘義眸光一閃。 與此同時,承天門上的晨鼓忽然擂響,不知不覺天已經蒙蒙亮了。 王弘義和韋老六隨即帶上此人一家一家查了過去。他出示了工部郎中的腰牌,以稽查違禁物品為由細細盤問,可連續走了幾家商鋪都沒發現異常。最后,他們來到了與祆祠僅一街之隔的一家波斯人貨棧。王弘義剛剛出示腰牌,表明來意,就發現貨棧幾個伙計神色驚慌,于是斷然動手,命韋老六強行關閉了貨棧大門,然后一邊審問掌柜和伙計,一邊對貨棧展開了地毯式搜索。 很快,一個十分隱蔽的秘道口便在一座倉庫的角落里被發現了。王弘義親自下去探查,結果不出所料,秘道的另一端便是祆祠的地下室。王弘義立刻折回,殺了幾個伙計,然后把刀架在了掌柜脖子上。掌柜見事已敗露,只好如實招供,承認這家貨棧其實是祆祠的秘密據點,大祭司索倫斯數日前便交代他備好人手,護送黛麗絲前往焉耆——而這支護衛隊就在今天一大早出發了。 王弘義又問他是否知道蘇錦瑟的下落,掌柜搖頭說根本沒聽過這個名字。王弘義料想,蘇錦瑟被綁之事肯定只有索倫斯和黛麗絲少數人參與,以掌柜的級別,估計不太可能知情。隨后,王弘義不敢耽擱,立刻與韋老六等人挾持掌柜出了普寧坊,然后快馬加鞭地馳出了開遠門。 按掌柜交代的時間計算,黛麗絲一行肯定沒走多遠,快馬加鞭的話,頂多一個時辰便能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