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德安在看別人,卻不知道旁人也在看她,軍中男人都是大老爺們, 有的一年到頭都回不了幾趟家, 就是離金都才半天的行程,可軍中戒備森嚴, 也不能隨便回去, 就算是來個再丑的女人, 在他們的眼里都快能和貂蟬媲美了,可軍營中再丑的女人都沒有。 雖然沒有女人, 可卻偶爾會有白白凈凈的小兵進軍營,白白凈凈的在軍營待多了一個月之后也會變成像他們一樣的糙爺們,原本軍營里面還有一群白凈的公子哥可養眼,可這群公子哥到現在, 個個都黑城碳了,也快和他們一樣那么彪壯了,一點看頭都沒有了! 今日看到一個捏著小手帕,唇紅齒白,白白嫩嫩, 長得比尋常姑娘家都俊的小伙子,這群大老爺們雙眼都快放出綠光了。 可德安卻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在別人的變成了一頭小綿羊。 沈玉回到軍營中,見那群大老爺們都穿上了衣服,心底里面懸著的那口氣終于松了。 午飯比較簡單,青菜饅頭,雖然簡單,但就是管飽,將士們飯量大,要是頓頓吃rou,也沒幾個能吃飽的,所以只有偶爾一次才加菜。 沈玉幾乎不怎么挑食,方睿則是吃過沈玉下的面之后,便覺得隔夜餿了的饅頭都能下咽。 用完午飯,就要進入正題了,即便方睿主要是出宮來避風頭的,但也要做做樣子,讓雷聲大把他那群軍隊的蛀蟲拉出來溜溜,看看這群公子哥到底□□練成了什么樣。 百人走進進那武場的時候,隊列整齊,個個雄赳赳氣昂昂的,倒是有幾分樣子。 坐在簡易的木塔上,方睿兩指敲有節奏的敲著桌面,看著已經精神氣截然不同一百個世家公子哥,方睿也來了興趣,認真的看著武場上面的演練. 演練無非就是排兵布陣。 一百個人氣說多卻也不多,說少的話,古往今來以少勝多的例子比比皆是,不一定少的就是差的。 一百個人在武場之上,有人拿弓,有人拿長矛與盾牌,排成了錐形陣,前鋒如錐,隨著前進錐形陣兩翼逐漸擴大,非常靈活快速的變為了雁形陣。 方睿突然露出了感興趣的一笑,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莫過于是陣法變化自如,而這其中又有六如,分別是疾如風,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動如山,難知如陰,動如雷霆,方睿也想不到,短短一個月,這群不成器的子弟兵竟然能達到這個地步。 視線停留在了層層的重圍中的一點,而后看著底下的隊形,問坐在一旁的沈玉:“可看什么來了?” 沈玉看著拿軍令旗的士兵,道:“指揮的人,是溫陵。” 方睿的嘴角勾了勾,表情似乎沒有任何的意外:“首商溫家,傳人個個都是經商的奇人,就像是天生就是做商人的材料,精于審時度勢和計算,若溫陵真的是溫家的人,他能為指揮號令的人,也不足為奇。” “沈愛卿,還記不記得,四年前救了溫陵之后,他贈送給你我的那兩枚玉雕?” 沈玉細想了一下,回道:“記得,只是陛下你突然問起這玉雕是何意?” 方睿敲著桌面的兩指,戛然而止,轉回頭看向沈玉:“那玉雕,是溫家底下天下銀號的玉號。” “天下銀號的玉號?!”沈玉頗為驚訝,當時還是少年的溫陵說只要是有困難都可以拿著他贈送的玉雕到天下銀號尋求幫助,前提是不能提起他的名號,當時沈玉只是順手救人,并沒有想過得到什么回抱,對于少年所說的,也沒有太在意。 