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所以,不如直接嫁給魏世子嗎?最起碼他還愛我這副皮囊? 楚瑤輕笑,眼中的溫度徹底冷了下來。 “父親錯了,魏世子如今已非池中之物,早不是當初那個魏世子了。他既有逐鹿之心,那么定然比我更愛惜自己的聲譽才是,所以,他一定不會說出此事的,除非……是別人去說?!?/br> 楚沅心中一顫,正欲解釋什么,卻被楚瑤打斷。 “而且剛才那件事我還沒說完。” “魏世子拒不承認偷窺我沐浴一事,我本欲命人先將此事壓下,待日后再好好查問,可我身邊除了自己的人,還有許多燕帝派來的奴婢?!?/br> “有人立刻將此事告與了燕帝,燕帝得知大怒,險些當場命人斬殺了魏世子。” “若非他是魏國質子,還有牽制魏國的作用,他當時就已經死了?!?/br> “可即便如此,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魏世子被杖責五十,沒死也去了半條命,在床上養了半年才好?!?/br> “自此以后,魏世子身邊的人見到我都恨不得拆吾骨啖吾rou,他自己對我的恨意也可想而知?!?/br> “所以父親,把我送去聯姻是沒有用的,我不可能給楚國帶來任何利益。魏家上下一定會對我防備有加,我無法為你們探聽到有用的消息,將來楚魏兩國發生了什么事,我也無法從中斡旋。這些,父親該能明白才是?!?/br> 楚沅沉默良久,才終于沉聲說道:“我知道了,那綿綿你好好休息,我去勸說你叔祖他們?!?/br> “多謝父親?!?/br> 楚瑤施禮。 楚沅起身向外走去,待要掀開簾子離開涼亭時,卻聽楚瑤的聲音在身后再次響起。 “父親,綿綿多問一句,您今日過來,母親知道嗎?” 楚沅動作一滯,低聲答道:“不知,你二嬸要舉辦一場春宴,拉她去幫忙了。” 楚瑤點頭,身形微松:“那就好?!?/br> 至少,母親還是向著她的。 楚沅如芒在背,即刻掀開帷帳走了出去,仿佛有洪水猛獸在后追趕一般。 青青知道楚瑤心情不好,柔聲勸道:“公主別生氣了,您與君上陳清了利弊,君上知曉把您送去魏國也是無用,自然也就打消這個念頭了。” 楚瑤看著帷帳外遠去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把她送去也并非全然無用,至少……可以讓魏世子出出氣。 有什么比手刃仇人來得痛快呢? 父親,您會這么狠心嗎? 第2章 不娶 魏國國都,巍峨的宮殿中,國主魏延正與其夫人商量關于世子魏祁的婚事。 “讓祁兒娶珍月公主?” 魏夫人蹙眉,顯然對這個提議并不滿意。 魏延點頭:“如今正值諸國共同伐燕之際,趙周兩國已經聯姻,倘若我們與楚國再各行其是,只怕未等抵達燕京,就已落了下乘?!?/br> 魏夫人神情不悅:“你說的道理我都懂,可祁兒為了大魏已經吃了那么多苦,我怎么忍心再拿他的婚事做交易?” “何況那珍月公主之前一直被燕帝視若明珠,聽說比大燕本國的公主還要受寵,在大燕時就行事乖張囂張跋扈,回國后也未加收斂,仍舊把自己當做公主一般,不住在楚家,反倒住在她的公主府里,楚家自家人上門還要提前給她下帖子,未經同意不得拜訪。” “這樣的女子想必性情涼薄,祁兒本就是個冷清的性子,整日對著這樣一張冷臉,豈不更冷清?那夫妻倆的日子還怎么過?” 魏延不是沒想過這些,可是如今形勢迫人,與楚國結盟是最好的方法。 結盟的方法可以有很多種,但聯姻是最快,也最讓人放心的一種。 況且這次聯姻又是楚國主動提出的,他們若拒絕了,倒顯得沒有誠意。 夫人這里說不通,那他就去找祁兒說吧。 祁兒向來懂事,想來會答應的。 只要他答應了,夫人也就不會反對了。 魏延想著就準備離開去找魏祁,沒等起身,卻聽下人來報:“世子爺來了?!?/br> 這是聽說了聯姻之事,主動來勸說他母親了? 魏延欣慰,含笑坐定:“讓他進……” 話沒說完,身量頎長的少年以快步走了進來,額頭上還掛著一層薄汗,一看就是匆匆趕來。 魏祁向來守禮,未經通傳就直接闖入殿內,這是以前從未發生的事。 莫說魏延,就是魏夫人也十分吃驚。 “父親,母親?!?/br> 魏祁走入殿中,向兩人施了一禮,之后直奔主題。 “聽說你們準備與楚國聯姻,讓我迎娶珍月公主?” “是啊,祁兒,你……” “我不同意?!?/br> 話音落,魏延與魏夫人更吃驚了。 或許是幼時就被送往燕國為質的緣故,回國后的魏祁就已經養成了一副克制而又隱忍的性子,可謂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沒有什么能讓他的情緒產生波動,魏夫人幾乎要以為自己的兒子是個面癱了。 