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漆黑是夜空，他們能看到。

    小青龍側頭，幾人臉上是好不加掩飾的真摯笑容，開心的像是得到了世界上最寶貴的財富，小青龍張張嘴，想和他們說——

    夜空不單單是黑，還有星星，有月光，有銀河。

    然而話到嘴邊，變成了——

    “嗯，你們所看到的就是夜空?！?/br>
    他們笑的更加大聲。

    “那還有什么是黑色的？”

    小青龍四處環視，目光停留在旋風身上，說：“旋風后背上的毛是黑色的，還有我的眼睛是黑色的，頭發是黑色的，下過雨的泥坑也是黑色的，等哪天下雨了，我們可以一起去跳泥坑?！?/br>
    “好呀。”瑞瑞笑瞇瞇說，“謝謝你啊糯糯，之前都沒有鬼愿意和我們玩兒的。”

    “為什么？”

    “因為捉迷藏的時候總是被我們抓住。”瑞瑞指了指耳朵，“我們能聽到很小很小的聲音，不過現在好了，我們以后可以不玩兒什么捉迷藏了?！?/br>
    聽到聲音……

    小青龍眼睛一亮，眼前云霧突然撥開，一切明了。

    他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撒丫子向洋房跑去。

    到了樓上房間，小青龍砰得一聲推門而入，氣喘吁吁和程落說，“媽，我知道了?！?/br>
    正在看書的程落給了一個眼神：“嗯？”

    “瞎子的眼睛就是耳朵，瑞瑞他們告訴我的。”

    程落挑了下眉，合上書本看著灰頭土臉的小青龍，柔聲道：“你晚餐也不吃，就是為了和瑞瑞他們吸取經驗？”

    “也不算?！毙∏帻埬樅芗t，“就是、就是我知道怎么回事了，所以能不能……不要再蒙著眼睛了？特難受，真的?！?/br>
    “好。 ”

    見她答應的這么干脆，一瞬間小青龍以為自己聽錯了，用手扣了扣耳朵，“您、您答應了？”

    “嗯?！?/br>
    小青龍激動的在地上蹦跶兩下，“那您的意思是我可以和瑞瑞他們玩兒了？我們約好去跳泥坑，我想好了，就算不下雨我們也可以跳泥坑，可以用大象鼻子當花灑，您說我是不是很聰明？”

    “很聰明，但是不行?！?/br>
    “……”

    “………………”

    “為什么？”

    “明天開始記臺詞?！?/br>
    小青龍無精打采垂著肩膀，“臺詞不是記好了嗎……”

    “你那是背，我要的是你參透里面的每一句意思?！?/br>
    小青龍脾氣再次上來，不滿頂嘴，“您那么厲害，您怎么不去參透里面意思？”

    程落沒再說話。

    見她沉默，小青龍便以為是自己說對了，一時之間沾沾自喜，樂顛顛跑出臥室，準備去廚房順點吃的。

    她看向窗外濃郁的夜色，心里突然空落落的。

    程落曾經無數次的在記憶池里看著自己的記憶，看著她為了夢想挑頂夜戰的畫面，那時的程落不允許自己有一個字的錯誤，臺本上密密麻麻全是標注。

    那時的自己可真美……

    想著，程落臉上落了笑，接著搖搖頭，低頭繼續看書。

    *

    ***

    轉眼到了去劇組的時間，程落把動物園的事物交由方導和時墨打理后，便收拾好東西帶著小青龍去了鄉下的拍攝地點。

    此次拍攝地點在注明的風景點橙花鄉。

    橙花鄉山水環繞，遠離城市喧囂，如同隱在深山的世外桃源。說的是鄉鎮，可人口非常少，上上下下約莫只有三百人。

    他們拍攝所在的房屋是借的鄉民的，一個不大點的院子，正中是一顆生長茂盛的杏樹，院子后面有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河，河水潺潺，萬空晴朗，幽靜又美麗。

    劇組人員集中到了院子里，等程落帶著小青龍出現時，一群人全到齊了。

    在看到程落，院子里突然深陷入沉默，尤其是站在最后方的男人，低掩著帽檐，像是在有意遮蔽著她的目光。

    一陣詭異的安靜后，導演笑瞇瞇的過來招呼程落，并且熱情的拿走了她手上沉重的行李。

    “一路過來累了吧，先過來喝杯涼茶吧?！?/br>
    說完，又彎腰看向小青龍，手指輕輕在他臉上勾了一下，“叔叔那里有冰凍果汁，拿來給你喝啊。”

