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甘波有點懵，他聽過夸別人五官長得好很對稱的，但是他敢肯定他聽到的那些和程逸話中的意思絕對不是一回事。

    “你是說那個……三、三庭五眼？”得益于豐富的感情經歷，甘波曾在某個熱衷于當明星的前女友那里聽過這個詞。

    三庭五眼就是一個形容人面部五官標準的詞，面部的長度被劃分為三等分，寬度被劃分為五等分，構成了一個五官審美的標準。

    但是這顯然程逸說的不是一個意思。

    “不，我是說左右的對稱，他的眉毛、眼睛、鼻梁、下頜角都是對稱的?！辈皇悄欠N圖片軟件復刻出來的怪異對稱圖，而是一張和諧的令人覺得舒服的高度對稱的臉蛋。

    程逸有理有據，給甘波點明了一下思路。

    甘波也盯著端方仔細地看著，慢慢也感覺到程逸說的那種感覺了。

    那是一種不仔細觀察就很難察覺出到的區別，有誰會在意一個人是不是兩條眉毛完全一樣的高呢？這和三庭五眼不同，這種對稱有種奇異的精致感，又有種莫名地親和感，讓人第一眼看過去就覺得他的長相很協調很舒服。

    “程哥，你這觀察力也太厲害了吧！”在他印象里端方就是一個黑瘦懂事的小孩，沒想到程逸居然早他這么多就發現了。

    程逸一點都不想聽到甘波夸獎，這種觀察有什么好驕傲的，他每天都和這小鬼睡在一張床上，難道還發現不了這么簡單的東西？

    真是大驚小怪，這不叫仔細，他只是隨便看了一下而已。

    甘波不知道程逸吐槽了一下，他正喝著冰飲，和端方說著話。

    好多明星都為了五官對稱一些，甚至不惜去整容，雖然某些明星臉部不完美的曲線是他們的特點，但是有的人為了更上鏡，在大銀幕上留下更深刻的印象，很多人都愿意讓自己的五官更和諧一點，提一下眉線、修正一下一下眼尾弧度，有些甚至不是被扒出來，根本就沒人發現。

    其實仔細一看端方的五官并非絕對的對稱，他左右臉的線條仍然存在著差異，但是甘波卻覺得他越看越舒服，很耐看。

    甘波幾乎可以預見端方長大了肯定會更加地帥氣，只要他不發福、不長殘。

    “說不定你以后可以靠臉吃飯?！彼嫘Φ溃骸耙苍S你可以當個明星、歌手或是演員也不一定。”

    被這兩人討論了長相，端方卻一點都不害羞，他覺得程逸和甘波都夸的很對。

    “我長大以后肯定會很高大，很帥氣的。”他舔了一口快要融化的奶油，說的話也帶著股幼稚的奶味。

    “成為我想成為的人，做我想做的事，我肯定會全部實現的?！?/br>
    “你倒是自信?！备什ㄝp輕地嘲了一下，卻沒有惡意。

    相反，甘波最喜歡他這種一臉無知無畏的樣子，根本就是沒有經過社會歷練的自信，一點底氣都沒有，說不定一碰到現實的困苦就會被撞碎，但偏偏就是能將甘波從煩擾污濁的現實拉進虛幻美好的幻境里。

    少年人的自信脆弱而不堪一擊，但是偏偏他不知道外面的風雨，所以反倒堅定的就像是磐石一樣，周圍的人看到的卻是浮冰的一角。

    他的自信是假的，那浮冰遇上海浪就要完蛋，才不是他以為的磐石呢！

    你以為經歷了世故，少年的自信就會被擊的粉碎了，再也不會狂妄地說出那種不知天高地厚的話語。

    可是如果不是呢？

    如果少年沒有變呢？

    如果他成長為青年、中年、老年都不會變呢？如果他已經將世界看了一遍，那顆心卻依然沒有染上灰塵呢？

    甘波只覺得自己靈光一閃，腦力的想法和心里的情緒碰撞出了火花。

    “不行了，靈感來了！”