可如今這少年人雖然仍舊強忍著情緒,眼中那抹憤怒和厭惡卻顯而易見。 這是跟那位珍月公主多大仇???這么不高興? 魏延面色一黑,魏夫人倒是來了興趣,問道:“為何?” “不為何,唯不愿爾。” 不愿? 不愿意也總有個理由吧? 魏夫人更好奇了。 奈何無論她怎么問,魏祁就是不肯說。 魏延沒料到自己向來懂事的兒子在這件事上態度這么堅決,心中不禁開始猶豫,是不是要取消這次的聯姻,通過其他辦法與楚國結盟。 因為他知道,如果沒有特別的理由,他兒子是絕不會有這么大反應的。 正要松口,就聽一旁的魏夫人輕嘆一聲,道:“祁兒,母親也不想逼你,可你父親說此次聯姻勢在必行,你不給個說得過去的理由,我怎么幫你勸他?” 說著還看了魏延一眼。 魏延一聽,脊背瞬間繃直,將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點了點頭:“沒錯,你之私事亦是國之大事,總不能因為你一句不愿,就影響了我魏國的大局。” 說到最后已是神情肅穆,義正言辭。 魏祁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握緊,終是看了一眼守在房中的下人。 魏夫人會意,立刻抬手示意眾人退出去,房中只余魏祁與魏延夫妻二人。 “說吧,到底怎么回事?” 魏夫人開口道。 魏祁握緊的手又松開,如此反復幾次,才緩緩開口。 “五年前,孩兒于燕京某地游玩,途中路過一別苑,見那別苑的院墻上爬滿了盛開的九重葛,煞是好看,就過去摘了幾朵,想著回去夾在書頁里,別有一番風味。” “誰知剛剛把花摘下,還沒來得及走開,就被別苑中出來的一隊人馬按住,抓了進去。” “孩兒心下不明,直到進去才知道,原來在那院墻另一邊,離的不遠的地方……有一處溫泉。而珍月公主剛剛……正在泉中沐浴?!?/br> 他說到這兒再次停了下來,面色難堪牙關緊咬,像是想到了什么羞恥而又惱怒的事情。 魏夫人聽到這兒已是繃直了身子,正色問道:“難不成她懷疑你偷看她沐浴?” 魏祁面色漲紅,雙拳再次握緊:“是,那院墻被花藤遮蓋,其上漏了一條縫隙卻沒有被工匠查到,也就沒有及時修補。” “珍月公主許是在墻內聽到孩兒當時摘花的動靜,便以為有人在墻外窺探她沐浴?!?/br> “孩兒被抓進去之后一再解釋,可她卻根本不聽,當即便命人將此事告知了燕帝。” “燕帝得知大怒,當場拔劍欲斬殺孩兒,是當時跟在燕帝身邊的丞相劉承攔住了他,說孩兒好歹是魏國派去的質子,即便有罪,也不可隨意殺了,不然怕是無法牽制魏國,還給了魏國反叛的借口?!?/br> “燕帝這才壓下了心頭殺意,但以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為由,命人將孩兒杖責五十,之后扔到偏僻的青云殿不聞不問。” 魏夫人與魏延齊齊變了臉色:“你怎么從沒跟我們說起過此事?” 魏祁垂眸:“孩兒當時那般境況,說了除了徒增父親母親的擔憂,還有什么用?” 他那時雖然已經培養了一批自己的勢力,并非完全傳不出消息,但是大燕與魏國相隔萬里,書信來回一趟便是數月之久,還要承擔被燕帝發現的風險。 冒著這么大的風險只為傳遞這么一個毫無用處的消息,他覺得不值得,所以不僅自己沒有說,還嚴令身邊的人誰都不許把這件事報回母國。 當時沒有說,事后自然更沒有說的必要,是以魏延與魏夫人一直都不知道這件事。 魏夫人紅了眼眶:“那后來呢?后來你怎么樣了?” “后來孩兒在床上躺了大半年,因為缺醫少藥養了很久才把傷養好?!?/br> “這件事情因為涉及到珍月公主的聲譽,燕帝嚴令所有人禁止外傳,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大家都以為我是觸怒了燕帝才遭到冷落?!?/br> “而燕帝在那之后對我更是十分厭惡,凡看到我必定要羞辱一番,大燕的幾位皇子,以及周趙等國質子也因此而頻頻落井下石,以至孩兒那段時間過的格外艱難。” 他沒有說,燕帝所謂的羞辱是給他取了一個十分難聽的稱號:彘豿?!咀?】 對于表面隱忍但實際上心高氣傲又自視甚高的少年來說,這是比杖責五十更讓他難堪的事。 這個稱呼一次次的從燕帝口中說出來,后來變得人盡皆知,不僅那些皇子和質子這般叫他,就連他們身邊的刁奴都敢一口一個“魏彘”。 讓自己母國的國姓和這樣臟污的字眼連在一起,魏祁深以為恥。 而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為珍月公主。 魏延聽了他的話,面色沉重,已經徹底打消了和楚國聯姻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