    話音落下，沖后面的助理使了個眼色。

    助理瞬間明白意思，又是搬椅子，又是端茶倒果汁。

    程落拉著小青羅坐在中間，四處看了圈，然后目光落在了遮陽棚下正補妝的年輕女人身上。

    她梳著俏皮的短發，蘋果臉，大眼睛，長得嬌俏可愛，只不過神色傲慢，從頭到尾沒看程落；視線一轉，目光落在了他身邊的男人身上。

    男人整個人窩在了搖椅上，腿很長，頭上戴著頂帽子，看不到臉，雙手環胸，低著頭像是睡著。

    程落默不作聲收斂視線，端起水杯小抿了口。

    “還有旋風的水?！?/br>
    一路過來，旋風早就渴了，也沒客氣，低頭咕嚕咕嚕大口喝了起來。它聲音有些大，瞬間吸引了那頭的視線，女演員上下掃著它，最后翻了個白眼，掏出化妝品補著妝。

    “程落，我和你介紹一下。這是孫茹，她在里面飾演糯糯的mama；這是許千澤，他在里面演糯糯長大，因為他們趕通告，加上只有三場戲，所以我們先拍他們的。”

    “……”

    許千澤。

    程落對這個名字總算有印象了。

    她的第一任丈夫，比她小幾歲的小狼狗，二人閃戀閃婚，從此會再無瓜葛。也難怪他見了自己沒什么動作。

    許千澤在椅子上動了動，即使看不到臉，也能感受的到他的不自然。

    “這鄉里只有一家民宿，來前我們已經承包了，房間也都分配好了，一會兒讓助理帶你們過去，我們休息一天就直接開拍，您看可以嗎？”

    程落點點頭，見她沒意見，導演松了口氣。

    “那成吧，我們現在去吃飯，吃完睡一會兒，再四處看看，這鄉里景色就是和城市里的不一樣?！?/br>
    “錢導，我就不去了。”孫茹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我不餓，先回去睡了。”

    “我也有點累?！痹S千澤緊跟著站了起來。

    這下子程落看到了他的臉。

    很秀氣的一個男生，帽檐里垂落下的發染成了漸變的黑灰色，襯著皮膚白凈，眉眼精致。

    腦海里的記憶不太清楚，隱約記著是許千澤追求的穿越者，那會兒他只是個十八線小明星，微博粉絲連一萬都沒有，傍上程落這條大腿后，開始逐漸走紅。后來二人離婚，許千澤已經成為新晉小生，他從來不說這段短暫的婚姻，穿越者對此也閉口不談，以至于后來的粉絲壓根不清楚他們的愛豆已經結過婚。

    許千澤刻意躲避著程落的目光，像是害怕和她正面接觸一樣。

    程落知道原因，他是心虛。

    當初和她示愛是看上的她臉，后來結婚為了利，利益得到之后，自然要一腳踢開她，去追尋自己的天空和自由。

    許千澤對于程落來說是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只淡淡看他一眼后，便牽著糯糯向飯店方向走去。

    大部隊接二離開，院子瞬間空了，只流下了了許千澤和孫茹。

    目送著眾人遠去的身影，孫茹用手肘推了推了許千澤，“哎，當初導演神神秘秘不和你說小演員是誰，原來是怕你見了程落扭頭不干?！?/br>
    “許千澤。”孫茹聲音促狹，“見到前妻是不是很驚喜？”

    許千澤哼了聲，別開頭，說：“你不要用這件事打趣我，沒意思。”

    “那你說什么有意思？”

    “就是沒意思！”

    見許千澤要進屋，孫茹匆匆跟上：“現在程落網上風評不錯，勉強算是洗白，要是程落想，再咸魚翻身也不是不可能，見她這樣，你就不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當初拋棄她啊?！?/br>
    許千澤眨了下眼，說：“不后悔。”

    都是過去的事兒了，談何后悔不后悔的。

    他當初就是被豬油蒙了心才看上的程落，結婚以后發現程落根本不是外表那樣，又蠻狠又無理，不允許他消失在她的視野外，霸道刁蠻的讓他透不過氣。

    孫茹癟癟嘴，拍拍許千澤的肩膀，“成吧，您一人待著，我去吃飯了?！?/br>
    許千澤瞪大眼：“你不是不吃了？”

    “那是剛才，現在我改變注意了?！?/br>
    說罷揮揮手，雙手插兜向外走去。

    *

    鄉里的飯店小，可淳樸，也干凈，家具材質都是木制的，腳下地板是凹凸不平的水泥地，沒菜單，墻上掛著牌子，上面是毛筆手寫的菜單。

    店長書法了得，那龍飛鳳舞的菜單讓導演辨認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正當導演準備把店長叫過來時，程落掃了眼，開口點菜，“給我來個素三鮮，清炒萵筍，綠豆湯，紅豆糕，還有一碗豆奶?！?/br>
    小青龍癟起嘴，拉了拉程落衣袖，“媽，我不要吃萵筍，我要吃rou?！?/br>
    程落眼睛眨也不眨：“沒rou。”

    “你胡說，有rou，我要rou！”

    他吵吵鬧鬧的聲音剛巧被進門的孫茹聽見，招手讓店家過來，說：“給那孩子來一鍋農家雞?！?/br>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