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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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鷺的視線很快鎖定她, 單元樓外有個大鐵門, 女人在里面著急地來回踱步,手上還緊握著一部電話,是在等什么人的樣子。 女人急, 周鷺更急。這應該是她離兇手最近的一次了。金發女人身上雖然有與仁愛醫院里如出一轍的木香, 但是她并不認識她, 也有可能是周鷺自己心思過敏, 懷疑過度了。 要真想知道女人有沒有害她的嫌疑, 就得看她是為誰辦事。 周鷺屏著鼻息, 她借著小狗崽身體小的優勢, 趴在角落里的一輛電動車旁邊,與女人一同靜待另一個人出現。 等了約有兩分鐘,一個戴口罩的男人才氣喘吁吁地跑來。他走進單元樓前全程很謹慎, 一直低著頭, 導致周鷺只能望著他的背影癡癡發呆。 他拿著帶芯片的門卡刷開了單元樓的大門,然后一只腳抵著鐵門, 示意女人出來。金發女人好像一下找到了主心骨,邁著步子跑了過去。 同時,隱藏在暗處的小狗崽也從電動車旁鉆了出來,她貼著墻根,伸長耳朵聽兩人談話。 可惜, 這一對男女都很當心。女人偶爾情緒不當,還會有控制不住嗓子,聲調放大的片刻,男人則是明顯做壞事經驗豐富,何時都知道要保持戒心這個道理。 哪怕是小狗崽的聽覺比人類要敏銳,周鷺也只能模模糊糊地聽到一些無關緊要的信息。 她越聽越揪心,忍不住探了一顆腦袋出去,想要再仔細看看男人的樣子。沒想到探腦袋的時候爪子一滋溜,直接從墻上滑了下來,“啪”地一下打到了地上的大石塊上。 聽到聲響,女人怕得往后一縮,周鷺則是直接繃緊了后背,她本能性地想跑。周鷺快速收回腦袋和爪子,還沒跑遠,就忽地被人抓住脖子拎了起來。 男人拎她的手法和宋月笙與鄧黎都不一樣,不具備絲毫感情,像是在拿捏一只螞蟻一樣隨意。 男人盯著小狗崽的時候,周鷺也在看他那雙冷血的眼睛。 在如今的和平社會里,這雙眼里的冷肅感比平常人強上太多。周鷺有把握,如果自己見過,就算做不到過目不忘,也一定會有印象。 可是沒有,周鷺遍尋記憶,敢肯定自己沒見過這個男人,至少沒見過男人這副樣子。 她的思維在冷胡同里打了一個死結。 男人倏然開了口:“宋月笙,139xxxxxxxx?!?/br> 他正在拿小狗崽脖頸上蝴蝶結旁掛著的狗牌看。 這個狗牌是宋月笙給她戴蝴蝶結時以前戴上去的,以免她走丟,還寫了名字和聯系方式在上頭,沒想到男人眼尖,一眼看到了。 他念完這一串,似乎想到了什么,冷冰冰笑了笑:“宋月笙,聽著熟。哦,想起來是誰了?!?/br> 男人很快把小狗崽按到墻上,玩味地說:“既然有緣,我再送老板一份大禮?!?/br> 周鷺瞇起眼。 男人悠悠地將小狗崽放在巷子無處可跑的角落里,然后發動起電動車,預備向她沖過來的架勢。 再然后,周鷺發出了本能的尖叫,電動車軋到了胖團的短腿。因為察覺到跑過來的鄧黎身上鈴鈴作響的鑰匙聲,男人迅速棄下電動車和女人一起沖進了單元樓里面。 昏迷之前,只有痛楚和男人的那雙眼睛還在她的腦海里清晰蕩漾。