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不知道有一天,他會不會用同樣的方式拒絕我。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 這次主動權(quán)掌握在我手里。 只要我不說出口, 他就永遠都沒有拒絕我的機會。 ——摘自于渺渺的日記 于渺渺覺得,自己之所以這么拼命地去學(xué)理科, 完全是因為顏倦。 從小到大, 她習(xí)慣了老師的指責,同學(xué)的嘲諷,說她腦子笨, 一根筋,也只能靠著語文英語出出風頭。 她也不服氣過, 也努力過,但是堅持一段時間之后看不到成效,就半途而廢。 但這次不一樣。 從開學(xué)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好幾個月了, 她仍然在勤勤懇懇地執(zhí)行著計劃表, 沒有一天松懈過。 或許是因為她格外努力,所以時間也過得格外得快。 總之, 因為顏倦, 她想讓自己變成一個更好的人。 就像現(xiàn)在,高一一班的音樂課上,年輕的女教師坐在音樂教室右側(cè)的鋼琴后,正在為學(xué)生伴奏。 而坐在后面的同學(xué)們聲音稀稀落落, 毫無起伏, 不少人都偷偷拿出練習(xí)冊來做。 于渺渺雖然沒有這么明目張膽, 但顯然也是心不在焉, 滿腦子都在想林若霞上節(jié)課剛講完的數(shù)學(xué)題。 終于,向來脾氣極好的音樂老師也忍不住了。 她停了彈鋼琴的動作,轉(zhuǎn)過身來面對他們。 盡管有些生氣,老師的口吻仍舊溫和:“各位同學(xué),我們這節(jié)是音樂課,不是自習(xí)課。” 從擺放鋼琴的階梯上走下來,她視線環(huán)顧四周,“雖然咱們班是重點班,但是要學(xué)習(xí)的話,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 說著,又嘆了口氣,“等你們離開校園的那天就會明白,高中三年里,最值得懷念的絕對不是厚厚的習(xí)題本,更不是布告欄里張貼的那張年級大榜。” 也許是發(fā)現(xiàn)惹老師生氣了,偌大的音樂教室里,此時此刻很安靜。 大部分人都收起了其他科目的練習(xí)冊,把上課前老師發(fā)下來的歌詞譜拿出來。 高一部的音樂老師是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子,今年剛大學(xué)畢業(yè),平時穿著打扮也很時尚,在課上經(jīng)常會帶著他們唱一些流行歌曲。 今天她發(fā)下來的歌詞譜是五月天的《知足》。 看大家都低著頭一副知道錯了的模樣,老師也沒說什么,回到鋼琴后面坐下:“那我們現(xiàn)在再來唱一遍。” 她手指覆上琴鍵,掀起一陣音符波浪。 坐在底下的同學(xué)們不再開小差,老老實實地跟著拍子合唱:“怎么去擁有一道彩虹,怎么去擁抱一夏天的風。天上的星星笑地上的人,總是不能懂不能覺得足夠……” “很好,大家這句尾音不要拖太長,半拍就好。” 在緩緩流動的鋼琴音里,于渺渺握著歌詞,一邊合唱,一邊習(xí)慣性去找顏倦的身影。 音樂教室很大,他坐在斜前方最靠窗的座位,現(xiàn)在漫不經(jīng)心地靠在窗邊,嘴里跟著在唱。 窗外光線折射出的陰影照到他身上,模糊又溫柔。 于渺渺有點想聽他唱歌,可是人太多,兩人距離又遠,所以完全聽不到他的聲音。 “那天你和我那個山丘,那樣的唱著那一年的歌。那樣的回憶那么足夠,足夠我天天都品嘗著寂寞。” 不知道為什么,她總覺得顏倦好像不快樂。 正盯著他出神,突然看到顏倦手伸進校服口袋里,拿出手機,翻開蓋。 手指在鍵盤上移動,好像正在打字。 他在跟別人聊天嗎? 一首歌認認真真地唱完,音樂老師臉色也緩和下來,照例給學(xué)生們留下二十分鐘的自習(xí)時間。 畢竟音樂課微不足道,并且高二之后就會取消。 學(xué)校口口聲聲說著要讓學(xué)生德智體美勞全面發(fā)展,不過是句沒人信的空話。 視線慢慢收回來,于渺渺突然想起,最近忙著學(xué)習(xí),她已經(jīng)很久都沒在q/q上跟顏倦聊過天了。 猶豫了一會兒,她也偷偷把手機拿出來,打開企鵝標識,點進那個特別分組。 【愛爬樹的魚:顏倦,最近學(xué)習(xí)特別緊張,我的底子又不好,一點都不敢松懈……我覺得好累啊。