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節
“話說八道什么呢!” 先前那婢女嗔道:“魏世子這樣的人,豈是咱們能肖想的?” “哎呀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婢女羞紅著臉, 支支吾吾地道:“我是說,嫁一個……嫁一個也像魏世子這樣疼人的夫君!” 楚二娘在房中聽著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臉色鐵青,扶在窗棱上的手幾乎摳出木屑。 珍月懷孕了?她有了魏世子的孩子?魏世子還把她如珍似寶的捧在手里? 憑什么……憑什么! 憑什么她在這里受盡苦楚, 她卻總是風光無限! 當初楚沅還是國主的時候,她就高她一頭,總在她面前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現在好不容易楚沅死了,她的父親成為新一任國主了,她卻又硬生生的把她到手的好日子毀了! 為什么! 難道有了魏國還不夠嗎?為什么還要回來搶她的東西! 楚二娘目眥盡裂,正欲將這兩個婢女叫進來訓斥一番,卻聽他們又說起了別的。 “據說周世子原來也喜歡珍月公主,還曾求過周王向咱們楚國提親,但是周王沒答應,為他做主娶了趙氏女。” “后來珍月公主嫁給了魏世子,不顧當年與周世子在大燕相識一場的情分,幫著魏世子一起攻打周國,周世子因愛生恨,派人刺殺了她好幾次呢!這次也是為了給珍月公主和魏世子添堵才來的,不然根本就不會派兵幫咱們。” “想不到還有這層原因在里面啊……” 另一人低聲喃喃。 “這珍月公主還真是招人喜歡,竟讓兩個世子都為她著迷。不過因愛生恨什么的也太可怕了,我以后還是踏踏實實找個老實人嫁了吧。” 一旁的婢女竊笑:“你還要好幾年才能放出宮去呢,現在想著也太早了吧?” 兩人又說起了各自的終身大事,暢想著自己的未來。 楚二娘沒興趣聽了,也根本沒再聽進去了,腦子里只盤旋著“因愛生恨”四個字。 因愛生恨,最終留下的還是恨啊! 恨啊,那太好了。 ………………………… “二娘子,這……這不太好吧?” 一個二十來歲的婢女怯生生地看著眼前的書信,和書信旁擺著的一匣子珠寶,猶豫著想接又不敢接。 若是平日里幫著二娘子往宮外送封信自然沒什么,但是……但是二娘子現在被關禁閉啊。 而且……而且這書信還是要送往周軍大營交給周世子的,一不小心就會被弄個通敵叛國的罪名啊。 楚二娘也不急,只是笑了笑,將那裝著珠寶的匣子又往前推了推。 “我若沒記錯的話你明年就要放出宮了,這匣子東西帶出去,將來就算不嫁人,也可以一輩子衣食無憂了。” “你放心,我沒那么傻,不會把咱們楚國的事情跟外人說的,不然我身為楚家的女兒,豈不是第一個倒霉?” “這信里只是寫了些旁的周世子感興趣的事,你送去了周世子沒準兒還會獎賞你呢。” 婢女想了想似乎是這個道理,但心中仍舊有些猶豫,畢竟……畢竟這不是件小事啊。 楚二娘見她還在猶豫,又說道:“這樣吧,等你把這封信送去,我向母親求個恩典,讓她立刻放你離開。” “左右你原本也還有半年就可以走了,早一點兒晚一點兒也無所謂,母親不會在意的。” 楚滔向來不管后宮事,后宮的各項用度以及人員調配都是吳氏負責。 楚二娘在楚滔面前雖然說不上話,在吳氏面前還是有點兒分量的,她開口央求的話,吳氏沒準兒真會答應。 婢女猶豫再三,最終拿起那封信決定賭一個前程。 反正她只要把信送到了就行,送去后立刻折返,回來拿了珠寶就出宮去,到時候就算真的出了什么事,人海茫茫的,料想二娘子也找不到她。 于是她揣著那封書信匆匆出了宮,五日后便停在了一座山腳下。 “小娘子,再往前可去不了了。” 車夫把車停了下來,手中馬鞭指著前方。 “過了這座山就是周軍扎營的地方了,咱們可不敢去,怕被當做魏國的細作抓起來。” 婢女點了點頭,結清車前,背著包袱自己徒步向山上走去。 走到半山腰的時候,遠遠看到一間小屋,門口還掛著一些風干的臘rou,像是山中獵戶的屋子。 她走上前欲看一眼里面有沒有人,問一問從哪邊下山離周軍大營比較近,卻聽到里面有人聲傳來。 “要我說世子就是想太多了,楚國現在都這副樣子了,還有什么還手的余地?直接攻下來就行了,干嘛還非要等一個月后再行事?一個月后難道是什么黃道吉日嗎?” “你懂什么,”另一人道,嘴里似乎在嚼著花生米,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咱們這一年來南征北戰幾乎就沒停過,如今好不容易可以停下來休息休息了,而且還不用耗費自己的糧草,有人養著,干嘛不多休息一段時間,養精蓄銳?” “再說楚國那邊剛從魏國的攻打中緩過勁兒來,如今正是提防咱們大周的時候,現在攻過去,豈不是硬碰硬,就算能贏,打起來也費勁啊。” “但是咱們先吃他們一個月糧草!