大概又要換回去了,挺對不起胖團的,周鷺半閉著狗眼,迷迷糊糊地想, 宋月笙回到w市的那天晚上,迎接他的是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x市的事情完全處理完已經是晚上十點了,他本來打算讓助理訂第二天早上的飛機,沒想到電話還沒打出去,鄧黎的“節哀”電話先播了進來。 那邊的胖團閉著眼,一向鮮活的臉上還有干了的淚痕。鄧黎說沒有生命危險,但是如果養不好的話,后腿可能會留下點問題。 宋月笙心一揪,難受順著五臟六腑往上沖到了喉嚨口。他緊急回酒店收拾好了行李,直接坐了一趟紅眼航班回來。 因為雨勢大,宋月笙到獸醫站的時候半邊胳膊和半天褲腿都濕了,額前的劉海也濕噠噠地粘在一起,看上去有點像長大了的三毛。 雖然他造型感人,但是自知理虧的鄧黎倒沒拿他這副尊榮開玩笑。鄧黎遞了杯熱茶給他,將胖團出事的經過講了一遍。 宋月笙聽到重點,他憐惜地撫摸著小胖團的腦袋,偏頭問:“她是自己跑掉的?” “對啊,我去接我達令下班,胖團和我一起,然后在小區里自己跑掉了。剛才醫生說,它的腿是電動車軋的,可我去的時候,兇手已經肇事逃逸了?!编嚴钃u頭說,“現在的人啊,撞個狗都逃,一點王法都沒有。” 宋月笙握著茶杯的手一緊,腦子里不知在思考什么重要內容。他倏地又側頭望了望小狗崽,緩緩開口說:“我去趟仁愛,胖團這邊要是有消息了,你再告訴我。” “誒?閨女不要了?!”鄧黎沒想到在胖團受傷的關頭,宋月笙居然還“重色輕女”,不滿地喊了句。 宋月笙腳步沒停,語氣倒是不猶豫地:“都要。我先去仁愛看一眼,沒意外我就回來。” 鄧黎耷拉著頭,只好繼續扮起含辛茹苦的爸爸角色。 這樣來回地一折騰,宋月笙到仁愛的時候已經接近凌晨一點,這個點的道路很空曠。疾風暴雨終于緩下了陣勢,變成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地面濕滑,宋月笙的車速堪堪維持在60碼左右。從鄧黎那語焉不詳的敘述里,他只能慢慢拼湊成一個破碎的過程,真相本身恐怕還是只有躺在醫院的周鷺清楚了。 上回胖團表現異常的時候,也是從獸醫站開始。如果他沒多心,那再次醒過來的胖團,或許就是真的胖團了,至于小鷺……不知道她是否也能盡快蘇醒。 宋月笙掌著方向盤,一路暢通無阻地開到了醫院里。他早上七點起來,在兩市來回奔波,不由有點頭昏腦漲。走路的時候,隱隱約約地就有頭重腳輕的感覺。 他輕輕推開病房門,周鷺仍然處于昏迷狀態里,病房只有一地清輝的月光。 來都來了,宋月笙脫下西裝外套,就著濕了的襯衣衣角,躺在陪床上睡了一晚。 周鷺感覺自己的大腦好像徘徊在即將當機與已經當機了的損壞邊緣,頭有點炸裂得疼,和針扎似的。她似乎在進行一場漫長的“冬眠”,這場冬眠從春季延續到了秋季,中間雖然偶有清楚的片刻,但與昏迷的時間比起來,也真的只是片刻。 周鷺閉著眼,感覺到有一只手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臉。手指是修長且冰的,細細感受起來卻又覺得掌心似乎有點熱,還很溫暖,好像一道陽光,一下敲開了她冰封著的冬眠裂縫。 小巷里幽閉的記憶忽地涌了上來,電動車沖過來時的后怕讓她一陣毛骨悚然,猛地驚醒了。 醒來時先是加速不停的心跳,仿佛是腎上腺素留下的后遺癥,緊接著才是昏迷久了帶來的天旋地轉。 