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笄禮上的一些人選在帝后兩人商討中慢慢敲定了下來,到了確定賓客的時候,蔻兒的意思是依舊只自己人,但是宣瑾昱卻否決了。 “女兒家的笄禮一定要盛大。” 宣瑾昱一句話,立即把皇后的笄禮變成了自他登基以來,除了大婚以外最盛大的一場宴會。 皇后及笄,古往今來也未有過,當消息透露出去的時候,除了方家風家人外幾乎所有人都不敢置信。 這皇后前不久回門已經算得上是一樁大事了,陛下寵愛皇后,無可厚非,眼下又要給皇后舉辦笄禮? 一時間,不管是宗室貴族還是官家士族,紛紛卯足了勁兒打算把自家的女眷送上皇后的賓客席上。 很明顯,眼下的陛下對皇后的寵愛已經勝過一切,只要能夠和皇后交好一二,受益只怕無窮。 這些人也就罷了,方家大太太也動了心思。很快就遞了帖子進宮,表示想進宮給皇后請安。 蔻兒得到這個消息有些不耐。她知道方大太太如今是挖空了心思想要給她女兒兒子奔前程,只是以往已經把她得罪了,眼下又看不清局勢,總是想要借她的勢,沒得讓人厭惡。 此時提出進宮來給她請安,只怕也是瞅準了她即將舉辦的笄禮了吧。 蔻兒想了想,正巧她也有話要說,并未阻攔,準許了方大太太的入宮。 方大太太不是一個人進宮的,她身邊還帶了方令芝。 這是方大太太第一次進宮,兩眼一抹黑,什么也不知道,只緊緊攥著小女兒的手,讓她看著宮中的繁華。 抵達中宮時,方家母女明顯被中宮的奢華震驚到了。 以往在方家,她們總說蔻兒嬌奢無比,如今她出嫁了,卻比起往昔有過之而無不及。 整個宮殿的珍寶玩物隨處可見不說,僅僅是殿中的兩座一人高用來降溫的冰雕,不但栩栩如生,還點綴了不少的珍珠瑪瑙,比起方令芝的穿著打扮都要奢華的多。 方令芝明顯瑟縮了,特別是在看見殿中三階臺階上一身綾羅華服美艷無比的蔻兒時,幾乎話都不會說了,只跟著方大太太一起跪下行禮。 蔻兒給她們賜了坐,看著小心翼翼的方大太太,淡淡道:“大伯母可是有事?” “確實是有事,蔻兒,這不是你馬上就要及笄了么,我思來想去的,弟妹走得早,你的笄禮總不能沒有主人,我做大伯母的,自然不可推辭。” 方大太太陪著笑道。 蔻兒一聽幾乎都樂了。 笄禮的主人?她還真是敢想! 蔻兒冷笑了聲:“大伯母是不是忘了,我的母親雖然故去,但是我現在可是有阿家的。” 關于笄禮的主人,她和宣瑾昱商量的時候,直接就讓蒲心道長擔任了。畢竟婆母也是母,除了蒲心,沒有第二個名正言順的人了。 方大太太還真忘了這件事,沒想到她居然無意中是在搶太后的位置,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連連擺手道:“是我忘了是我忘了,既然有太后給蔻兒cao心,伯母就放心多了。” 頓了頓,她又小心問道:“那不知道贊者人選可定了?” 蔻兒掃了一眼方令芝,哪里還不知道方大太太的意思,淡淡道:“定的安華公主,不知道大伯母可有什么異議?” “沒有沒有,斷斷沒有。”方大太太哪里還敢有異議,一個太后一個公主,她也好她女兒也好,哪個都不敢去有所置喙。 只是這樣一來豈不是完全斷了她想要女兒在皇后笄禮上露臉的念頭?方大太太不死心,賠著笑道:“蔻兒好福氣,如今出了嫁也能舉行笄禮,外頭啊,大伯母聽人說起,都是羨慕的不得了呢。” 蔻兒只端起旁邊的茶杯抿了一口,并不接話。 方大太太知道蔻兒素來就是這個樣子,也不覺著尷尬,自顧自繼續說道:“你們姊妹中,芝兒與你年紀相仿,她稍長你一些,笄禮的事兒她也才經歷過,不妨讓她留在你身邊陪你,有些地方能夠幫幫你的也好,就算幫不到,有個姊妹在身邊陪著說說話也可啊。” 蔻兒不輕不重把茶杯往旁邊一放,發出輕輕的咯噔聲。 方大太太立即閉嘴,有些猶豫看著蔻兒。 方令芝一直不敢說話,只低著頭看著地面,忽然聽見咯噔聲,縮了縮肩膀。 蔻兒放下茶杯后,抬手揮退了幾個女官并宮女,她等殿內只有三四個貼身宮女時,算是給方大太太留足了顏面,這才不緊不慢道:“有句話,我一直想給大伯母說,只是找不到機會,正巧,今兒大伯母來了,那我就順便說了吧。” 