他們如今糧草不多,咱們吃飽了他們自己就要餓著,咱們休息的時候他們心里慌著,那時候再去打,事半功倍!” 對面的人聽了似乎覺得有理,沒再反駁什么,又吃了幾口東西忽然說肚子不舒服,要上茅廁。 另一人滿臉嫌棄地道:“滾出去上去,別熏臭了屋子,老子這兒還吃著東西呢!” 那人啐了他一口,提著褲子出來了,慌慌張張鉆到林子里,在一處山坡下找個地方蹲了下來。 婢女咬著自己的手縮在小屋旁的一株大樹后,生怕那人回來看到自己,忙起身悄無聲息的離開了,信也不敢送了。 走出幾步時看到地上躺著一個什么東西,像是從剛剛那人腰間掉下來的,仔細一看竟是面腰牌。 信送不到的話二娘子一定會怪她的,她就算把這兩人說的話告訴二娘子了二娘子也不見得會信,有了這塊兒腰牌做佐證,那就可信多了。 她趕忙貓著腰將那腰牌撿了起來,飛快的離開了原地,直接按照原路返回了,再也沒敢去周軍大營。 回去的路上沒敢耽擱時間,三日就到了,一回宮她便直奔楚二娘的宮殿,撲通一聲跪在了她面前。 楚二娘甫一聽說信沒送到,當場便要發怒。 再聽她說起那兩個周國將士的對話,出了一身冷汗。 “不……不行,我得去告訴父親!” 她是討厭珍月沒錯,但只是想借著這封信讓珍月難堪而已。 反正信里沒有署名,她也沒讓這婢女說她是楚宮的人,到時候流言從周世子那里傳出去,魏世子就算生氣也是生周世子的氣。 他們兩邊打起來了可礙不著楚國什么事,對楚國沒準兒還有好處。 可周國若想對楚國動手的話,那就不一樣了!楚國出了事,她身為國主的女兒,定是跑不了的! 楚二娘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到楚滔宮中,不顧眾人阻攔沖了進去,將周國準備對楚國興兵的事說了。 楚滔聞言蹙眉:“你從哪里聽來的流言蜚語?” “不是流言蜚語!是周國人自己說的!” 說著還將那婢女帶回的腰牌交給了楚滔。 楚滔分不出真假,交給自己的部下看了,幾個部下聚在一起仔細研究一番,確定是真的。 楚滔眉頭皺得更緊,又問楚二娘從哪兒得來了這個東西。 楚二娘無法,只能將自己試圖給周世子送信的事情說了。 楚滔氣的恨不能直接把眼前的杯盞砸過去,但到底是忍住了,先讓她離開,跟眾人商議起了她剛剛所說的事。 “早知道周人jian詐,果不其然!竟然想平白耗費我們的糧草,再反過來攻打我們!” 有人憤憤道。 另有人仍舊持懷疑態度,道:“這件事只是二娘子一面之詞,是真是假還不一定呢,不能貿然就下論斷,畢竟二娘子……” 這人說著說著停了下來,干咳兩聲,面色有些尷尬。 但眾人都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他接下來要說的是什么。 畢竟二娘子向來行事魯莽又沒什么腦子,她說的話……可真不敢輕信。 “正因為是二娘子說的,二娘子又是臨時起意才暗中派了人出宮前往周營,所以才可信啊。” 先前說話那人反駁道。 “她對珍月公主的記恨不是假的,做出這種事也不稀奇,但周國那邊的人可不知道這些,也不知道她會貿然派人過去送信,自然也就不會提防,一時大意才會讓她得知了消息。” “何況二娘子就算再不懂事,也是咱們楚國的女子,是君上的女兒,她總不會編這樣的謊話來騙咱們,不然對她有什么好處?” 這倒也是。 眾人紛紛點頭。 座上的楚滔雖然也覺得對,但自己的女兒在大家心中留下這樣的印象,還是讓他臉上無光,覺得十分丟人。 不過現在也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最重要的是探聽清楚周國那邊的動向,若真如楚二娘所說一般,他們又該如何應對? ………………………… 楚二娘的婢女放棄送信轉而回宮的時候,另一封信被送到了周昊面前。 “柳氏,”他看著信喃喃一聲,“這是誰?” “回世子,是楚國先王楚沅的一房妾室,楚沅死后跟了楚滔。” 周昊輕笑:“楚滔還真是葷素不忌啊。” 那回話的部下解釋道:“世子有所不知,這柳氏頗有幾分姿色,據說與當年的楚國第一美人孟氏不遑多讓,因此當初楚沅還活著時就很是寵愛她。” “此女入宮較晚,跟著楚沅的時間不長,感情想來也不深厚,加上膝下無子,楚滔念著她那副容貌留她一命也不稀奇。” “原來如此。” 周昊點了點頭:“那她信上所說的應該是真的了?” 柳氏在信中說,楚滔請周國過來原本是為了應對魏國,現在魏國不攻城了,他們卻還要一直給周國大軍提供糧草,楚滔心中很是不愉,卻又不敢明說,便想找個機會挑起周魏之間的爭端,讓周魏兩國爭斗起來,他好坐收漁翁之利。 但具體怎么個挑起事端,她現在還不清楚,說愿意在有消息之后第一時間告訴給他,只希望他取勝之后能接她到周國,保住她的性命,給她一條生路。 至于為什么她要去周國,是因為當初楚沅死后她曾與孟氏發生過爭執,孟氏八成已經把這件事告訴給珍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