周鷺難受地想要扶住床頭柜,一雙手卻先一步扶住了她。 休息了一晚上,宋月笙比起昨晚,明顯顯得更加精神奕奕。他換了身新襯衣,頭發也不知去哪吹了個造型,鼻尖上有點汗,金屬框眼鏡被擦得锃亮,桃花眼似笑非笑的。 見周鷺回頭看他,宋月笙的眼睫無意識地輕輕眨了下。 從前看宋月笙,周鷺老覺得這是個“披著人皮的衣冠禽獸”,或許是現在心態變了,再看他,才看出了那么一點“富家公子”的驕矜和修養來,忽然覺得看久了其實還算賞心悅目。 宋月笙不說話,周鷺也不知道該怎么先開口。她現在該讓自己代入哪個身份呢。是在宋月笙家里養了大半個月的“小柯基胖團”,還是“三年沒聯系過的舊愛影后”? 哦,而且在宋月笙的認知里,舊愛還是給他戴了片“大草地”的。周鷺尷尬地撩了下黑色的頭發。 宋月笙仿佛沒有覺察出她的尷尬,他的手握著她的胳膊,輕聲說:“我叫醫生來看看。” 周鷺點點頭,她忽然一手抓上了宋月笙胳膊,情急地說:“你家狗有事嗎?” 宋月笙像大尾巴狼一樣笑了起來:“沒生命危險,鄧黎在那邊看著,還沒醒?!?/br> 周鷺這才稍微放下點心,但是想到胖團代替她出了那么多苦,難免還是過意不去。 宋月笙輕車熟路地替她倒了杯水喝,語氣悠哉,他沒追究周鷺怎么一醒來就和開了天眼似的知道胖團出事了,而是另辟蹊徑。 他張嘴道:“兩次來看你,你都很關心胖團,是想和我爭搶主人權嗎?” “不是的。”沒底氣的周鷺回答地很局促。 宋月笙一手敲敲床板,與她四目相對,嘴唇勾起幅度:“那是為什么呢,小鷺?” 最后一聲“小鷺”被叫得連轉了幾個音,周鷺緊張地直著背,覺得此刻的她活得還不如之前的胖團。 至少胖團從沒碰到過這么讓人措手不及的局面。 作者有話要說: 聽說明天雙十一,明天加更怎么樣(*^▽^*) 最后再調查一個問題,大家是想看早點攤牌,還是晚點呢? 第58章 宋月笙輕輕一笑, 因為剛才起身倒水, 所以他現在的姿勢幾乎是居高臨下的。他輕車熟路地放出一句調侃:“沒來由地緊張什么?!?/br> 周鷺盯了眼宋月笙的身影, 覺得自己剛才對他的判斷一定出了什么問題。這人即使打扮整齊, 骨子里卻還是那個“披著人皮”的“大尾巴狼”, 和什么斯文修養哪里沾的上邊。 周鷺正被逼在墻角,想強行說點什么圓過去時,病房門被人一下推開了。 來的是周鷺的母親, 宋月笙需要努力討好的“岳母”——周梅婷。 宋月笙看到來人還有點楞, 周梅婷和他見過的大多數中年婦女都不大一樣。不僅穿戴時髦, 臉上甚至連法令紋都很少見。要不是在網上先看過這位知名設計師的照片, 宋月笙真無法迅速反應過來這是誰。 周梅婷和宋菁一樣, 留著一頭短發, 在多年前流行的波波頭基礎上燙了點卷, 發色則帶著微微的酒紅。如果不是她講話時,眼角似有若無的魚尾紋,真讓人看不出她已經是生過兩個孩子的媽了。 見周梅婷注意到自己, 宋月笙理理自己衣服, 很快進入了狀態。他清清嗓子,收起剛才那副漫不經心的笑容, 笑得露出了標準的八顆牙齒:“周阿姨?!?/br> 周梅婷被人叫慣了老師,好久沒聽到有人稱呼自己“阿姨”了,她愣了愣,點頭道:“你好。” 宋月笙自覺地開始自我介紹:“我和小鷺是朋友,剛好和仁愛的醫生熟, 所以過來看她?!?/br> 周梅婷對他笑了笑。 