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尤其記得，邊疆兇險那年，慕夫人派人來求她，說是讓她跟戰王求個恩典，能別讓鎮國侯出征，若是鎮國侯有個萬一，她也活不成了。

    她是如何說的呢？

    她當時正在繡花，連眉眼都沒抬一下，一派淡定：“哦，不還沒萬一嗎？別說沒有萬一，就是當真有萬一，我也再也不踏入鎮國侯府一步！”

    有個萬一也就意味著鎮國侯戰死沙場……她都不愿意回府吊唁！

    李mama在一旁眉眼里滿是擔心：“姑娘，您這般做法，恐怕會讓眾人辱罵怨恨您啊！”

    那個時候，她是如何說的呢？

    她抬了頭，眉眼里是觸目驚心的淡漠：“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mama以為，這一飲一啜，該當如何回報呢？”

    不知怎么的，戰王再次回想起這一幕來，倒不是前世那般的心冷和冷落以待，而是心疼……

    即使她知曉說出這樣的話，會有什么后果，她還當真如此說了，眉眼里還是一貫的淡漠。

    大抵那個時候，她當真以為戰王府就是她的家吧……

    所以她才敢義無反顧，把其他全部都舍棄掉！

    戰王嘆了口氣，不知怎的，心里某處開始抽痛起來。終于他還是沙啞嗓音道：“小八，為何一定是她呢。”

    八皇子看著月光，本就溫潤的長相，越發顯得像是天神般發著光：“皇叔大抵是不知道的。因為她有情有義，重情重義。若是她當真愛上一個人，自當義無反顧，舍命相陪！小八胸無大志，只想得一人，白首而已。若是這個人是她，小八當此生無憾！”

    “若是你窮極一生，她都不會愛上你呢？”

    八皇子依舊面色不變：“那能陪我一生，我今生也便足以！”

    第105章 ：兜兜轉轉

    戰王手捂著眼睛，稍微有些不適。

    他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才會突然對小八問出這種話的。

    只是聽著八皇子的回答，他當真，竟然還有些憤怒和心疼。

    也許，他其實也隱隱有些清楚的吧。

    他原以為的，他只是欠了她一個孩子，只是沒想到卻是欠了整個曾經。

    那他該如何做呢？

    一向驕傲自負的戰王殿下，突然間也有些不清楚了起來。

    分外迷茫。

    前世即使對她各種挑剔，他還是死都沒讓她離開自己身邊，今生呢。看她的樣子，似乎是再也不愿意與他有任何交集了。

    想到此處，心里竟愁腸百結，可還不知該如何吐出。

    八皇子看著突然沉默下來的戰王，終于嬉皮笑臉道：“小皇叔，如今你清楚了小八的心思了，可是愿意為我牽線搭橋了？”

    戰王看了他一眼，還是有些莫名：“小八，做人不可如此貪心。”

    那眼神太過透徹，讓八皇子心驚了一瞬，終于還是恢復了原本的表情。

    也許是他看錯了，小皇叔的話，并沒有什么更深一層的含義吧？

    畢竟，小皇叔怎會知道他的謀劃……

    “小皇叔說什么呢，我難得有看上的人呢。她太過聰明了，恐怕也確實不好拿下呢。”

    聽著八皇子依舊嬉笑著說著這些，戰王心內煩悶更重，正好此時馬到了，他再沒有跟八皇子閑聊的心情，直接就拎起韁繩，跳上馬，回了戰王府。

    難得戰王回到府里越想越睡不著。

    不知怎的，他腦海里總是忍不住想到八皇子對煙緋的評價。

    其實今生一開始，他也便有些疑惑的。如今那些疑惑，終于隨著真相，慢慢的一點點揭開，前世他對她的誤解來。

    沒想到，誤解還都沒有全部揭開，她就已經吸引了八皇子的注意力。

    都是皇室中人，最了解八皇子的應該就屬戰王了。

    戰王自是知曉，八皇子的心機當比一般人深厚，想要被八皇子看中，除了聰敏，就是有利用價值了。

    只是，今日聽八皇子的意思，恐怕連他自己都不曾知曉，說那陪我一生也便足以，這句話的時候，他眼神是多么的亮人！

    也罷，小八志在江山，江山美人之間，他也自是毫不猶豫的選擇江山的！

    所以，于慕煙緋而言，小八不是好的良人？

    胡思亂想良多，戰王索性就直接起身走了出去，說是去散步，只是沒想到卻是散步散到了慕煙緋的花園里。

    既然已經到了她的院子，瞧上一瞧也應該無妨。

    戰王走到慕煙緋門口，往里望去，就見慕煙緋趴在床上，輕衣半解，小香正在為她上藥的模樣。

    “姑娘，那綁匪下手也太重了些吧，姑娘您怎么會傷的那么重！”

    慕煙緋微微抽了抽嘴角，還是有些尷尬道：“沒有，綁匪才沒有時間下手呢，這是我不小心摔的。”

    小香的聲音一下子就大了起來：“不小心摔的！姑娘，您不是騎著馬……您不會騎馬？”

    慕煙緋點點頭，任由小香給她抹藥，這才語氣傷感道：“我本來就與你說了吧，早些替我找個西席，可你偏偏一拖再拖，若是我早些學會了輕功，我可還會摔了馬？若是我……”