    在端方詫異地眼神里，甘波突然間雙手搓了一下自己的耳朵，然后捂住了自己的雙耳，閉著眼哼了幾個調子。

    接著他就站起來找服務員要了紙筆，回到座位低著頭寫寫畫畫起來，他全心投入到了這張紙上面，將程逸和端方都暫時先拋到了一邊。

    他在寫樂譜，紙上寫著音符又記錄著一兩句零散的話語，端方沒看明白。

    藝術家果然和普通人不一樣啊，端方決定乖乖吃蛋糕，不打擾他。

    但是坐在他對面的程逸表情卻不怎么好。

    “嘖?！卑欀嫉某桃輰⑦@家蛋糕店劃入了黑名單。

    這是徐文推薦的蛋糕店，那家伙對他吹的天花亂墜，什么環境優雅，服務舒適，糕點師手藝一流全吹捧了一遍。

    最關鍵的是，徐文還對他還說，“那家店可是全市最受小朋友歡迎的，你可以帶著你的小朋友去那里，他絕對會喜歡。”

    見鬼的小朋友會喜歡，程逸現在就覺得這家蛋糕店的糖含量超標了，他吃的這塊黑巧克力的制作成分肯定有問題，不然就是糕點師的味覺有問題！

    但和程逸相反的是，端方對蛋糕這種入口即化的香甜口感有點沉迷，他終于知道為什么端可可覺得蛋糕是最好吃的食物了。

    那種帶著淡淡乳酪香的松軟蛋糕底，還有那冰涼絲滑的奶油，讓他差點以為他的舌頭也會跟著一起融化掉一樣。

    “真好吃?！彼钦嫘膶嵰獾馁澝?，人類在吃的這方面真是太有天賦了。

    看到程逸的面前的那塊蛋糕幾乎沒怎么動，端方不禁問他，“程哥你怎么不吃??？”

    “我的不好吃。”程逸皺著眉，似乎不愿意再看一眼那塊黑巧克力蛋糕。

    “是因為太苦了嗎？”端方想了一下，然后從自己的蛋糕上切了一塊沒動過的地方。

    在程逸意識到他要做什么時，那塊被切下來的蛋糕被送到了他的嘴邊。

    “我的很甜，你嘗嘗我的吧。”

    第69章

    程逸是一個不喜歡甜食的人, 所以他皺著眉看著那塊小小的蛋糕，皺著眉讓舌尖嘗了點味, 皺著眉把蛋糕吞下了肚。

    然后在端方開心又期待的眼神中, 皺著眉說了一句：“嗯，很好吃?！?/br>
    “簡直太好吃了對不對？”端方的眼睛好像又變大了一些，這個樣子讓他看起來格外的純真, 就像一個只需要一顆糖果就能滿足的小男孩。因為程逸也喜歡他喜歡的東西，所以他開心。

    他又切了一塊蛋糕下來。程逸猜到了他的意圖，卻沒有阻止。

    剛才吃掉的那塊蛋糕好像有毒，降低了他的判斷力，又或者是端方滿足的笑容給他下了催眠暗示, 他居然想的不是怎么拒絕，而是到底要怎么一口才能吞掉第二塊蛋糕而不露出厭惡的表情。

    好在甘波碎碎叨叨念叨著的幾句話把他拉回了神。

    “對, 這里應該升一個調, 要迷幻！迷幻搖滾！psychedelic rock!”

    標準的發音讓程逸分出了一點注意力，不學無術的甘波似乎英文還不錯。

    程逸字是縱容自己小小地走了一下神，那塊蛋糕就又被遞了過來。

    他找了一個婉轉的方式拒絕，“你自己吃, 總共就那么點，別分給我了?！?/br>
    “沒關系的, 我想和你一起吃?！倍朔綖鹾诘难劬Χǘǖ乜粗? 那是一種把他當成了最要好朋友的眼神。

    這小鬼喜歡他，所以就算是自己最喜歡的東西也想要和他分享。

    這種不護食的行為深深地打動了程逸，然后他決定以后再也不帶端方來這家蛋糕店了。

    在皺著眉頭吞下第二塊蛋糕時, 程逸覺得他要重新估量一下自己的容忍度了。

    不能再這么縱容下去了，這個年紀的小鬼最會撒嬌了，他才不吃這套呢！程逸決定了，以后不論端方怎么賣乖，他都不再會動容了。

    “程哥？”端方吃掉了蛋糕，卻依然咬在叉子上，他的頭發長了一些，細軟的頭發就像他的脾氣一樣，乖巧的如出一轍。

    “怎么了？”程逸矜持而冷淡地問。

    突然間端方臉上的笑就不見了，他耷拉著眉毛，扁著嘴，看著自己的腿，臉上有點煩躁又有點無可奈。

    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間表情就變了，程逸馬上站了起來，靠近了端方。

    “怎么了？”矜持和冷淡不翼而飛，語氣里只有關心。

    “腿疼，膝關節和小腿前側。”端方指了指自己的腿。

    “你撞到哪了？怎么突然間就疼了，我們現在就去看醫生！”程逸伸手就想把端方抱起來。端方搖了搖頭，不讓他抱，“是生長疼。程哥，我只是生長疼。”

