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
是以對沐軾已經絕望的二老將養老的希望已經從長子沐軾身上轉移到了次子沐哲身上,雖然沐哲的本事與沐軾比起來也強不到什么地方去,但是沐哲比沐軾更有主意,只要給沐哲娶一個心性品質不錯的媳婦,沐哲應當不會和沐軾變成一個德行。 可是現在老沐家哪有給沐哲娶媳婦的錢啊! 眼看著沐哲年歲已經過了十九,沐初晴之前的一句‘親不慈’如同硬刺般扎進了沐老太和沐老爹的心中。 若是再不給沐哲娶媳婦,日后沐哲若不贍養他們,那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這樣下來,豈不是兩個兒子一個都撈不著? 還有那最小的女兒,眼看著馬上也要過了出嫁的年齡,可是家中哪有閑錢給她置辦嫁妝啊! 可是若依了沐初晴所言,那他們就算抓住了沐哲,也只能是抓住一個小尾巴,依照沐初晴的本事與那篤定的語氣,定然是給沐哲選好了掙錢有油水可以撈的工作,二小子日后發達只是遲早的事情,可就算發達了,他們老夫妻倆也頂多拿一些基本的銀錢,那些錢根本不足以支撐他們過上寬松富裕的生活。 若是不答應,兩個兒子都可能平庸一生,雖然能夠守在他們膝下,但是沐哲卻很可能打了光棍,到時候親兒子極可能養成仇人。 若是答應了沐初晴的話,每月能拿到一些基本保證溫飽的銀錢,但是卻整日都會看著人家吃香的喝辣的,而自己只能盯著面前管飽的窩窩頭和糙面糊糊。 沐老太左思右想,被這兩種選擇折磨的不行,苦著嗓子問沐初晴:“晴丫頭,娘知道娘有時候偏心,但是你也不能這樣對娘和你爹啊!” “如果娘對我做的事情發生到娘身上,娘不一定有我大度。既然娘自己都說了偏心,那娘為什么不反省反省呢?都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rou,為什么就要將心偏的那么厲害,為了大哥一家,那日初夏問我,我們仨是不是娘和爹親生的,難道娘在做夢的時候就不害怕,有朝一日我們仨全都心寒了,不管了,大哥大嫂能給你們吃一頓熨帖的飯嗎?” 沐初晴自嘲地笑笑,“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可是哲子也是我爹和您的兒子,您平日里就用哲子掙來的錢貼補沐軾一家,既然您知道指望沐軾一家給您倆養老幾乎不可能,為什么還要拿著哲子的錢去填沐軾和沈昭這兩個無底洞! “若是哲子從出去給人做工開始就把自己掙得錢都攢下來,爹娘,您摸著良心想一想,兩個媳婦都娶回來了!” “爹,娘,難道你們都忘了哲子八歲那年去鎮子上當學徒時你們怎么說的,你們告訴哲子,那是為了出去掙錢學本事討生活,所以再難再苦也要忍!哲子在鎮子上被年長的學徒打了,連醫館都舍不得去看,到現在還落著一到雪天就頭疼的毛病,那年冬天我大哥在干什么?” “那年哲子八歲,我十歲,初夏七歲,沐軾,您眼中家庭的頂梁柱十二歲,他因為聽鎮上做工的人回來說蜜兔子多么好吃,絕食兩天非得讓你們給買回蜜兔子來吃飯!那一只蜜兔子我和初夏可碰過一下?哲子可舔過一口?” 沐初晴一指伐住沐軾,聲音中已經聽不出喜怒,“那買一只蜜兔子的錢,需要哲子給人做半個月學徒、做半個月小工才能掙到,需要我和初夏繡十二個荷包才能掙回來,你可知道我們姐妹倆為了繡那十二個荷包,手指上被繡花針扎出多少血窟窿來?” “憑什么我們做那么多的活兒,連一個蜜兔子的尾巴都看不到,他沐軾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吃掉一整只蜜兔子!” 沐初晴的話將整個屋子中的人都震驚了。 沐初晴倒退了幾步,托著莫子遜的肩膀站穩,繼續道:“就憑沐軾是沐家的長子,所以你們事事都依著他,就憑著沐軾在將來要給你們養老,所以我們兄妹三個掙的錢就都要填了這個無底洞!那為什么現在不指望了,找當年吃過蜜兔子的人給您養老啊!” “現在想到哲子了,哲子那年過年回來被打的全身是傷,你們誰給哲子請過一個大夫,我爹說用山藥蛋燙熟了滾一滾身上的傷就好了。可是我用繡荷包偷攢下來的錢將老村醫請來時,老村醫怎么說?老村醫說傷入臟腑!若是再大意上兩三天,哲子可能就沒了,那年冬天,哲子七歲,沐軾他十二歲!” 沐哲聽著沐初晴的話,紅了眼眶,轉過頭去默默垂淚。 “現在養老的時候想著指望哲子了?娘,爹,你們良心過得去嗎?若說是養育的債,哲子從七歲到十九歲,馬上就二十了,這十多年賺得錢早就還清了!之后他愿意孝敬你們那全都是看在血脈聯系上,就算是不孝敬那也是本分!” “你們都等著沐軾孝敬你們吧,日后沐軾沒錢給你們吃飯的時候,你們也學著沐軾當年絕食兩天抗議一下?