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無妨。”宣瑾昱讓開了一點位置,讓蔻兒坐到他懷里,雙手圈著蔻兒,把折子攤開了看。 蔻兒坐在宣瑾昱懷中,背靠著宣瑾昱胸膛,有些熱,她趕緊用扇子扇了扇,然后手中的扇子被宣瑾昱拿了去,變成了他給她扇涼。 蔻兒涼快了些,這才依著宣瑾昱掃了眼折子,里頭的內容不多,簡單幾句話,一眼就能看清。 “他們從我們離開就,就分別回家了?”蔻兒有些好奇,“所以慎王說的什么花酒,只是謊話?” “到也不一定。”宣瑾昱摟著蔻兒,目光透過蔻兒的肩落在那張折子上,眼神復雜,“單憑這一點,做不得什么數。還需要在看看才是。” 蔻兒也心疼宣瑾昱,朝事繁忙,還要cao心她,現在自己的幾個弟兄也不安分,盡給他找事。想到這里,她忽然想起來一件事,立即抬起頭對宣瑾昱說道:“沒事,現在雖然看不出來,但是總有能夠看出來的時候。” “再有十天左右,北成郡王成親,依禮他與陸昭是要來給你我行禮的,到時候,我問問陸昭就是,她是個聰明人,之前投誠拿出了那么大的誠意,我相信她不會讓我們失望的。” 宣瑾昱靜靜看著蔻兒,嘴角忽然有了一絲笑容,調侃道:“那朕就拭目以待,等著皇后替朕解決解決這等難題?” “陛下只管看好了就是!”蔻兒信誓旦旦道,“若有什么尾巴,妾定然會揪著送到陛下手中!” 說是十天左右,本該是過得很慢,但在蔻兒出宮了幾天剛剛回來,回宮后還沒有什么感覺,一轉眼已經到了準郡王妃進宮受賞的日子。 第七十八章 九天后, 還有一天就是十四郡王正式迎娶郡王妃的日子,在這一天, 依著規矩, 準郡王妃陸氏女昭,會進宮叩拜皇后。 蔻兒心里頭一直記著這件事, 這天早上早早兒就起來了, 梳妝打扮了一番了后,陪著宣瑾昱一起用了膳, 還在夸著海口:“今兒就放心吧,本宮出馬, 手到擒來!” 宣瑾昱哪里有不信任蔻兒的, 他甚至是帶著兩份縱容, 任由蔻兒去全權處理此事,他給蔻兒夾了一塊米糕,好聲好氣道:“皇后辛苦了, 朕替皇后侍膳。” 蔻兒笑瞇瞇給宣瑾昱回夾了一口小菜:“陛下最辛苦,妾給陛下侍膳。” 帝后兩人一個早膳用了以往的兩杯時間, 兩個人你給我一筷子我給你一筷子,吃到最后,都不知道到底吃了些什么, 只知道吃得很滿足。 還是馬上要開朝了,守候在外頭的黃門令等不及,托宮女進來問話,才讓宣瑾昱想起來, 這里不是在他可以自由放松的風家,他還有正事要做。 宣瑾昱很遺憾上朝不能帶著他的皇后,只能小心捏了捏蔻兒粉嫩嫩的臉頰:“我去上朝,等你好消息。” “陛下且等著看就是。”蔻兒比起親昵有度的宣瑾昱來說要更直接一點,踮起腳輕輕就在宣瑾昱臉頰上親了一親,笑眼彎彎送她的夫君上朝去。 宣瑾昱懂了什么叫做從此君王不早朝,他也想嘗試下這個滋味,只是更重的擔子讓他只能抿抿唇,遺憾的先離開。 等到帝王離開了泰華殿,蔻兒也收拾妥當,趁著清晨尚未熱起來,招來了肩轎回了中宮。 她回了中宮稍微休整,外頭就遞進來了牌子,陸昭獨自一人在女官的帶領下已經到了交泰殿,即將過來。 而司制司珍等女官也把該準備的東西準備好了,禮單拿來給蔻兒過目。 蔻兒一項項看過去,想了想道:“陸家勢弱,她嫁過去是授封的郡王妃,彩禮輕了不好看,給她再添三抬嫁妝。” “是,皇后。”女官恭恭敬敬道,“皇后仁厚,北成郡王妃定然感恩戴德。” 蔻兒撂開禮單,一臉淡淡:“本宮要的不是她的感恩戴德。” 要的是告訴陸昭,作為皇后的她,完全可以給她一切她想要的,只要她聰明。 