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jié)
無人應(yīng)答,清玄子笑嘆,“我終究是愚鈍的,時至今日才明白師兄的用心,師兄啊,你才是最叫人心疼的,以一己之命為瑤兒娘倆改命,遭了天譴尸骨無存……” “罷了罷了,既應(yīng)了你,一年后那丫頭的生死劫,我傾盡畢生之力亦會助她破劫,保她安然無恙。” …… 慕挽歌在清源山醒來已是三個月之后。 醒過來時,她不知今夕何夕,屋里只有她一人,掀開被子,她驀然僵住,盯著自個兒微隆的小腹發(fā)愣。 “顯懷了?”她難以置信,手輕顫著,撫上微隆的腹部。 這里正孕育著一個小生命。 她與洛辰脩的孩子。 此時,房門從外面被人輕輕推開,聽到響動,她抬眼望去。 來人踏入屋,便如同被人施了定身術(shù)一般。 洛辰脩不敢眨眼,死死盯著她,良久,大步流星奔直她面前,緊緊將她抱住。 “阿挽……” “你終于肯醒來了,你知不知我這些日子是如何過來的?” 他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了令慕挽歌心疼不不已。 其實這幾個月她是有感知的,能聽到他的聲音,聽得清他與他說的話,也知每晚他便躺在她身側(cè),抱著入眠。 他時刻守在她身邊,每日喂她喝藥,為她擦臉洗手,為她擦身,她的事,他親力親為,一刻也未松懈過。 她昏睡時也知他的期盼,盼她睜眼。 他求她醒來看他一眼。 “對不起,讓你你擔心了……”她抬手抱住他勁瘦的腰,感受著來著他身上的溫暖。 他瞧著比她瘦得還要厲害,原本合身的長袍松垮垮的,她抱著他,能真切感受他的消瘦。 洛辰脩緊緊抱著她,良久不曾開口,手臂輕顫,生怕這只是一場夢,像過去三個月里的大多數(shù)夜晚,夢里滿心歡喜,醒來時她仍一動不動躺在他身邊。 他不說話,慕挽歌只得自個兒找話與他說。 “我睡了多久?” 此言一出,她感覺到洛辰脩手上的又緊了緊,她以為他不會回答她時,他啞聲開口了。 “三個月……你睡太久了……” 三個月,他度日如年,卻只能這樣靜靜看著她,守著她,祈求她早日醒來。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樣的情景在夢里發(fā)生了許多回,醒來卻只有失望。 終于,她醒了。 清玄子前輩與他說,她能否醒來要看她的造化,也許很快會醒,也許孩子降世時會醒,也可能會一直昏迷不醒,一輩子如此下去。 慕挽歌所中之毒名為‘凝醉’,是毒王毒門之毒,乃陰寒之毒,若尋常人中毒,不出一刻便會全身血液凝固,毒發(fā)身亡,但她不一樣,若中毒之人是洛辰脩,那即便是清玄子也無能為力了。 這也是慕挽歌所慶幸的,她替洛辰脩擋了毒針,還能有救,若是沒能擋住,哪怕她醫(yī)術(shù)精湛,恐怕也救不了他。 還好…… 手輕撫微隆的小腹,心緒也變的柔和起來,再過幾個月他們的孩子將出世。 這個孩子是意外也是驚喜。 一只大手覆住她的手背,與她一同輕撫,而后輕輕握住她的手,在她耳邊溫聲道,“孩子很好,辛苦阿挽了?!?/br> 慕挽歌淺淺一笑,她也覺得夠辛苦的,如今這一大一小儼然成了她最在意的。 生死攸關(guān)之際,不假思索想保護的是孩子的父親,察覺中毒之時,最先想到的是護住肚子里的孩子,最后才到她自個兒。 為了他們,她無論如何也得堅持住,活下來。 強烈的求生欲還是為了他們。 如今孩子的父親好好的,孩子也好好的,她覺得安心了。 “守著我三個月,你脫不開身,朝中需要你做決定的大事,多半也擱置了……” “洛王如何了?” “還有靳郁風與赫連凕,狄國可有臣服了……” 洛辰脩耐心聽她慢悠悠地問了一大堆,揚起嘴角,細細說給她聽。 “張家暗中與慕容諶勾結(jié)通敵,張皇后多年來仗著娘家勢力謀害了許多皇嗣,張家倒了,張皇后被廢,八皇子被冊立為太子攜六部打理政務(wù),如今是太子監(jiān)國?!?/br> 慕挽歌眼眸動了動,隨即釋然笑了。 原來這才是他的本意,扶持八皇子上位。 “那洛王呢?”她偏頭笑問。 洛辰脩無奈嘆了一口氣,抬手輕揉她的腦門,輕聲道,“你才醒來,莫要勞心費神想這些糟心事兒?!?/br> 慕挽歌不贊同反駁他,“躺了三個月,身子麻木,腦子也麻木,再不動動腦子,我就真成廢人了,以后你養(yǎng)我啊,哼,你都不做皇帝了,養(yǎng)得起嗎!” 洛辰脩自然聽出了她話中的不滿,低笑接話,“即便不做皇帝,為夫也養(yǎng)得起你和孩子的,阿挽莫要擔心?!?/br> “……” 他這是在轉(zhuǎn)移注意力,她可不上當。 