目光轉回到武場上面,落在溫陵的身上:“天下銀號的玉號各有不同,很難仿照,且只認玉號,不認人。”也就是說玉號是誰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時候是誰帶著玉號去天下銀號。 “臣聽說過,這玉號并非一定是存有銀錢在天下銀號,玉號不僅是可存銀錢,也可存人。” “這大概就是持有玉號的特別之處,無論是什么,都可以存。”首商溫家之所以稱為首商,因為是天下第一商,天下商人無不為溫家馬首是瞻,其財富足富可敵國,別說是江湖中人要忌憚溫家,就是朝廷也非常的忌憚。 溫陵若真是首商溫家的人,要是能為己用的話,那就有足夠強硬的后盾,他要斗的不僅僅是太后,更有王氏一族,與王氏一族對抗,并非是那么簡單的一件事情,且再過不久,東疆會發生內部叛亂,繼而對大啟虎視眈眈,要解決這些問題,沒有足夠的財力作為支撐,是決然不可能進行得那么順利的。 演習大致到了下午才完畢,方睿讓人把溫陵叫到了自己的帳篷中,帳篷中只留有沈玉。 方睿上坐,沈玉站在一旁,當溫陵進來的時候,溫陵做出了參拜皇帝的禮。 “草民溫陵見過陛下。”溫陵自稱溫陵,而非再是昨日的顧子陵。 “平身。”方睿也猜到了溫陵知道了他的身份,可還是問道:“你是怎么知道朕是皇上的?” 溫陵微微低頭:“據草民所知,沈大人為三品官員,沈大人在陛下的面前帶著敬意,可官位比沈大人高的官員之中,并沒有姓方的,且……方是國姓,容大總管是陛下身邊的人,在四年前容大總管就隨著陛下你救了草民,草民不想知道陛下你就是皇上也難。” 方睿輕笑了兩聲,道:“朕竟然不知不覺的露出了這么多的破綻。” “草民昨日自稱子陵,欺瞞陛下,還請陛下恕罪。” 方睿看了眼沈玉,沈玉會意,便問道:“你名為溫陵,卻自稱顧子陵入軍營,到底是何用意?” 溫陵默了半會,隨后才如實道:“草民……原是溫家私生子。” 聞言,方睿和沈玉互相對視了一眼,溫家的私生子,這還真的是他們意想不到的。 “草民的母親也是溫家人,只不過是偏旁系的姑娘,與直系長房的二公子情投意合,溫家人極力反對,兩人最后就決定私奔,私奔后的第二年便有了草民,溫家人不得已才勉強的接納了草民和草民的母親,只是……“ 溫陵頓了下,還是繼續道:”只是這大家族中明爭暗斗的不少,為爭奪家產,無所不用,父親在世的時候還有所依靠,父親去世之后,母親也郁郁寡歡,不久也去了,草民在溫家便如履薄冰,更有數次差點喪命,不得已逃出溫家,被追殺那一次就是逃出溫家的時候。” “那這和你改名換姓入軍營又有什么聯系?”皇家中就是親情都可以算計,尋常世家,也好不到那里去,對于這中家族間的利益爭斗,方睿沒有絲毫的意外。 溫陵眼神微微一暗,回道:“為了躲避追殺,同時也在韜光養晦,既然他們逼得我無路可退,那我便迎面而上。” 方睿聞言,抬起手拍了兩下,贊賞道:“不錯的覺悟,與其被逼進了死胡同,那還不如在逼進進死胡同的時候就開始反擊。” 放下了手,方睿勾著嘴角道:“若是朕出手幫你,你覺得勝算又會增加多少?” 聞言溫陵眼中露出了些許的驚訝,道:“草民怎敢勞煩皇上。” 方睿眼中帶著精明,嘴角帶著一絲的笑意:“朕幫你,朕自然不會白白的幫,朕想要的時候你接手溫家之后,財力上面的支持。” 溫陵略微的想了一下,知道其中的利,便拱手回道:“若是陛下有需要到溫陵地方,溫陵定然義無反顧。” 