    小香自知這個話題就是在找死，卻還是義正辭嚴的點了頭：“姑娘放心，奴婢定會給姑娘選個好西席的，可憐姑娘本就身子骨不好，這一摔又不知要養多久呢。”

    看著小香終于點了頭，慕煙緋這才終于放松了下來。

    只是門口好像突然有些響動，小香高聲喊了聲：“誰？”

    卻見舊主子正站在門外，一臉冷漠的看著她。

    “她早就與你說了找西席，你為何不早些安排？”

    小香被問得一懵，突然就反應了過來，這不是你說的交于你去辦了嗎？

    只是跟主子也無法說出反駁的話來，小香連連點頭稱是。

    只是沒想到，就這么一會的功夫，慕煙緋卻是走了出來。

    也不知怎么想的，戰王隨手拿了塊蒙臉布，就站在原地，等在了那里。

    看著慕煙緋柔弱的走過來看著他的模樣，戰王總有種看不夠的感覺。

    沒等小香說話，他就搶先道：“你就是我要教導的學生嗎？”

    慕煙緋用眼神示意小香，小香這才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姑娘這個就是三娘介紹來的西席了，他比三娘厲害的多了。”

    慕煙緋點點頭，倒是立即精神了起來：“小香去端杯茶來，今便拜這位先生為師！”

    為師？這豈不是亂了輩分？

    電光火石之間，戰王的第一想法竟然是這個，第一次他的腦子戰勝了他的理智：“不必，我還未出師，不若姑娘就叫我師兄吧，師兄自當傾囊相授！”

    第一次見不做師傅偏要做師兄的！

    慕煙緋也沒有懷疑什么，反倒是點了頭：“嗯，既如此，那煙緋便喚師兄吧。不知師兄喚何名諱？”

    戰王微微凝視：“陌，我名子陌。”

    慕煙緋點頭，倒是贊了起來：“師兄當真是好名字，師妹名諱煙緋，師兄在上，請受師妹一拜！”

    戰王自是站定，穩穩受了一拜。

    今日因慕煙緋身體之故，倒是沒能學到些什么，戰王也不惱，自鎮國侯府轉了一圈再回去，突然就覺得難以安眠的夜晚，突然就變得平和了許多。

    他竟是能一夜到天明了起來。

    子陌當真是位好師傅。他自是毫不隱瞞，上知天文地理，下至十八般兵器。

    只要慕煙緋有興趣，他都會一一教授。

    只是他太過神秘，在慕煙緋花了一個月終于輕功入門之后，便曾想偷偷跟蹤于他，卻是被他逮了個正著。至此她倒是乖順的緊。

    眼見著一套劍法練完，子陌這才替她斟了茶水緩緩道：“你倒是塊練武的好材料！”

    慕煙緋倒是微微笑了起來，是這個時候的女孩子都會有的清澈笑容。

    戰王失了神，初見，她也是這個笑容。

    那年初冬，他曾有事面見鎮國侯，卻在花園遇到被罰跪的她，大雪紛紛，她卻孤單的顫抖著身子，就跪在青石板上。

    也許是同情作祟，他舉起紅傘，就站在那里撐在她頭上，那個時候，她也對自己這么微微一笑，清瘦的她，那個時候還沒有什么姿色，但只一笑，卻讓他心生蕩漾了起來。

    待到雪停風止，他收了傘，前去見了慕侯爺，卻在途中被慕夫人請了去，這才知道，有著清澈笑容的姑娘只是個會玩弄心眼陷害姐妹的人。

    當時年少，他一時怒從心起，竟然再也不想再見到她！索性換了路回府。

    只是正如她當年說的吧，一飲一啜早已注定，她用她在他府里的一生血淚，還清了那年大雪紛紛時節，她欠了他的債。

    而他，兜兜轉轉，終于還是無數悔恨……

    第106章 ：她要的生活

    看師兄突然發起呆來，慕煙緋倒是微微笑了笑：“師兄可是在思慕心上的女子？”

    戰王突然心內一驚：“有那么明顯嗎？”

    慕煙緋笑著搖搖頭：“也不是吧，大抵是過來人，看著那種眼神，倒是似曾相識呢。”

    聽著慕煙緋說著這么風輕云淡的話，戰王就忍不住心內一陣撕扯：“那煙緋，可是也有思慕的人？”

    若是小姑娘此時該害羞臉紅了吧，只是慕煙緋不是。

    前世今生兩輩子，她倒是風輕云淡了起來：“有過的吧，都倒是活了那么多年，誰又能沒有年少輕狂的時候？”

    戰王以為她還會說些什么呢，卻見她倒是輕輕松松就轉了個話題：“師兄，你還是要聽煙緋一句勸，若是不能給那個人女人幸福，還是莫要去招惹了。畢竟除了你，還有別的男人會追求于她，她可以挑挑揀揀，選擇一個對她比較好的。只是若是你當真定下了，她也真心悅你了，若是你們不能走到最后，那她又該如何呢？她已經回不到被別的男人追求的時候了呢。”

    是這樣嗎？

    戰王幾乎都覺得，慕煙緋是不是已經知道子陌就是戰王了，不然她怎么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他是對她不甘心，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做才最合適。

    他嘆了口氣，這才緩緩道：“那你現在可有想要共度一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