方大太太只覺不妙,但是她可不敢攔著,只能囁囁道:“都是自家人,蔻兒有什么直說就是。” “幼時我在方家,大伯母素來冷淡我,待我從風家回來之后,大伯母開始慫恿姊妹排擠我,編排我,甚至時不時給外頭露一些敗壞我名聲的事。”蔻兒不理方大太太的那話,直接說道,“之后更是幾次三番找我的事,等我成親之后就借著我的名頭在外頭獲取了大量的好處……” “大伯母,我叫你一聲大伯母,是看在大伯父的面子上。”蔻兒視線涼颼颼地看著直冒冷汗的方大太太,口齒清晰道,“我希望你記住一件事,凡事,適度。” 她視線掃過方令芝,忽然溫和地一笑,柔聲用商量的口吻道:“大伯母,說來你該知道,我如今是皇后,手中或多或少有些權。如果真的惹惱了我……不知道大伯母清不清楚,我這個皇后,能做些什么?” “比如說,斷了堂兄的仕途,又或者說,壞了堂姐的婚事?”蔻兒一臉笑吟吟,“大伯母覺著,蔻兒做得到么?” 第八十二章 方大太太半輩子都是在為了子女cao勞, 做的任何都是想要給自己的子女謀個好前程,她是一丁一點也不敢拿自己的子女來賭, 也十分清楚, 這個已經成為皇后的侄女,再也不會給她留臉了。 方大太太經此一事, 只怕再也不敢打著大伯母的旗號, 來做任何惡心蔻兒的事兒。 蔻兒很滿意,她覺著稍微仗勢欺人一些對于她來說是一勞永逸的好事兒, 起碼能讓一些有所畏懼的人老實,給她省事兒。 方家煩心事解決了, 后宮中的御女們除了崔才人和白美人都老老實實待在冰窖, 太妃們足不出戶的, 幾乎沒有任何給蔻兒添麻煩的事情,她整個人輕松了許多。 司制那邊已經做出來了好幾套顏色圖紋花枝不同的衣服來,一套套呈現過來給蔻兒過目試換挑選, 蔻兒看得眼花繚亂的,隨手一指:“就這個吧。” 反正司制做出來的衣服從來都是讓人滿意的, 挑不出什么錯來,與其委屈自己一件一件選的眼睛疼,倒不如隨緣吧, 反正也不會丑。 司制知道皇后這是天氣太熱懶得動彈了,嘴角一抽,勉強勸了句:“皇后不如再看看?” 皇后隨手一指,萬一笄禮上發現并不滿意, 豈不還是她們的錯? 蔻兒又看了眼她剛剛指的那件衣衫,款式顏色圖紋都還合她心意,并無不妥,遂道:“無妨,就這個。” 選定了衣服,配合衣服的首飾也要挑選。衣服是大件,看起來省事蔻兒都懶得看,更別提這種細枝末節的配飾了,她大手一揮,全權放給司珍,讓司珍根據她選出來的衣服搭配配飾,可沒把司珍嚇著。司珍哀求道:“皇后好歹過過目。” 皇后信任愿意讓她全選,可她不敢真的做主,硬生生求著蔻兒把她選出來的一樣一樣看過去,說了好才算數。 蔻兒對這個沒有什么耐心,坐在矮榻上吃著水果,司珍顫巍巍拿出一樣問如何,她頭也不抬就一個好字,就這樣,光選配飾也花了足足兩個時辰。 蔻兒不是對笄禮不上心,而是單純信任女官們,她知道,但凡呈給她的作品,無一例外都是精品,這樣的情況下,她就算稍微偷懶也無妨。 宣瑾昱回來后知道了蔻兒的隨意,只笑笑,親昵道:“這是因為皇后天生麗質,無論什么衣服配飾都只是襯托,才敢這樣做。” 蔻兒彼時正在畫人物圖,聞言一撇嘴,一臉真誠:“不,只是因為懶。” 話雖如此,宣瑾昱說的話的確沒錯。蔻兒天生麗質,在精美絕倫的服飾在她身上,都壓不過她的光彩。 初見不過十三歲的半大女孩,那會子蔻兒相貌還未曾長開,縱使精致可愛,也還有些稚氣未脫。十四歲的蔻兒變化一下子就大了許多,個頭長高了,人抽條了,身材婀娜了起來,相貌也長開了些,雖然只是短短一年,卻從一個半大女孩兒長成了一個少女,如今即將十五歲的蔻兒,正是含苞欲放之際,花期最佳時期。 蔻兒不愛上妝,時常素顏,只她肌膚白皙滑嫩,眉不描而黛,唇不點而紅,明眸皓齒。加上居移氣,養移體,蔻兒本就氣質出眾,如今做了皇后的她,更是氣度十佳,貴不可言。 普天之下,讓宣瑾昱再找一個像他的蔻兒容貌這般出眾的女子,只怕都是找不到的。 皇后笄禮這件事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方父塞給了方令賀一個盒子,讓方令賀下了朝遞給宣瑾昱,宣瑾昱打開一看,是一根木質的簪子,上面用白色玉瓣拼湊出了一朵芍藥花,看著很簡單。 