有了溫陵這個保證,方睿的目的也達到了,便道:“若有需要,隨時可以找沈玉和容泰。” “草民謝主隆恩。” 在軍營中待了四日,準備回京的時候,方睿交代雷聲大說:“這百個人僅僅是一個月就有這么大的進步,都是些可造之材,好好的訓練,莫要松懈了。”朝中王氏一族的勢力太大,也是時候該換一下官員了。 在回京途中,讓去調查溫陵的消息隨著信鴿而來,所調查回來的消息,與溫陵說的無異,唯一不一樣的就是,溫陵在名義上是已經在四年前身亡了。 方睿手中拿著信件,撩開了車簾,長嘆了一口氣,溫陵的遭遇還真的與他有幾分相似,只不過溫陵比他聰明得多,一早便察覺出誰是好人,誰是壞人,而他,被蒙蔽二十幾年,晚晚才看清現實,竟然還期望太后對他有母子之情。 他既是可笑,又是愚蠢。 ……………… 回到太保府,調查的消息才遲遲得知,車夫道:“有一家雜貨鋪的掌管與小的說,這種魚干產自波斯,只有皇室才能想用,有錢也買不到。” 聽到調查回來的消息,沈玉看著手中的魚干,略有所思。 波斯的珍品到大啟,最大的一個可能就是進貢,波斯進貢而來的不足為奇,但進貢的珍品到賈明的手中就奇怪了,如若這不是賈明盜去的,那只有說明,賈明與皇室脫不了關系。 ☆、第43章 動歪心思 從虎嘯營回來已經過了三日, 賈明都沒有出現過,而沈玉的疑惑也越來越深, 可沒見著賈明,卻也無從下手, 他用來喂食白團子小魚干, 確實是從波斯進貢而來的,只是到底有賞賜給誰,誰又賞賜給了誰, 很難得知, 只知道賈明并非是普通人。 本想等賈明出現的時候再套他的話,可這家伙就像是知道她想要從他的身上尋找些關于他身份的蛛絲馬跡, 竟然也不來找她的了。 且沈玉不僅僅是想要從賈明的身上找出些線索, 她其實更想出一口惡氣, 賈明要是那晚直接與她說清楚不就好了嗎,還像是吊人胃口一樣, 說下次來就給她把避火圖帶來,看了之后她就能明白男女之事。 若是當時他不說這樣的話,她也不會忍不住好奇心去問別人要避火圖了。 這一口氣憋著都憋了好些天,可讓她出氣的人愣是沒出現。 坐在書房中已經半個時辰了, 手中的書才翻了一頁紙。 “咚咚。” 書房的門被敲響,沈玉一下回了神,問:“何事?” “公子,秋天干燥,奴婢給公子你煮了青茶。” 聽到門外的聲音, 沈玉長長的呼了一口氣,恒娘都進太保府差不多半個月了,看上去似乎還算中規中矩,也沒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可這是老太爺給她內定的侍妾,所以她怎么看恒娘既是別扭,又是怪異。 “端進來吧。” 恒娘推開了書房的門,端著托盤進來,托盤上的茶壺中飄溢出淡淡的茶香,偷偷用視線的余光偷瞧了一眼沈玉,只見沈玉表情認真看著書本,那認真專注的樣子讓恒娘著迷,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沈玉視線也始終停留在書上,未曾看一眼端茶進來的恒娘;剛剛半個時辰都沒有翻動的書籍,卻在恒娘進來的這一小會,已經翻了三頁的紙。 沈玉在別人的面前大多數都是平靜如水一樣,清清淡淡的,可卻不會讓人覺得疏離到高不可攀,反而讓在她身邊待久了的人,心情慢慢的平緩,就算是急躁的人也會被影響,逐漸的心平氣。 這大抵就是所謂的一物降一物,沈玉溫和的脾氣能降得了別人,卻也被方睿那不要臉的性子給降住了。 