    程逸冷靜下來，卻還是有點不信，“你確定只是生長疼？”他其實已經能夠做出判斷了，只是端方剛才突然間變化的表情還是嚇到了他。

    端方也是被突然間的疼痛給刺激了一下，所以才變了表情?；蛟S是營養終于逐漸跟上了的原因，他的身體也開始迎來了生長期，于是人類的生長疼痛也發生在了他的身上。

    這幾天晚上他總是腿疼，膝關節和大小腿每到晚上總是隱隱作疼，這種正常的生理性疼痛總是發生在晚上，可是沒想到今天傍晚就開始疼痛了。

    知道這是“成長的疼痛”后程逸就不再說要帶人去醫院了，他也是這么疼過來的，特別是以前他喜歡打球，幾乎是逢打必疼，疼著疼著他就長到了現在的身高。

    “很疼嗎？”那種疼痛的感覺早已被程逸忘了，可是端方的表情卻讓他覺得這種生長疼肯定不好受。

    “忍一忍，想點別的事情轉移一下注意力?！?/br>
    程逸試著挑起話題，他問著端方他meimei的事情，問著他跳級的事情，還建議他報考自己就讀的高中。

    “你只要競賽拿了省一，就可以保送信高?！毙鸥呔褪浅桃輹簳r就讀的高中。

    想到端方以后會成為自己的學弟，在自己眼皮底下讀書，程逸心情好了很多。

    端方的關注點卻在那個機器犬上，小圓早已經從那里面離開，雖然暫時修復的bug又暴露了，但是那個機器犬還是和從前有所不同，他聽得出來程逸對這個之前不怎么上心的研究有了新的想法。

    他之前似乎是想朝著基礎勘測方向去設計功能，但是顯然他有了新的思路。

    而程逸也是早已忘了自己之前說過的不縱容的話語，他近乎驚訝地看著端方，聽著他說自己的想法。那些想法似乎太超過現實，有的又過于稚嫩，但是想法背后那如同星空般深邃的靈感，卻讓程逸心里感到驚訝。

    那些都是端方自己的想法，不是從前發生過的科技成果，也不是無恥地照搬硬套，而是他作為一個人類，慢慢接觸并了解這個世界后所誕生的新想法。

    渴望帶來需求，需求帶來靈感，靈感創造世界。端方渴望懂的更多關于人生的事情，他提出的關于機器人的靈感大多都和擬人化相關，只是都不太現實。

    盡管不太現實，可是20世紀之前誰能相信會有萊特兄弟發明飛機呢？程逸完全不在意那些不現實，他換了一種眼神來看端方，就好像他一瞬間從一小個孩變成了一個同齡人。

    年輕而富有才華，聰明的頭腦，堅定的內心，簡直完美。

    就在他想要窺視更多之時，這個完美的伙伴又變成了一個小朋友。

    小朋友委屈巴拉，“程哥，我太疼了。”

    他聲音不大，但是聽起來真可憐。

    程逸無奈地撫著額頭，想冷硬地告訴端方，這種時候跟他說疼也沒有用，他又不是醫生，再說醫生也不能對這種正常的生長疼做什么。

    “你過來，到我旁邊來?！彼麑⑷死搅俗约哼@邊的沙發坐上，一手隔著褲子布料覆蓋在了膝關節上。

    “這里疼？旁邊呢？還有哪里疼？”他的聲音里是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耐心。

    干燥溫熱的手掌覆蓋在膝蓋上，輕緩地揉按著，好像這樣就能緩解那種肌rou骨骼瘋狂生長所帶來的的痛楚。

    “感覺好點沒？”

    他的面龐正在慢慢變得成熟，程逸的身上有種迥異于同齡人的氣質，他的五官有些冷峻，顯得不是那么的平易近人，甚至在他雙目注視著你的時候還會令你有種不自覺的退縮感。

    可是當這樣的人收起了脾氣，拿出他僅剩的微不足道的耐心去對一個人時，幾乎沒有人能抵抗得了他的關心。

    這種情景如果是發生在一個愛幻想的女孩子身上的話，她這時肯定是眼神熱切，像一朵即將綻放的薔薇一樣，羞澀而甜蜜。

    但端方卻依然還是苦著臉，他搖了搖頭，“我還是疼?！?/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