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節(jié)
一行人說說笑笑的將剛才的尷尬氣氛都岔了開來。 第四百六十章 抵達 回到船上之后,許氏讓小丫鬟抱著自己買的東西,自己親自捧著悠然送的那對金簪,顫悠悠的回了自己房間。 她的女兒芳姐兒原本正在屋里扎花呢,見許氏回來了,連忙上前迎著。許氏擺擺手,自己到座位上坐下來,先問:“你不是說去找玉珍玩嗎?怎的這么早就回來了?”說完不待她回答,徑自笑道:“這回你沒去真是可惜了,你姑媽送給我一對極為貴重的簪子。你瞧瞧。”說著,打開盒子。 芳姐兒只覺得一股珠光寶氣迎面撲來,雖說她素來文靜,但是女孩兒家少有不喜歡這些的。當即也驚奇的贊道:“真真是華貴無比。” 許氏頗有些遺憾的說:“要不我說可惜呢,要是你去了,你姑媽肯定也會給你買一份禮物的。這樣的好東西就是過幾年,拿來當嫁妝也是極為體面的。你看桃良多精乖啊,跟著去白得了一整套頭面呢。” 芳姐兒有些不依的扯扯許氏的袖子:“娘,你說什么呢?讓外人聽見多不好!” 許氏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失言,當即捂住嘴道:“好好,我不說了。”接著,又興沖沖的指著桌子上的東西道:“來,看看這些。這塊玫瑰紅的哆羅呢好看吧?顏色多喜慶,等著讓人給你做件褂子。還有這個琺瑯彩的首飾盒,正適合你用呢。” 母女倆正在說話,突然聽到有個聲音在門外響起:“舅太太在里面嗎?” 聽著似乎是甘松的聲音,許氏連忙回應道:“在呢,進來吧。” 接著門便打開了,站在外面的果然是甘松。她走進來一邊行禮一邊笑道:“我們家奶奶剛才忘了把楊姑娘的禮物讓您帶著,特意讓我給楊姑娘送過來呢。”然后順手將手里的一個盒子放到桌子上,說道:“東西送到了,我回去還有差事,就不久留了。” 許氏一早就站了起來,親自把她送到門口:“知道你忙,我就不虛留你了,得閑了再過來玩兒。” 待甘松的身影走遠了,許氏才打開盒子,只見里頭是一整套的珍珠頭面。工藝沒有多復雜,俱都是簡單大方的樣式,難得的是用的珠子俱都渾圓一體,頂簪當中那顆珠子足有龍眼大小。 母女兩個都有些看呆了,直到楊律父子回來才略略有些回神。 見到楊律,許氏方覺得有了主心骨,忙拉著他的手看:“當家的,你快來瞧瞧,這是剛剛表妹讓人送過來的。還有那邊那對簪子,是今兒下午逛西洋鋪子的時候送給我的,我說不要,她非要給。回來又送了這套珍珠頭面來,說是給咱們芳姐兒的東西。這是不是太貴重了些啊?” 楊律看了一眼,心里略一琢磨,然后說道:“既然是表妹給的,那你們就收著吧。” 許氏有些忐忑的問:“你說,表妹為什么突然送咱們這么貴重的東西啊?” 楊律摸了摸下巴:“估計沒什么別的意思,就是示好罷了。估計她心里覺得咱們一家也算是背井離鄉(xiāng)的跟著她到了這千里之外極為不易,有所補償罷了。你就只管好生收著。” 許氏訕笑道:“是咱們自己愿意來的,表妹也太客氣了,讓我心里挺過意不去的。” 聞言,楊律沉聲道:“表妹一向厚道,這些年何曾虧待過我們?到了閩地情形怕是極為復雜,你們都記好了,不管發(fā)生什么事,咱們家都不能托表妹的后腿,你們幾個誰都不許做背信棄義的事。”兩個孩子都恭敬的應下了。 許氏嗔他一眼:“行了,看你兇的那樣,咱們家的孩子是那樣沒數的嗎?” 那邊,悠然看著坐在自己對面有些躊躇不定的玉蓮問道:“你怎么了啊?怎么瞧著你有心事似的?” 玉蓮瞧了一眼外室,看著自己的閨女正在和沈汐專心致志的下棋呢,壓低了聲音說:“你瞧著銘哥兒怎么樣?” 悠然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只點頭附和道:“是挺好的一個孩子啊,年紀不大性子倒是很穩(wěn)重不冒失。”話音剛落,才恍然大悟:“難不成你想把桃良許給他?” 