最終,洛辰脩屈服在她的‘yin威’之下,實在是她瞪他的模樣讓他招架不住,只得舉手告饒。 “事敗后,父王逃了,洛王府被抄家,張氏瘋了,碧如帶著她離京,據(jù)手底下人的來報,她們母女是被楚香寒接走了?!?/br> “師兄?”慕挽歌訝異,她記憶里的楚香寒可不是什么大善人,不曾想出乎意料做了一件善事。 張家徹底垮了,張氏瘋了,自小嬌生慣養(yǎng)的洛碧如無依無靠活不下去的。 不料楚香寒會這樣做。 洛辰脩輕嘆,“是啊,楚香寒那樣自私之人竟會對她們母女伸出援手,確實出乎意料,又或許是他良心發(fā)現(xiàn),碧如終究是他唯一的meimei?!?/br> 慕挽歌笑了笑,此時與他想的一般無二,楚香寒將洛碧如帶走確實出人意料,卻也是人之常情,血濃于水,此乃事實。 “那你呢?若師兄不管洛碧如,你也會管她,原先你是打算如何安置她?” 他是面冷心熱,洛碧如不是他的親meimei,卻也是表妹,他不會坐視不理,只是楚香寒先出手了,他樂于成全。 洛辰脩沉吟,“因母親求情,陛下未牽連洛家及洛王府無辜之人,張氏雖出自張家,但沒有張皇后的野心及手段,對張家及父王所做之事毫不知情,陛下便網(wǎng)開一面,但她們母二人是無法在京中立足了……” 所以他想的是將張氏母女送走,保她們一生衣食無憂。 洛辰脩所能做的只有這樣,但被楚香寒做了。 何樂而不為呢。 “小七如今身在何處?” 昏睡三個月醒來恍如隔世,她牽掛人和事不少,醒來自然是不想再睡的,便問他了。 洛辰脩一一與她說了。 風辭回京后便將七公主帶去了風家堡,一個月前七公主才回了宮。 關(guān)于風辭的還有一事,洛辰脩瞞著她。 一個月前,也就是七公主回宮那日,風家賑災(zāi)有功且風辭在揭發(fā)九皇子和洛王陰謀一事上有功,皇恩浩蕩封賞了風家,風堡主親自入宮謝恩,卻給兒子求了一門親事。 風堡主替風辭求的是五公主。 廢后之女,被皇帝厭棄的公主,風堡主替兒子求娶,而皇帝也答應(yīng)了。 這件事,洛辰脩不想慕挽歌知曉,若她知曉,以她與風辭的交情,必不會袖手旁觀。 說了七公主的事后,洛辰脩便未再說下去,靜靜擁著她,享受這靜謐的溫馨。 站在門外的靈璧喜極而泣,捂住嘴,不敢發(fā)出任何聲音。 主子她終于醒了。 片刻后,靈璧收住洶涌的心緒,雙眼紅紅,進屋稟告。 “王爺,太子又派人來了,護衛(wèi)來報,此番太子親自前來,此時便在山門外,您是否要去見一見?” 洛辰脩面色不虞,不欲搭理的樣子。 慕挽歌輕聲勸,“既是太子親在前來,你便去瞧一瞧,興許是有急事,洛妃娘娘及小七還在宮里……” 洛辰脩也只聽得進去她的勸,雖有萬般不舍,還是出去瞧了。 待洛辰脩一走,靈璧再無顧忌,滿心歡喜來到慕挽歌床前,聲音暗啞哽咽。 “主子……” 慕挽歌含笑打趣,“喲,我家靈璧大美人兒這是要哭了啊,我瞧瞧可有雨帶梨花的嬌美。” 靈璧頓時破涕為笑,抹了把眼角,在慕挽歌的示意下坐在床沿,陪她說話解悶。 自靈璧口中得知了一切。 在洛辰脩的強勢威逼下,老狄王讓赫連希毒死了靳郁風,赫連溟被奪權(quán)幽禁,赫連希成功上位,議和之時愿用五百匹良駒換回赫連靜。 得到洛辰脩的首肯,赫連希以五百匹良駒將赫連靜換了回去,而毒王可就沒那么幸運了,唯一的女兒落在洛辰脩手上,因毒王暗中以毒針傷了慕挽歌一事,洛辰脩恨不得將毒王碎尸萬段,豈會輕易放過紅藥。 紅藥一身毒功被廢,手筋腳筋被挑,洛辰脩仍不解恨,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慕挽歌身上逼出的那根毒針用在了紅藥身上,命人將將紅藥拖去亂葬崗扔了,當夜毒王出現(xiàn)將紅藥救走。 慕挽歌只笑了笑,洛辰脩的性子她清楚得很,他不會這樣輕易放過毒王的。 猶豫一番后,靈璧終究還是將風辭的事說了。 “主子,一個月前風堡主進宮替風少主求了一門親事,求的是五公主?!?/br> “什么?”慕挽歌驚愕,“風堡主要風辭娶五公主?” 靈璧點頭,“風少主因此事與風堡主大吵了一架,回了胭脂樓后便未再回風家堡,且風少主將癡傻的風小姐也帶走了,瞧著是不愿再回風家堡了?!?/br> 靈璧口中的‘癡傻風小姐’是風辭一母同胞的meimei風瑜,比風辭小兩歲,據(jù)說是八歲那年親眼目睹了其母慘死,風瑜嚇得癡傻,七年了,仍舊是癡癡傻傻的樣子。 風堡主不問風辭的意愿向皇帝提親,若是以往,皇帝多半是不會同意的,但張家倒了,張皇后被廢,五公主也到了該出嫁的年紀,留在宮里只是礙皇帝的眼。 皇帝想也不想便同意了,這無異于逼婚風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