(失落)】 沒有寄希望于他會回復(fù)自己,于渺渺覺得,她這樣樂此不疲地給顏倦發(fā)消息,也許只是因為想跟他說句話,想跟他分享生活中的瑣碎小事。 也想讓他知道自己每時每刻的心情。 意料之外地,他的回復(fù)來得很快。 【某某:再努力兩個月就到期末考了,加油。】 于渺渺沒有給他備注過名字,因為在她心里,只有記不住的好友,才需要備注。 這條消息回復(fù)得猝不及防,她眨了眨眼睛,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顏倦竟然秒回了自己的消息。 有些不可置信地抬頭去尋找他的背影,少年姿態(tài)慵懶地趴在桌子上,明目張膽玩著手機,和周圍埋頭做題的其他同學(xué)形成鮮明對比。 心情莫名雀躍,她快速回復(fù)。 【愛爬樹的魚:謝謝你的鼓勵!有了你這句話,我一定會堅持下去的。】 手指摁下發(fā)送鍵,思緒觸及到某個角落,很快,她的熱情又冷卻下來。 這個七班的女生……根本就不是她啊。 不是于渺渺。 匹諾曹因為撒謊,鼻子變得很長很長。 而她又要付出什么代價呢? 只要不是顏倦因此討厭她,怎樣都可以。 下課鈴響起的時候,大家紛紛放下筆,開始收拾書本,三五成群陸陸續(xù)續(xù)地離開音樂教室。 于渺渺余光瞥他一眼,刻意放慢了收拾的動作。 直到周圍的同學(xué)只剩下零星幾個人,顏倦才慢吞吞地往外走,他眉眼里有倦色,腳步很慢。 她也跟著抱起書本,輕手輕腳地跟在他身后兩米之遙的地方。 不能表現(xiàn)得太過明顯,等到顏倦出了音樂教室,自己再裝作剛好碰到的樣子跟他搭話。 從音樂教室到高一一班的教室,至少也有五分鐘的路程呢。 足夠讓他們說好久的話了。 想法是美好的,然而,當于渺渺跟在他身后走出音樂教室的時候,還沒來得及湊上去說話,迎面就聽到有一個女生叫他的名字。 “顏倦,等我一下。” 這個聲音很耳熟,向來寡淡,此刻卻帶著些許緊張情緒。 于渺渺停下腳步,視線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過去。 音樂教室門外的拐角處,林靜深手上抱著幾本輔導(dǎo)書,靜靜站在那里。 她腿上穿著干凈妥帖的白色校褲,上半身沒穿校服,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黃色毛衣,襯得皮膚白皙清透。 看她的樣子,應(yīng)該是專門在這里等顏倦的。 內(nèi)心瞬間警鈴大作,于渺渺低了點頭,悄悄往門后挪了挪腳步,一時間不知道該走還是留。 現(xiàn)在出去的話,被他們看到一定很尷尬。 可是不出去的話,像賊一樣站在這里,也很尷尬。 正亂七八糟地想著,已經(jīng)聽到了他的聲音。 “有事?” 顏倦抬了眼皮看她,面上沒什么情緒,聲音禮貌疏離。 林靜深努力扯出一個笑來,三兩步走到他身邊,試探性地問:“還有不到兩個月就要開始分科了,你打算選什么?” “物理。” 他回答地干脆利落,毫不猶豫。 聽到這個答案的林靜深似乎有些失望:“可是你所有科目都學(xué)得很好……為什么非要選物理呢?” 顏倦聞言,似乎覺得她問的是句廢話,耐著性子回答:“我喜歡物理。” 林靜深于是不說話了,垂下眼睛,半晌才不死心地道:“我想選政治,可是選了政治的話,以后就不能跟你在一個班了。” 她聽說,銀樺這一屆分科,文理科會分到兩個不同的教學(xué)樓。 以往最多就是在同一個教學(xué)樓里的不同樓層。 她喜歡顏倦,可是又不想放棄自己熱愛的政治,所以進退兩難。 此刻音樂教室前的走廊里已經(jīng)看不見藍白色的身影了,日光晴好,四周靜寂無聲,顏倦后背靠上了墻壁,口吻依舊平靜: “新的班級里,你會遇到新的同學(xué),或許比我更加優(yōu)秀。” 靠在門后偷聽的于渺渺有些驚訝。 他這句話里的意思…… 下一秒,像是為了印證她的猜測一般,林靜深緩緩開了口: “我上次夾在物理練習(xí)卷里的那張紙條,你看到了吧?” 他點點頭。 林靜深的表情里有片刻的迷茫,很快,又像是釋然:“你不喜歡我,對嗎?” 否則也不會裝作沒看到她寫在紙條上的情書。 倚墻而立的少年,微微直起身,目光沒有躲閃,一字一句地回答:“我只把你當成普通同學(xué)。” 這個意料之內(nèi)的答案終于到來。 她像是等待判決通知書的囚犯,明知道沒有可能,在此之前,卻仍心存僥幸地抱有一線希望。 自嘲地笑了笑,林靜深語氣里有些飄忽,“顏倦……我總是覺得,你并不是真的像看上去那樣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