玉蓮忙不迭的點頭,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盯著悠然。 見她這樣子,悠然取笑道:“你這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順眼了吧?只是,桃良一向主意大,你就不問問她的意思?” 玉蓮訕笑道:“我也就剛有了這么點意思,問她做什么?可別沒事再整出啥事來。” 悠然低聲道:“說起來銘哥兒確實是個好孩子,就是表哥表嫂也都是識大體的,你先暗地里瞧著,若是真相中了,等到了閩地,我就找個機會替你問一問表嫂。只是,你的顧慮是對的,這事先不要讓孩子們知道。否則萬一不成,豈不是讓孩子們白白傷心一場?” 玉蓮回道:“可不是這個理嘛。” 到了第二日,天氣就一下子放晴了。官船重新揚帆起航,不過三五日便到了榕城港。 沈澤早幾日就派了小廝和下人在這等著,悠然她們的船離碼頭還遠著呢,就有下人飛速的去通知沈澤去了。 等官船緩慢的駛進港口,悠然她們收拾停當下船的時候,沈澤已經在那邊等著了。 雖然說起來,也不過是幾天時間沒見,但是悠然卻覺得已經過了好長的時間。到這會,她才真正體會到“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滋味。隔著眾多的外人,悠然與沈澤遙遙的對視一眼,滿腹的牽腸掛肚都盛在了眼神之間。 接下來便是乘車上岸,馬車走了足有小半個時辰才停了下來。又換了轎子走了一刻鐘,才算是到了地方。丫鬟掀開轎簾,沈澤親自伸手將她扶了出來。 他指著眼前的一個院子道:“以后咱們就住在這里呢,看看喜不喜歡?” 與北方建筑的大氣恢弘不同,呈現在悠然眼前的是一個小巧的月亮門,穿過月亮門,里面零星分布了好幾個院落。乍一望去,古樸而幽靜。 她沖著沈澤微微一笑:“房子只要能住就好了,反正你在哪里,那里就是我們幾個的家。” 第四百六十一章 銀子 聞言,沈澤笑著緊握一下她的手:“走,去看看咱們的院子去。” 一路行來花草繁盛,但是絲毫不見雜亂,一看便知道是精心修理過的成果。園子倒比悠然想象中的還要大些,從二門到她們的院子門口,足有百十米。沈澤指著園子里的一塊空地道:“你不是喜歡侍弄花草嗎?那塊地方就留給你,隨你怎么處置吧。”聞言,悠然只覺得心里十分妥帖。 等到了后院,悠然見屋子內外收拾的干凈齊整,心內十分妥帖。轉頭對深澤說:“一看便知道是精心布置過的,勞相公費心了。” 沈澤拿手撫摸一下她的發(fā)絲:“我不過是隨口吩咐了幾句,活都是下人干的。不過,只要你喜歡就好。”至于為了達到他的要求,那些下人們被他怎樣的來回折騰,某人統(tǒng)統(tǒng)放到腦后去了。 在屋子里轉了一圈,悠然笑道:“這屋子比我想的要大多了,以前聽他們說起來,都道說閩地屋子大多狹小陰暗,如今這樣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呢。” 沈澤輕笑著搖頭道:”那是以前的事,這幾十年閩地這里商貿繁盛,尤其榕城又是重要的海港。百姓們手頭寬足了,自然不會在房子上頭吝嗇。這宅子原主人是個大富商,自然更舍得花錢,你瞧瞧這窗戶上鑲的玻璃,聽說還是千里迢迢從京城那邊運過來的。我瞧著這工藝,十有八九還是娘娘鋪子里的東西。“ 悠然走到窗戶邊上細細一看,繼而笑道:“可不是嗎?這工藝別人瞧不出來,我是一眼就能認得的,正是玻璃坊的工藝。這戶人家也真是舍得花費,不說這玻璃本就價值不菲,單就從京城到這里的路費怕是都比玻璃貴了。難不成這閩地就沒有做玻璃的?非要跑到京城去買?” 沈澤淡淡一笑:“那戶人家就是太不把銀子當回事了,一大家子都豪奢浪費,最終才導致入不敷出。后來竟做起了販賣私鹽的勾當,被查處后一家子都被抄家了,這宅子被前任布政使姜大人買了去。