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
一個人大吼:“沈澤,你女朋友還是你媽?” 沈澤摘了耳機,吼了回去:“我和我媽語音干嘛!” 顧關山笑了起來,她這頭安靜至極,早餐桌上只有她昨晚通宵干活吃的的泡面捅,還有早飯的面包。 沈澤室友道:“沈澤,你女朋友到底長啥樣啊?” 沈澤懶洋洋道:“——不給你們看。” “聲也不讓聽,面也不讓見……”那個人揶揄道:“該不是長得不能見人吧?” 沈澤也不回話,只黏著顧關山,有一搭沒一搭地哄她。 顧關山在公寓里套上鵝黃的裙子和黑t恤,將漆黑的頭發束成一把。 她本來就是個個性鮮明的人,在國外呆起來就有些無拘無束,早先在家里總是壓抑著,穿衣服也就是穿牛仔褲配t恤,出國后再也沒人壓抑著她,加上又選了幾門時尚設計類的課程——在那些老師和同學潛移默化的熏陶下,顧關山開始到處淘一些亂七八糟的漂亮小物件,配飾般地朝身上掛。 沈澤那頭簌簌地下了床,耳機里傳來他在老舊宿舍樓里走路的聲音,還有無盡的、走廊中呼呼的風聲。 沈澤大約在窗邊站住了,那溫柔的風聲唰地吹過,那個青年輕聲道:“關山,北京的秋天來了,夜里風很大。” 顧關山關上了自己公寓的門。 門外的朝陽溫柔絢爛,她的裙子被鍍上一層金光;而地球另一端的北京夜幕深沉,晚風拂柳,夜深起風。 顧關山一聽就有點想哭,哽咽道:“……那、那你多穿點,別感冒。” 沈澤那頭沉默了很久,似乎想哄她,想讓她別哭,卻最后低聲道: “我……我想你了。” 他們初三時曾學過莎士比亞的一篇課文,叫做威尼斯商人。那小說里頭——猶太jian商夏洛克以借給安東尼奧三千金幣為代價,索取他心口的一磅rou。 不是說將心尖尖的rou挖下來,rou活生生地剝離,從此就會不疼了。 就算剜了,沈澤心頭的血仍是思念著她,跳動著的心臟仍渴求著她,他的四肢百骸都知道自己那處多了一塊空落落的創口,那創口難以愈合,鈍痛綿綿不絕。 沈澤站在樓下,遠處自行車修理鋪里亮著微弱的燈,晚風將他的衣服吹得鼓起。 沈澤沙啞地說:“……我想你了。” “我們班的女生勾搭我,”他啞著嗓子說,“當時我就在想,顧關山,你為什么不在呢?你從來都沒為我吃過醋,都是我看著你的小桃花冒酸水,你如果能跑到我面前撒撒嬌,說我是你家的該多好?我知道明明是我親手送你走的,但是為什么……” 但是為什么,你好像一點也不想我呢。 沈澤頓了頓,怕說出來顧關山難過,啞著嗓子道:“……沒事,我沒事,你別哭。” 顧關山那頭傳來公交車的顛簸聲,她大約坐上了清晨的公交,轟隆轟隆的引擎聲中,沈澤聽見了一聲女孩子模糊的抽泣。 沈澤一聽她哭就心疼得要死,心想不該放那幾句屁,又恨不得戳她腦門一下:“……哭什么哭!你還打算用哭來告訴我你想我啊?” 顧關山在那頭抹著眼淚,說:“你煩死了。” 十月一假期過了,沈澤回了趟家,被他媽摁著搓了三層皮,發現搓不掉——大學的軍訓就是把他曬作了一團煤球,何況他本來就不白。 沈澤那段時間非常心機,打死都不和顧關山視頻聊天,怕她看到一個黑人牙膏模特就移情別戀了。 顧關山能看上他,沈澤皮相好占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尤其是他以前還非常的混。沈澤軍訓第一周結束時在宿舍鏡子前一站,看著自己那膚色就知道一開攝像頭,會給自己的形象帶來毀滅性打擊,從此婉言謝絕了顧關山的每一個視頻請求。 “天太熱了,我們宿舍三個哥們都在裸奔,”沈澤信口就放屁:“等過了十一假期再說,我不想讓你看到一屋子軍訓結束的裸男。你看我就夠了。” 光著上身只穿著褲衩的高巖從王者榮耀里抬起頭,怒道:“放你娘的狗屁!” …… 這些努力其實非常徒勞無功,顧關山老早就知道他曬成了一個煤球。 雖然沈澤拒絕了她的每一個視頻請求,但擋不住學校新聞部拿著單反拍新聞圖,那照片把沈澤拍得油光水滑——登在了門戶網站上。 顧關山看了之后非常開心,還拿著那圖片做了表情包——當然,這都是后話了。 …… 秋天的模樣從博雅塔后頭探出了頭,沖著所有學生一笑,在這個金秋佳節為每個學生帶來了學校新產品——品質校園。 午間休息—— 岑明杰懶洋洋地躺在床上,翻著自己的ipad,曬著太陽說:“我覺得隔壁學校應該可以建成世界一流大學了。” 沈澤打了個哈欠:“憑什么?” 岑明杰慵懶道:“憑隔壁有早飯吃,我們只能喝咖啡,就沖這點我們就會在建設世界一流大學的道路上被淘汰。” 沈澤:“……” 吃不上飯的沈澤聽到品質校園四個字就生氣,憤怒地翻著美團外賣…… 岑明杰大聲念道:“后勤部老師在bbs發帖:我們馬上就能享受品質校園!” 