陸昭自然是個聰明人,才會在很短的時間內打上北成郡王的線,又能夠在很短的時間內打探到北成郡王的隱秘私事,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直接把這種大事拿來與皇后投誠,如今的她,是完完全全依附著皇后而生。 陸昭雖然是準郡王妃,但是授禮在明天,所以在今天,她還只是個平民身份,穿戴都很是簡單,沒有任何僭越的地方。 她垂眸低頭,雙手交握,步入中宮外殿后,立即在準備好的蒲團上恭恭敬敬叩拜:“妾身請皇后殿下安,皇后長樂無極!” 蔻兒掃了一眼陸昭,她規規矩矩跪在原地,一動不動。 她依稀記得這幾天陸昭似乎已經和風家的幾個女孩兒搭上了關系,多少不論,讓北成郡王起碼會以為,風家對他毫無芥蒂,從而會讓他有所麻痹,會認為帝后對此依舊毫不知情。 陸昭,還真好用。 蔻兒對于得用的人態度還是很好的,含笑賜了坐,又賞了茶,等陸昭稍作歇息后,她才慢慢悠悠道:“一晃眼日子就到了,明兒就是陸姑娘成婚之日,可緊張?” “回稟皇后,妾身說緊張,有這么兩份,說不緊張,倒也是真話。”陸昭帶著恰到好處的兩份微笑,謙卑地回復著蔻兒,“不過妾身一見著皇后,就覺著大概不會有什么緊張。” 蔻兒好奇:“哦,陸姑娘這話有意思了。” 她見陸昭要說話,微微抬手打斷了,懶洋洋道:“有什么話呢,等過會兒了,咱妯娌說來也無妨,現在嘛,就先做正事吧。” 陸昭的話被打斷了,小心翼翼抬眸看了蔻兒一眼,隨后放下手中的茶杯,重新跪到蒲團前,垂手屏息等候著皇后的教誨。 蔻兒身側站著幾位女官,還有一個女史等著記錄她的所做作為,蔻兒想了想,先隨意說了幾句之前就記了的套話,勉力了一番陸昭,之后直接抬手招來了女官,對陸昭道:“明日你的昏禮,本宮不能親至,今天先把代表了你郡王妃身份的翟衣鈿釵交付于你,日后,你就是北成郡王妃,肩上有著不亞于北成郡王的擔子了。” 這話說來像是在說郡王妃的擔子,實際上的意思,陸昭自然明白,她立即叩拜下去:“妾身定當遵循皇后殿下教誨。” 女官手持托盤,把郡王妃禮制的翟衣與六副釵鈿交與陸昭,陸昭高抬雙手接過,之后再向蔻兒一拜:“妾身多謝皇后。” 蔻兒現在能夠給陸昭的,只有這套華服,至于印寶,則會在新婚次日,陸昭夫婦入宮謝恩時有她交付與陸昭,此刻不急。 接過了翟衣釵鈿,基本上來說,今日陸昭入宮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女官們的事情算是結束了,蔻兒就含笑道:“這會子人這么多,到叫本宮和弟妹說不得話了。” 女官立即伏身:“妾等告退。” 等到殿中的女官退出了外殿,幾個宮女只留了花香晚香服侍左右,京香濃香則退到殿門口,等候著傳喚。 花香新給陸昭換了盞茶,笑道:“陸姑娘喜歡吃果茶,今兒皇后囑咐過,讓婢子給陸姑娘備著。” 陸昭立即起身對蔻兒伏身道:“妾身多謝皇后抬愛。” “不過果茶罷了,日后陸姑娘是本宮的弟妹,本宮該照顧陸姑娘的地方,還多的是。”蔻兒笑吟吟抿了口茶,視線輕輕掃過陸昭。 陸昭謙卑道:“妾身得皇后照拂,是在是惶恐萬分,不知所措。若皇后不嫌棄,妾愿為皇后肝腦涂地,效犬馬之勞。” 蔻兒含著笑看著眼前恭敬謙卑的陸昭,略有好奇:“陸姑娘這話說的,到叫本宮有些好奇了。別人總說,凡事都有個私心,本宮不信陸姑娘僅僅是一張果茶方子就愿意效力之人,所以還請陸姑娘為本宮解惑,陸姑娘的私心,在哪里呢?” 投誠,聽起來很大無畏,又或者說是很具有對皇權的敬畏。但是陸昭她怕么?蔻兒私下也查過她,心細膽大,能忍常人之不能忍,能夠走到今天這個位置,不可能僅僅是因為畏懼皇權而把自己依靠終身的夫君出賣。她有自己的心思,只是把這個心思一直藏了起來。 