我來之后,正趕上姜大人任職已滿調往別處發(fā)賣此宅,因此便順手買了下來。” 悠然一愣:“啊?這是買的啊?我還以為是官家給配的府邸呢。那你的官衙離這遠嗎?” 沈澤無奈的道:“你忘了前不久這里有倭寇攻城,總督衙門是被攻的最厲害的,宅子破敗的很。如今衙門財政吃緊,只得先顧著士兵們的軍餉。宅子我便自掏了腰包。” “我家相公果真是大公無私,也好,自己的屋子住著底氣足,這下好了,我再折騰起來也沒什么心理負擔了。只是,這宅子不便宜吧?相公你什么時候攢了這么多的私房錢?”悠然笑瞇瞇的問道。雖說她從來不會把男人管的太緊,但是這么大一個宅子沒有幾萬兩是下不來的,家里的進項都掌握在她的手里,沈澤手里就是有點私房頂多也就萬兒八千的,買這么個大宅子是萬萬不夠的,不知道他從哪搞的這么大一筆銀子。 她的語氣聽著雖然還算柔和,但是熟知悠然脾氣的沈澤怎么會聽不出這是即將發(fā)怒的前兆。他輕輕咳嗽兩聲,干笑道:“你別多想,只是打退了倭寇抄了他們的老巢,加上這城里原先有幾家官員和大戶也被牽扯其中,這些人自然也要被抄家。我也不過是拿了自己該拿的那份罷了,不多,也就八萬兩銀子而已。” 剛才丫鬟們都知機的沒有跟進來,孩子們都去瞧自己的院子去了,如今這屋子里只有她們夫妻兩個。 聽到沈澤的話,悠然忍不住被驚了一下,她往外張望了一下,看到門外沒有旁人,才壓低聲音道:“你瘋了啊?怎么拿這么多?咱們家又不缺這點銀子,萬一被人捅了出去怎么辦?” 沈澤連忙安撫道:“沒那么嚴重的,你放心好了。知道這事的原就沒幾個,況且他們拿的不比我少。要是抖落出去,誰能得好?這都是慣例了,就算是上頭知道了也多會睜只眼閉只眼的。” 悠然還是有些擔心的道:“那人原就對我們家心生不滿,我怕他會故意小題大做。” 這件事沈澤早就已經想過后果了,他不怎么在意的說:“你放心吧,如今他還有用的著我的時候,暫時不會那咱們怎么樣的。況且,有些事不是我們退讓就可以的,他若是想對付我們,還用的著搜集證據?隨意安插個罪名,與咱們家就是滿門之禍。”說到最后,沈澤也是忍不住嘆了口氣,他撫住悠然的肩頭:“這些事你就不用cao心了,我都有分寸的。” 接著,他又笑道:“對了,買宅子和器物總共花了大約四萬兩銀子,下剩的銀票我已經讓人去取了,另外還有幾箱子東西,待會送來后你只管收起來就是。” 悠然有些失望:“你好要出去啊?” 沈澤捏捏她的臉:“是啊,為夫下午還要去軍營一趟。前幾次的對戰(zhàn)中,好些士兵都受了重傷,我時不時的去看一下他們,一是安撫二來時間久了也省的那些大夫們慢待他們。” 悠然點點頭:“‘一將功成萬骨枯’,歷來都是如此。只是歷來上位者往往只顧著自己升官發(fā)財,卻把這些真正流血流汗的士兵給拋到了腦后。相公你做的對,若是有什么事是我能幫的上忙的,你只管告訴我。” “就知道我家夫人是最最深明大義的,只是你放心好了,這回我親自盯著,將士們的養(yǎng)傷銀子和給戰(zhàn)亡兵士家眷的撫恤銀都發(fā)的足足的。我手下的兵,斷不會讓他們因為保家衛(wèi)國而在這上頭受委屈。”沈澤斬釘截鐵的說道。 悠然敬佩的說:“相公,你這樣才是真正頂天立地的大丈夫。” 聽到妻子的夸贊,沈澤卻不由的苦笑一聲。恍惚中他記起來年少的時候,尚且懵懂年幼的他跟在伯父的身后探望那些傷兵的時候,伯父就是這樣說的。這些話深深的烙印在了他的腦海里,自打他從軍之后一直都牢牢謹記。 如今他已經成了一方統(tǒng)帥,可是當初那個把他帶在身邊循循教導的長者卻已經長眠于地下。 沈澤閉了一下眼睛,再次睜開的時候眼神堅定無比:這個仇,總有要報的那一天。 第四百六十二章 下馬威? 沈澤剛要轉身離開,突然想起一事,然后對悠然說道:“我剛來的時候,同僚們送了好些下人過來。軍中事多,我一直也沒顧上過來,你自己看著料理吧,有什么不合心意的直接打發(fā)了就是,不用顧忌誰的面子不面子的。” 