又翻動了一頁紙,視線也隨著翻頁轉動,淡淡的道:“茶放下,下去吧。” 把茶從托盤中端到了桌面上,正欲要給沈玉倒茶的恒娘愣了下,隨即頷首道:“奴婢先告退。” 恒娘退到書房門口的時候,沈玉的眉頭微微蹙了起來,突然出言道:“恒娘,當初救你,是心善,你可別做出讓我后悔當初救了你的舉動。” 恒娘聞言,慌了下神,穩了穩心神,佯裝鎮定的問道:“公子這話是什么意思?” 沈玉放下手中的書,抬起眼眸看向恒娘,那微微帶著涼意的眼神似乎看穿了恒娘。 陛下說過,不畏艱險孤身一個姑娘家千里迢迢的找到金都城來報恩,有這份恒心的,若不是真的出自內心的,那就只能說明別有所圖。 直覺告訴沈玉,恒娘是后者,再者老太爺的態度也已經表明了他已經看穿了恒娘所想,所以才會把恒娘安排在她的身邊,就等時機成熟。 若恒娘圖的是榮華富貴,那還能讓她比較容易接受,若圖的是人,這人還是她的話,她實在是無從接受呀。 她雖假扮了二十栽的男人,可她的還個貨真價實的女人呀,讓她接受一個同為女人的女子,她怎么可能接受得了?! 沈玉注視著恒娘,語氣中帶著肅然,警告道:“不該有的念頭,想想就好了,千萬別踏出那一步。”她最擔心的就是屬于后者的恒娘真的會不計后果和她挑明了說,屆時,她不用有任何的意見,老太爺就會給她做出了決定。 沈玉這話說得絕情,似乎不給恒娘半分機會。 恒娘的垂著頭,讓人看不清楚她臉上的表情,只是聽到恒娘說:“奴婢絕不逾越雷池半步。” 恒娘說到底,性子也沒有沈玉這般沉穩,端著托盤的手用力的捏著托盤的邊緣,極力的想要掩蓋住自己的情緒,但沈玉卻聽出了她聲音中透漏出忍耐。 “話已至此,退下吧。” 沈玉話落,恒娘應了一下便退了下去,帶上了書房的門后,抬起了頭,眼眶中可見有幾分的紅意。 有了恒娘的打攪,沈玉也看不進書了,便手肘支在桌子上,手背撐住了臉頰,目光有些呆滯,心情非常的復雜。 且說方睿從虎嘯營回來以后就一直在研究排兵布陣,連續畫了好幾日適合一百人的陣法,似乎是迷上了布陣之法。 把幾日來的想法都精簡之后,放入了信封當中,把容泰叫了過來,遞給容泰道:“把這幾種陣法交給雷聲大,就說讓那群子弟兵來練習,下個月中旬的秋獵前定要運用自如。” 容泰接過信封,眼中露出了不解,“陛下,你這樣光明正大的練兵,還是太后與王氏一族的眼皮子底下,就不擔心打草驚蛇?” 方睿搖了搖頭,道:“虎嘯營中大抵也有太后那邊的人,那群子弟兵越來越出色,遲早也會被懷疑到,只不過是早晚的事情罷了,但若是遮遮掩掩的來練這群子弟兵,那他們肯定會懷疑,也會暗中阻撓破壞,可光明正大的來練兵就不一樣了,他們只當朕是在鬧著玩兒,并不會太當一回事。” 有時候,明著來比暗中來要謹慎得多。 容泰明白了方睿的意思,也沒有再多過問。 “陛下,你吩咐尋找煉制慢心鎖的草藥就差最后一味藥引了,只需要找到這味藥引,要就可以開始煉制了。” 容泰不提起,方睿都已經快忘記自己身上的毒還沒有解,近些日子他沒有太激烈的大動作,心絞痛也只有上次和呼延鎖云交手那一次發作過,其他時候也相安無事。 “還差什么?”在方睿的記憶中,最難找的無非就只有一樣。 “派出去的人在天山上尋了良久都沒有找到雪蟾蜍的任何蹤跡。” 用來解慢心鎖的用藥幾乎都是奇珍異寶,前者按照陛下得描述,找起來也事半功倍,唯獨就是這傳說中百毒不侵的雪蟾蜍沒有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