現在這個時候了,蔻兒必須要看見她的心思,才能知道到底該怎么使用這個人。 陸昭當即雙膝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蔻兒面前,抬起頭來認認真真道:“妾身有私心,不敢隱瞞皇后!” 蔻兒就喜歡陸昭這個直接了當的性子,從而也開始欣賞起她有些鋒利的相貌,含著笑道:“陸姑娘但說無妨。” “妾身想求得陸氏一族重新振作,不敢奢求繼續承爵,但求皇后記得有個陸家,家中除了妾身外,尚有一個養在外頭的庶弟,能夠重振門楣。” 蔻兒一愣,陸昭她是獨生女,沒想到陸父居然在外頭還給她養了一個庶出的弟弟,而看她的樣子,完全不在意不說,還好像要給這個弟弟謀前程你? 陸昭仿佛是看出了蔻兒的疑惑,輕聲道:“妾身的母親有千萬般好,唯獨眼中揉不得沙,不許父親有任何小星妾室。一直以來,陸家獨妾身一個女兒,許多人都說,陸家這一脈,到了妾這里就斷了。家父仿佛也擔心這個,又怕招惹了家母不快,索性在外頭養了一房小妾,三年前生下一子。” “妾身知道,這個弟弟雖然是庶出,不被母親所喜,到底是個男孩兒,是妾身日后的依靠指望,是陸家的希望。妾身從他出生起,一直對他很好,而那房妾也知道輕重,不敢在弟弟面前搬弄是非,如今妾選作了郡王妃,那房妾提出要把弟弟送回方家,她則絞了頭發去做姑子。妾身已經答應了她,等弟弟回到方家,她就留在妾身的身邊服侍。而弟弟,則會在母親的看護下長大。這樣子,妾身無論做了什么,都還有條退路。” 蔻兒聽完了這番話,也知道為何陸昭第一句話就是陸氏一族。她現在自覺有了個弟弟,哪怕是庶出,只要在身邊好好教養,日后就是陸氏的希望,也是她的退路。若是她的做法了當,說不定日后還有別的造化,也未可知。 而北成郡王,雖然是陸昭的夫君,但是一個以往并未有個什么交集的郡王,究竟會不會給陸昭這個妻子一分半點的信任,她自然心里沒有底,與其把寶壓在一個極有可能牽連一家人的北成郡王身上,她倒不如直接斬釘截鐵,把自己徹底和北成郡王分開,以陸氏一族的女兒身份,之后再次立住。 “那陸姑娘就沒有想過,直接悔婚,也能早早抽身而去么?”蔻兒問道。 陸昭道:“回稟皇后,妾身如果不嫁給北成郡王,早早抽身而去,那么妾身對于皇后您來說就毫無價值,沒有價值的妾身,沒有自信能夠以一己之力肩負起陸氏一族。” 蔻兒聽到這里,微微頷首:“陸姑娘想的倒是透徹,只是委屈自己了。” “妾身不委屈。”陸昭卻微微一笑,“能夠為皇后殿下效力,是多少人都羨慕不來的。” “而且妾身不過十六,日后就算從北成郡王府出來,還能夠做女官,日后繼續為皇后主子效力。” 蔻兒撫掌輕笑:“陸姑娘,本宮還真是喜歡你。” “既然你是個痛快人,那本宮也痛快些。”蔻兒含著笑看著跪在她身前的陸昭,直截了當道,“你不就是求陸氏一族的崛起么,本宮準了。” 既然她要用陸昭,那就明明白白給她把酬勞放出來,用她的衷心換來陸氏的錦繡前程,這個買賣,都不虧。 陸昭大喜,立即叩拜下去:“妾身多謝皇后仁厚!多謝皇后主子!” 再有自己的主意,再懂得如何去做事,陸昭說到底也不過十六的少女,能夠憑借一己之身,給陸氏換來一個錦繡前程的承諾,可以說是她人生中最有價值的一件事了。 她喜不自勝,賭咒發誓道:“妾身陸昭定然會為皇后盡心竭力!死而后已!” 蔻兒令花香去扶起了陸昭,輕聲道:“本宮可以要你的盡心竭力,卻不要你的死而后已。陸姑娘,你只需要在你作為北成郡王妃的期間,好好為本宮效力即可。” “是,妾身謹遵皇后主子教誨!” 陸昭得了蔻兒的承諾,一下子對待蔻兒的態度也變了不少,說來是更加的恭敬與順服。 