看看你們指望的兒子能不能向你們當初給他買蜜兔子一樣送來吃喝穿用的東西!” 沐初晴心中的余毒差不多放干凈了,同韓老太道:“小姨,時間不早了,我要先回去了,你看你是同我們一起回去還是在我家歇上一晚,同我娘好好嘮嘮嗑,明日再回?” “哲子,關鍵是你自己想清楚,明日早晨來姐家,同姐說你的決定。我先帶著遜哥兒回去了,家中還一攤子事情沒做呢!”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心中憋事兒的李老太 沐初晴自己都不知道為何,一進老沐家的門就開始著急上火,火氣‘噌噌噌’地就上來了,難道是因為一進門就看到沈昭的緣故? 想不清楚的沐初晴索性不去再想,同沐老爹和沐老太說一聲之后,拉著莫子遜就要回家。 韓老太看看一屋子目瞪口呆的人,又聯想到之前沐軾的話,她這個二姐家哪有什么地方能讓她和韓月蘭落腳,也連忙告辭一聲,與沐老太約定過幾日再來,便匆匆拉著韓月蘭走了。 寂靜。 死一樣的寂靜。 沐老爹和沐老太耷拉著眼皮坐在炕沿上,心中不知道琢磨什么東西,一言不發。 沐軾的眼神時不時掃過沐哲身上,那狠厲的光芒,恨不得將沐哲剝皮抽筋剔骨。 沐哲則是抱頭蹲在地上,不斷抓著頭發,指關節都因為用力過猛而發了白。 沐初夏從沐初晴進門的時候心就一直揪著,生怕沐初晴將她和蘇格的事情說出來,見沐初晴到走都沒有提一嘴,心中松了一口氣,卻又想到沐初晴要幫沐哲張羅婚事,甚至連住房和工作都給解決掉,而她也是沐初晴的同胞姐妹,沐初晴自始至終卻連個話頭都沒有給她,心中不免一陣失落。 李老太同沐老太緊挨著坐在炕上,見沐老太臉色不大好看,倒三角眼中的光芒閃爍不定,直勾勾地看了沐軾好幾眼后,心中終于敲定了主意,“二妹,讓哲子答應了晴丫頭的話吧,那樣對妹夫也好,你將哲子拉在身邊,日后若是親兒子養出仇來,給你養老的還只是軾子,倒不如現在放手了,不要抓得那么緊,日后兒子在,還能拿兩份的孝敬錢,這賬你自己心中得算明白。” 李老太的眼睛瞇了瞇,抬起胳膊去抹淚。 不管如何,她們一家好不容易尋到一個能立腳的地方,絕對不能再顛沛流離了,她必須穩住這一家子的心思,拉攏好這個耳根最軟的meimei,不然她的兒子、媳婦、孫子,還有兩個閨女都要無家可歸。 沐老太長出一口氣,面色戚戚道:“大姐,你說我這是做的什么孽,一心不想讓孩子們離了心,不管做什么,都是想讓這三兄妹和軾子和好,沒想到卻越鬧越僵,大丫頭是一個心中有主意的……哎,日后這事情,我都不管了。不敢管,也不能管,管了就是仇,管了就是孽啊……” “少說幾句!” 沐老爹陰著的臉漸漸好轉,道:“軾子他大姨說的對,這件事情就依了晴丫頭和哲子吧,不管什么,沐家不能無后!家中進了一個害人精,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 說這話的時候,沐老爹的眼睛狠狠瞪著沐軾,意思很明顯,若不是沐軾之妻沈昭,好端端地一家子怎么會鬧成這個樣子。 沐軾聳聳肩,根本未將沐老爹的瞪眼放在心上,反正他和沈昭也只是名義上的夫妻,實則早就各取所需,各過各的了,沐老爹怎么說沈昭都與他無關。 李老太看著夫妻和睦的兒子和媳婦,感嘆道:“哎,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啊!”她們家倒是孫子都不小了,可是家鄉卻遭了災,背井離鄉,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 “二妹,時候不早了,我們就先過去了,你和軾子他爹也休息吧。依我看,明日讓哲子去找他姐一趟,孩子的婚姻大事要緊,其他的都比不上。” 說完,李老太就領著一大家子人回了沐老太給他們家準備出來的房屋中。 屋內黑燈瞎火的,李老太的兒子李壯山剛準備點一支蠟燭,沒想到剛點燃的火苗就被李老太吹滅了。 “家中這情況,哪有閑錢點蠟燭?摸黑是不是你連炕都上不了?”李老太斥責李壯山道。 老實巴交的李壯山沒有說話,她媳婦李氏也是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就連小孫子李丁宥看向他奶奶李老太的目光中都帶著一些畏懼,悄悄爬上炕,和衣睡了。 “壯山……”李老太喚道。 李壯山正睜著眼睛睡不著呢,聽到李老太喚他,悶悶地應了一聲,他實在不想讓妻兒和老娘meimei跟著他受罪,可是奈何他又沒有本事,只能將一肚子的苦水往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