宣瑾昱捏在手中轉了轉,發現木簪上有些手工的痕跡,這并不是一個熟于工匠的人做的。那么這根木簪出自誰手,不言而喻。 他慢吞吞把木簪裝回了小盒子中,沉思了片刻,等到回到泰華殿時,把這個木簪交給了蔻兒。 “這里頭是什么?”蔻兒正在自己用藥杵搗著水果泥,看見伸到眼前來的手,接過盒子,放下藥杵有些好奇,“陛下送我的么?” 宣瑾昱貼著蔻兒坐下,看著她打開了盒子取出木簪,低聲道:“是岳父送的。” 蔻兒捏著木簪愣了愣,她抬起手透著光看著這根木簪,摩挲了片刻:“……這是父親自己做的吧。” “大約是了。”宣瑾昱道,“岳父對你的事很掛心。” 蔻兒捏著木簪,輕聲說道:“陛下,我的笄禮……” “就用這根簪子吧。”宣瑾昱不等蔻兒說完,就溫柔說道,“不要浪費了岳父的一番心意。” 蔻兒捏著簪子頷首道:“嗯!” 父親的一番心意,她定然不會辜負的。 宣瑾昱輕笑著看著蔻兒,凝視著她堆作云鬢的發髻,神情微微有些落寞。 時間過得很快,還有幾天就到了蔻兒的笄禮,遠在京郊道觀的蒲心道長這天帶著阿饞也一道回了宮,準備著為蔻兒的笄禮cao持。 一別小兩個月,蒲心道長未有變化,阿饞長高了些,瞧著也活潑了些,臉上稍微有了點rou,大約是在道觀被養的很好。 阿饞得知了自己要作為蔻兒的贊者,十分興奮,這是她從未接觸過的,早早兒就去問了好幾個舉辦過笄禮的jiejie,算得上是準備充分。 她還在昭露殿演示了一下她之前訓練過的流程,一點一點都很合理,基本上沒有錯誤。 蒲心坐在蔻兒對面看著自己的小女兒,含笑對蔻兒道:“她啊,早知道了就念叨著要把禮儀練好了,免得做錯了什么。” “小姑做得很好了。”蔻兒招手令阿饞過來依著她坐,給阿饞剝了個葡萄。 阿饞眼睛亮晶晶的:“嫂嫂的笄禮,我自然要十分用心才是。” “我就說她,贊者不算多重要,到時候,還是正賓的事兒。她不聽,總覺著自己是最重要的。”蒲心提起小女兒,笑著搖頭,萬般無奈。 蔻兒笑道:“最重要也沒差了,小姑頭一回當贊者,也是一件大事。” 蒲心含笑:“你啊,就縱著她吧,她也不小了,今年十一,沒幾年也就要及笄了,總不能讓你們兄嫂兩人寵的還跟個孩子似的。” “這樣并無不好,”蔻兒笑吟吟道,“蔻兒以往在家中,長輩也是該怎么寵怎么寵,她們總說,女孩兒在家時才是最自由的,若是這點子時間都要監督著,到底沒了趣味。” “你說的也對,”蒲心頷首,“也就是你家中這般寵著你,才能養出你這樣的好性子來。” “這可不是寵出來的,這該是嫂嫂自己性子好,阿娘。”阿饞吃著葡萄吐了籽后提出了異議,“我也接觸過幾個,不說別的,當初父皇最寵愛的昭陵jiejie,還不是榮寵俱佳,可昭陵jiejie那個脾氣,真真是壞到了極點!” 阿饞仿佛十分不喜這個昭陵公主,言辭中都是不滿,小臉上也都嫌惡。 昭陵公主?蔻兒完全不知道還有這樣一個人。畢竟從她成婚到現在以來,從來沒有一個封號昭陵的公主來給她請過安。 蒲心一臉淡定道:“不一樣,你昭陵jiejie是自作孽。” 仿佛發現了蔻兒的不解,蒲心輕描淡寫道:“昭陵是阿饞的一個jiejie,以往很得寵,做事有些沒有規矩,跋扈慣了,昱兒登基前對他還口出狂言,她剛滿十五,就被許嫁到了南陽。” 蔻兒知道宣瑾昱在先帝時期并不受寵,但是從未想到過,登基之前一個公主也能對她口出狂言,毫無顧忌。頓時對這個昭陵公主充滿了不愉。 “不提這些了,”蒲心笑著轉移了話題,“我兒,那天該準備的可都準備好了。” “回阿家的話,都準備妥帖了。”蔻兒笑著把她選衣選配飾的事兒給蒲心說了,蒲心像她兒子一樣,十分認同道:“我兒長得美,怎么穿都好看。” 蔻兒笑瞇了眼。 笄禮前三天,宣瑾昱主動提起要不要把風嬈嬈找進宮來陪她。 蔻兒想了想道:“好啊,如果嬈表姐能陪著我的話,感覺會像在娘家時。” 宣瑾昱頓了頓,又道:“那順便把你師兄也招來吧。” 蔻兒雖然不知道為何要招她師兄,但是想了想正巧能讓師兄給蒲心再看一看,加上還有個傅醫女,也就沒有推辭,立即派人去了風家,請師兄和風嬈嬈進宮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