如今的兩人,名義上是妯娌,實際上,在蔻兒眼中,在陸昭看來,她們之間的關系都是主仆。 既然是自己要用的人,蔻兒也很大方,抬手給陸昭添了一個私房箱子,道:“明面上本宮賞你三抬嫁妝,是看在你陸家勢弱,再多,就不行了。這一箱子本宮賞給你,權當你用來運轉的資本。” “多謝皇后,妾身懂得。”陸昭一點就透。 皇后和陸昭之間的關系在外頭看來,也不過是一起大選過。蔻兒幾乎是內定的皇后,陸昭最無權勢,又在大選時是個悶葫蘆,自然與蔻兒攀不上關系,如今與皇后關系突然交好了,皇后抬手多賞了嫁妝,這就會讓人多心,這不是說,皇后與北成郡王妃之間的私交,起碼不錯么? 為了不給外頭留下這樣的影響,蔻兒不但只是私下給陸昭賞了個箱子,明面上的三抬嫁妝,也合成了一抬,到時候昏禮時派人送去,以北成郡王兄嫂的身份賞給陸昭,看起來就成為了皇后與北成郡王妃并無任何交情。 蔻兒想了想,忽然對陸昭道:“北成郡王此人,可有什么不怎么君子的愛好?” 陸昭知道這是皇后在考察她的能力了。立即把這段時日內用盡法子打探到的北成郡王消息全部告訴了蔻兒:“回稟皇后,北成郡王此人,瞧著很閑淡,沒事了會與自己的幾個兄弟一起飲酒作樂,也會去一些畫舫妓寨。妾身打聽到,北成郡王與北卓郡王,慎王,平西郡王私交都不錯,他們經常一起會聚一聚,位置多半在一個叫做紅袖坊的青樓。” 陸昭看起來的確對北成郡王毫無念想,成婚前一天,她也能面不改色把自己未婚夫婿的不恥愛好說來,甚至還能點上北成郡王喜愛的女子的名字。 “他曾經抬了個清官回家,養在槐樹巷子,現在正和一個叫做婼凄的妓子打得火熱,每隔三到五天,都回去找一次這個婼凄。” 蔻兒一聽,又問道:“那你可知道一個含春園?” “含春園?”陸昭略一思索,搖了搖頭,“回稟皇后,妾身這邊打探到的消息中,北成郡王從來沒有去過這個地方。” 從來沒有去過……常去的地方是紅袖坊……蔻兒終于找到了一點眉目,嘴角噙著笑:“嗯,本宮知道了。” 還好,陸昭果然有用。 眼看著時間差不多了,蔻兒也不多問,派了個宮女去把陸昭送走,自己立即收拾了收拾,頂著驕陽回了泰華殿。 她前腳剛踩進泰華殿,后腳就下去了暴雨,蔻兒吩咐道:“去個人看看北成郡王妃,莫叫她淋了去。” 尚竹領了令退下后,蔻兒進了內殿,外頭電閃雷鳴,瓢潑大雨好不聲勢浩大。蔻兒只在窗邊站了片刻,身上就被飄進來的雨水打濕了些,她立即被京香往后拉了拉,勸道:“皇后仔細身體,您的小日子差不多了,受了涼仔細疼。” 蔻兒掐指一算,可不是要受罪了。她是個愛惜自己的,立即遠離了飄雨的窗邊,去了側殿洗了洗換了身紗裙,坐在案桌前翻著書,估計宣瑾昱午時不會回來,自己盤算著先找點什么打發打發時間。 卻不料過了沒多久,殿外傳來零碎的腳步聲,很快,一身微濕的宣瑾昱頂著濕漉漉的發絲大步進來,他的臉上眉眼處還有一滴雨珠,隨著他的走路而飛出,掉在地上印出一攤水漬。 蔻兒吃了一驚,立即起身:“陛下怎么這個時候回來了,外頭這么大的雨,可淋的厲害?” 幾個隨侍陛下的黃門都在外頭停了腳,宣瑾昱大步走向蔻兒,二話不說,抱起人用蔻兒的肩膀蹭了蹭臉上的水珠。 蔻兒忽然被抱起,還沒有來得及驚訝,就發現自己被當做帕子用了,忍不住笑道:“懶得你,就不能自己擦擦么?” 宣瑾昱抱著蔻兒擦著臉上的水珠,懶洋洋道:“朕勞累了半日了,還請皇后仁厚,照顧照顧朕。” 蔻兒身上一身淺色的衫裙,肩頭就一層薄薄的料子,很快被宣瑾昱身上的水珠浸濕,一身紗裙變得半透明了些,內里穿著的抹胸上繡花都清晰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