宋月笙看周鷺和周梅婷彼此間的表情不大自然,想到自己調查出的某些“母女不太合”的傳聞,只好先把他和周鷺的事情先放一邊,識趣地找了個借口出去了。 他人高馬大,襯得西裝筆挺,一表人才的樣子。周梅婷看著他修長的背影,內心對“這位朋友”還是比較滿意。 周梅婷年輕的時候醉心于設計,在打拼出她自己的設計品牌的一路上,難免對女兒疏于關心,所以從小周鷺都和父親要更親一點。如果不是因為父親是婚姻問題上的過錯方,周鷺也不會在他們倆離婚的時候選擇跟著母親了。 可惜的是,婚姻的失敗并沒讓周梅婷生起回歸家庭的心,帶著周鷺去了米蘭之后,周梅婷比原來更拼了。這才導致周鷺參加完父親的葬禮,寧愿選擇在國內陪著年老的爺爺奶奶,也不愿再回到周梅婷身邊。 要不是周梅婷偶然在電視上看到周鷺的影子,她恐怕連自己女兒走上了電影道路都不知道。 進了娛樂圈以后,周鷺也比學生時代忙,一年都難得出國一次,算起來,從上次分別至今,母女兩人幾乎兩年沒見面了。 周鷺那位還只是牙牙學語的小弟弟,也已經從嗷嗷待哺的年紀長成了蹣跚學步。 比起周鷺的不自在,周梅婷的感覺更甚。上回周鷺醒過來的時候,周梅婷正在趕一個關鍵的設計稿,結果稿子還沒出來,女兒又出事了。 這回聽王主任打電話說周鷺醒了,周梅婷放下筆便從家里打了個的士過來。人一旦老了,心開始會變得越來越軟,承受力也隨著年齡的變化越來越差。宋月笙覺得周梅婷看著已經很年輕了,但事實上,這幾個月,她比原來要蒼老了好多歲。 周梅婷坐到床邊的椅子上,因為宋月笙才坐過,所以椅子背部和坐墊都還是溫熱的。她拿起床柜的果籃,先削了個蘋果給周鷺吃。 周鷺其實不太想接,沒記錯的話,這個果籃是半個多月前,宋月笙還是路星舟拿過來的。雖然蘋果的顏色還是看著鮮艷,但是放了那么久…… 周鷺猶猶豫豫地拿過來,在周梅婷的注視下,猶猶豫豫地咬了一口——有點酸,但還是脆的。 周鷺的心放回胸口,好險沒壞。 同時,周梅婷終于找到了話題:“剛才那位年輕人是你娛樂圈的朋友嗎?” 周鷺搖頭,回答道:“是圈外的?!?/br> “看著還規矩。”周梅婷說。 規矩嗎? 周鷺沒把這句反問問出去,她想到宋月笙剛才見到自己媽之后那一秒鐘的急速“換臉”,覺得他簡直比自己小時候玩的變裝游戲還要速度。 “聽說你腰椎也有損傷,你們現在年輕,腰椎這部分的復建一定要仔細做好,不然老了落個勞損過度,苦的可是自己?!敝苊锋孟氲街巴踔魅魏退f的周鷺腰椎壓縮性骨折二分之一,不由出聲提醒。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經過這次事故,周鷺尤其明白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腰部,點頭說:“我知道?!?/br> 說完了事業,又粗粗聊了聊病情,母女倆相對無言,都不知道怎么把話題接下去。周鷺不可能把自己被人暗害的事講給親媽聽,周梅婷也不可能在女兒剛醒來的時候,就告訴她自己再過半個月不得不回米蘭的事情。 兩個人各懷心事,周梅婷只好將上次她沒能來的誤會解釋了一下:“八月的時候,媽是打算趕完客戶的設計稿就過來,結果一拖再拖,時間就這么沒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