高巖在下鋪憤怒地大叫:“那我們怎么辦?” …… 沈澤餓得啃樂事薯片,翻著外賣商家犯嘀咕:“我開始嫉妒隔壁了……我是說食堂。” 岑明杰也嘀嘀咕咕:“招生人員來我家門口靜坐示威的時候我就應該用餓了么的蜂鳥配送把他砸出去……” 沈澤叮地一聲訂完了外賣,又習慣性地掏出手機刷了下微博,高巖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在做什么,問:“你又在視jian你女朋友微博了?” 沈澤毫不避諱地點頭:“嗯,挺好玩的。” 岑明杰:“真可怕,沈澤你還是人嗎,你當初天天跟我們吹你女朋友是個小仙女,也不給看照片,小仙女人設就這樣——天天畫肌rou男?” 沈澤盯著他們,表情十分護短:“畫肌rou男有錯么?” 秦鵬——沈澤的下鋪,沒睡醒般道:“……可是她畫的是正在□□的肌rou男啊。” 沈澤無所謂地道:“一個畫手對人體的探索嘛。她對畫畫,一直都求知若渴——” 岑明杰挖了挖耳朵:“你還挺大度……” 他話還沒說完,沈澤露出和善的笑容:“所以,我都記著呢。” 宿舍剩余的三人:“……” “求知欲旺盛有什么錯?”那流氓溫文爾雅地給他家姑娘的微博一條條地點贊,一邊點一邊說,“——正好我也學學。” 岑明杰:“……” …… 全宿舍安靜第等候著外賣的到來,午后陽光之中,塵土飛舞,空氣之中突然一凝。 沈澤給她點贊點了一半,突然愣住了。 岑明杰:“咋了這是?” 沈澤說:“……我女朋友在求約稿。” 沈澤說完,看著表模糊地估算了一下時間——北京下午一點多,芝加哥應該是夜里十一點半,顧關山在那種深夜里,剛剛發了一條求約稿的微博。 岑明杰納悶道:“求約稿是畫手圈慣例啊,有什么好驚奇的?你女朋友畫畫是真的挺好看,最近還挺放飛的,她這種畫手應該是稿子接不完,排不開檔期,不是沒有稿子畫。” 沈澤非常不爽:“不是這個問題。” “問題是,”沈澤擰起眉頭:“她在求約稿的微博里明確說了她缺錢。” 沈澤念道:“——求約稿,從十月到十二月都可接,例圖如下,希望能在十二月之前結算稿費!可以說是非常缺錢了請各位主催收留我!!” 岑明杰聽完,納悶地問:“這幾句話有什么不對嗎?不就是很普通的求約稿?央美有個叫柏晴的小姑娘一口一個‘我要是有錢我畫個雞兒稿子’,我說也是么,有錢誰還工作……” 沈澤卻看上去,非常不痛快…… 岑明杰腦袋上冒出個問號:“?” 沈澤煩躁道:“媽的她不告訴我!” “——她什么都不和我說,”沈澤煩都要煩死了:“微博名也不告訴我就算了,我理解小姑娘畫了一堆小黃圖,覺得羞恥的心理,但是她連缺錢都不告訴我?” 岑明杰立即看熱鬧不嫌事大地火上澆油:“我就覺得她不愛你!” 沈澤怒道:“放屁!老子吃她吃得死死的!” 他擰著眉頭思索片刻,拿著手機下床。 “老子是她男人!缺錢憑什么不告訴我?” 他停頓一下。 “——我得問問。” 作者有話要說: 剛剛被抓了一個蟲,北大是大二軍訓!萬萬沒想到……在這里翻了車……啊啊啊悔恨!而且還沒法改了!要改等完結再說吧……真的非常抱歉太不嚴謹了!大家就,就原諒一下這個bug吧tat(合掌//ps:澤哥哥的微博名其實是zenith angle,天頂角的意思。 第八十九章 他一個語音邀請發過去, 顧關山那頭幾乎是秒接, 她大約在刷牙, 聲音含含糊糊的, 聽上去非常的萌。 顧關山含著漱口水, 模糊地問:“怎么惹?不是在吃午飯嘛?” 沈澤道:“沒有,訂了外賣,正在等。” 顧關山問:“想我啦?” 沈澤看著窗外的陽光, 嘴硬地道:“我想你做什么?——最近功課怎么樣?” 顧關山笑了起來:“……你怎么開始當家長了?還挺辛苦的,不過也很有意思, 有一點基礎課, 但是想搞什么創作也非常自由。” 沈澤梗了梗。 顧關山在那頭笑道:“——沈澤。” “我來這里之后才意識到, ”顧關山溫柔地道:“……其實只是一點模糊不清的感覺,大學所能夠給你的, 不是他的課程,也不是他的專業課。” 沈澤:“嗯?” 顧關山說:“……而是它的氛圍。” “大學重在求知。”顧關山淡淡道:“也重在求問。重在思想發生的碰撞, 考試課程不過就那些,翻過來覆過去的幾本書, 考前突擊一下就能過,但是這不是他們真的想給你的東西,也不是大學里最寶貴的財富。” 十月的風吹過,沈澤在很久很久以后想起他們那天下午的那場對話, 不禁感慨顧關山的確是個嗅覺敏銳、看待問題極為透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