送走沈澤之后,悠然方吩咐下人進來收拾屋子。日常慣用的器具擺件都拿出來一一擺上,還有床帳坐墊什么的也換上悠然素日喜歡的。 連日趕路,雖說在船上也有沐浴的地方,但是船上淡水有限,總沒有陸地上那么便宜。此刻閑了下來,悠然只覺得渾身難受。她吩咐甘松道:“你去廚房看看,她們備下熱水了不曾?沒有的話就讓她們趕緊燒一些送過來。” 這時小丫鬟茴香道:“這點子小事何須甘松jiejie親自過去,奴婢去一趟就是了。” 這個茴香原本是在院子里粗使的,離京前才剛剛升了三等,如今正是一門心思想要表現的時候。 悠然笑著附和:“也好,這傳話原本就是你們的活計,倒是我使喚錯了人。既然這樣,那你就去吧。順便先要一些清水過來,煮水泡茶喝。” 茴香脆生生的答應了下來,找出提水用的大銅壺利落的走了。 卻說茴香離了主院,先是找人問清了廚房的位置,然后便直沖沖的去了。誰知去了廚房之后,里頭竟然一個人也沒有,茴香喊了半天也沒見有人應聲,不由氣惱。 可是她不甘心就這么回去,逛了一圈總算是找到了水缸和燒水的大鍋爐。鍋爐里倒是有水,但是拿手一摸不過是稍微有點余溫,茴香見灶膛里有些柴火燒了一半就熄滅了,明顯是沒有燒完人就走了。她剛找著火折子點著柴火,就聽到一個聲音響了起來:“哎呦,茴香姑娘,你怎么親自燒起火來了?” 來的是原本在京城時廚房里的柳婆子,她看了四周一圈:“怎的,這里一個人也沒有。我剛放好行李,想著快到午飯時候了,預備過來搭把手來著。不是說這里有廚娘來著?” 茴香搖頭道:“誰知道呢?我過來的時候就一個人也沒有,你看看這里頭冷鍋冷灶的,連點熱水也沒有,也沒見有什么rou蔬,哪像是預備了午膳的樣子?原是夫人想要熱水沐浴才打發(fā)我過來的,你瞧瞧這樣子,怕是有人要給我們下馬威呢。” 柳婆子見茴香又拿起一根棒子往灶膛里扔,連忙把她拉了起來:“就算是她們要給咱們下馬威,這樣的粗活也用不著姑娘動手,你快在一旁歇著,我來吧。” 茴香順勢站了起來:“也好,夫人還要我拿些清水過去煮茶喝,我先去給夫人復命。等熱水燒好了,mama找兩個婆子抬到主院那邊去吧。” 接著拿著大銅壺裝滿了清水,晃晃悠悠的走了。 回到院子后,另一個和茴香一起提了三等的丁香正好看見,她忙上前幾步從她手里接過銅壺,嗔怪道:“你怎么這么傻?不會從廚房里喊個婆子送過來?這么重的壺非要自己提?” 茴香嗤笑一聲:“還找人呢,我去的時候廚房里連個喘氣的都沒有。也不知道這宅子里原來的人都去了哪里?要不是恰好柳mama趕過去幫我燒了熱水,我還騰不出功夫把水提過來呢。” 丁香咋舌:“怎么會這樣啊?” 茴香的話碰巧被蘇合聽見了,她皺著眉頭問:“你說的可是真的?”茴香連忙伸手發(fā)誓道:“我要是說半句假話就讓老天爺打個雷劈了我。” 蘇合嗔道:“行了,主子跟前胡沁什么呢?走,你跟我去見夫人去。” 待悠然聽完丁香的復述,不由淺淺一笑:“怪不得大爺走之前讓我盡管料理呢,原來送到咱們家的這些竟然不是下人,都是大爺呢。” 說著便吩咐道:“去看看管家在什么地方,把他請來。” 她煮茶用的爐子、茶壺和銀絲碳都在隨身帶的箱子里,丫鬟們很快就泡好了香茗送了過來。 悠然啜著茶水,一杯茶將將喝完,管家也正好趕了過來。 雖說已經到了深秋,但是閩地氣候原就濕熱,加上管家忙活了半天,此刻已經是大汗淋漓了。雖說他上了歲數,也沒那么多的男女大防,但還是走到門口就止了步,頗有些狼狽的說:“奴才身上骯臟,就不進奶奶的屋子了,夫人可有什么吩咐?” 悠然見狀便問:“前院是不是也不大安穩(wěn)?那些人給你下絆子了?” 管家擦擦額頭上的汗:“夫人英明,料事如神。” 悠然嗤笑道:“我有什么英明的?下馬威都下到我這女主人頭上了,還英明呢!” 這話讓管家更加慚愧了:“都是小的無能,不能轄制他們,讓奶奶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