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少年嘴里嚼著口香糖,吹出一個半透明的大泡泡,當了大半張臉。 端方不知道這人是誰,看著他沒有開口。 見他轉頭,少年突然間噗嗤一笑,嘴里的泡泡炸開全糊到了嘴上。 他指著端方的臉,樂了。 “哥們,你不會是非洲來的吧。” 沒了泡泡的遮擋,端方終于能看清了。他仰著頭,看著站立的少年將臉上的泡泡糖撕下來,視線落到了一個地方。 他想,這個人的舌頭好長啊。 第02章 “我是汪明,你叫什么名兒?”少年撩了下白色的劉海,打了個哈欠,就將行李箱往旁邊一丟,一屁股坐了上去。 “您好,我叫端方。”端方站了起來,伸出了右手,手上還帶著水。 “還挺客氣啊。”汪明懶懶地伸出手,握了一下就馬上松開了。 這幅畫面被后面跟上來的跟拍攝像師pd拍到了鏡頭里。汪明高高瘦瘦,白白凈凈,頭發也染成了白色,端方又矮又黑,踮起腳還沒汪明肩膀高。兩人對比分明,農村娃和城里孩子的第一次碰面,還真是完全不同。 汪明早已習慣了這些鏡頭,見到鏡頭在抓特寫,還特地撩了一把白色的劉海,很是自戀地耍了一下帥。他本來就長得不錯,盡管染了一頭不尋常的白毛,但是五官底子好,眉清目秀的長相,非常上鏡。 鏡頭湊了過來,端方也跟著看了一眼,露出了一個笑容,臉黑牙齒白,一臉憨厚。 “噗嗤。”見到這么一個土氣的笑容,汪明笑出了聲,“你黑的跟煤球似的,沒想到牙還挺白。” 煤球?哪有這樣說別人的。跟拍的pd搖了搖頭,這話要是落在一個脾氣差的人耳朵里,指不定就要懟回去了。 但偏偏汪明遇到的是端方,他倒沒覺得不好,想了想煤球的顏色,還覺得這個比喻很形象。 “你頭發也很白,就像老奶奶一樣。”他想了想也說了個比喻。 旁邊的工作人員沒忍住,一下笑出了聲來。 汪明臉一皺,將黑色棒球帽摘下來,指著自己的一頭白發道,“看清楚了,我這個叫做憂郁白,是今年最流行的色。” 說完,還非常鄙視地看了端方一眼,側過臉動了動嘴,小聲嘲了一句,“土鱉。” “憂郁白?”端方沒聽明白,“憂郁也有顏色?”在他的腦子里沒有這個邏輯。 “憂郁白是我這個頭發染的顏色,ok?”汪明翻了個白眼,“懶得跟你說,說了你也聽不懂。”他可沒心情跟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土鱉廢話。 汪明懶得搭理端方,但是他餓了。 他只吃了頓早餐,然后就坐了飛機來到這么個破地方,那些人還缺德的非要讓他自己親自爬上山,累的他差點中途將行李箱撂在路上不要了,消耗太大,現在一停下來就餓的不行了。 “你們不是說爬上山就能休息了嗎,這邊吃飯的地兒在哪啊?”他問著一起上山的工作人員。 聽著汪明說起吃飯,端方也跟著餓了。他穿過來后就沒吃過東西,一直想東想西的,之前是餓過了頭,現在餓的是第二遍了。 他也轉過頭看向了工作人員,不知道等會兒吃下的第一頓飯會是什么樣的。 但是令他倆失望的是,工作人員在端方房子里裝好攝像頭后就直接走人了,他們告訴汪明,要吃飯的話得自己想辦法,而且等會兒晚上他們還會有一個同伴要過來。 汪明才懶得關心新來的同伴,聽到他們不負責他的吃喝,頓時就不樂意了。 “我說你們把我手機錢包扣下也就算了,我箱子里的那些零食能還給我嗎?”汪明皺著眉頭,憋著火。 他是來著參加《變形計》,又不是來這里吃土的,結果這些人連他藏在箱子夾縫里分餅干都給沒收了,犯得著這樣嗎。 但是任他如何詢問,那些工作人員就是不答應。 他氣得將行李箱一拖,直接從端方面前經過,進了他身后的泥瓦房。 還沒進門,他就一腳蹬在了門檻上,沒勇氣往里走了。 只見腳下的黑泥地上連層水泥都沒有,正中間最大的那個房間也不過三十來平米,兩張又小又矮的木床分別挨著墻擺著,正中間那塊空地上擺著一個鐵皮糊的爐子,墻角摞著三把小板凳,挨著門口的墻根上擺著盆子和鞋子。 這就是汪明在正門口所能看見的全貌,里面的東西比他們家扔垃圾桶里的東西還破還舊,他長這么大就沒進過這么差的地方。 “cao!這他媽什么破地方啊,是給人住的嗎?”這種生活環境,真是比他們家狗還過得不如。 一想到自己在山上這段時間必須得住在這種鬼地方,汪明恨不得將他媽、將那幾個不講理的工作人員挨個罵上一遍。 pd跟著進去拍了一下,整個房間又矮又小,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刷的墻灰,一塊一塊地早已掉了一大半,剩下的那點可憐兮兮的掛在墻上,看起來特別臟。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擺在地上,也不知道是房子主人不愛收拾,還是壓根就沒有可用的家具可以擺放。 汪明罵罵咧咧地,上山以來一直憋著的郁氣一下子就爆發了。 “cao你媽的。”他一腳踢翻了小板凳,將行李箱一甩,撞到木床的邊上,將上面的鬧鐘給震了下來。 就在他準備一腳將這個又舊又丑的鬧鐘踩碎時,端方趕過來將鬧鐘撿了起來。 ‘我不喜歡他。’小圓氣道,‘他說臟話,還喜歡發脾氣。’ ‘他是一萬塊錢,能買很多個電池。’端方看了汪明一眼,低頭將鬧鐘上的灰擦掉。 小圓換算了一下一萬塊能買多少個電池,默默地不吭聲了。 汪明瞅了小矮子一眼,他在家里摔東西摔慣了,每次跟他媽吵架的時候連門都能踢壞,家里的玻璃墻都被他砸碎過,心里從來就沒有一丁點兒愧疚。 “那破爛玩意兒壞了沒?多少錢我賠給你。”不論是出了什么事,能用錢解決的就行,反正不差錢。 端方看了下他,手上的鬧鐘沒有摔壞,只能遺憾地搖搖頭。 既然搖頭,那就是沒事了,汪明也不打算道歉。他才不管對方會不會生氣呢,那個鬧鐘又舊又破連漆都掉了,能值幾個錢。 “哎,有吃的沒。”他發完一通脾氣后就更餓了。今天爬上這座山費了大力氣,是真的餓極了。 這個山上除了那些一起來的工作人員,別人他一個都不認識,但那些人說了不會給他幫助,他只好問一下端方哪里有吃的。 端方也餓,從原身的記憶來看,他從前都是很早起來自己生火燒爐子做吃的,今天因為特殊原因,他什么也沒做。 “沒有,家里只有水。”他穿過來時喝了半碗,記得很清楚。 “臥槽!”汪明又開始飆臟話了,“老子要下山,老子要回去。這個鬼地方連個吃的都沒有。” 他囔囔的聲音,連房子外面的工作人員都聽到了。他們笑了一下,根本沒當回事,不是他們心大,實在是司空見慣了,每一個參加《變形計》的城里孩子哪一個不是這樣的,剛被交換到農村的時候,一天至少能鬧上五六回,不是要吵著回去就是摔東西罵人,汪明這樣的一點都不稀奇,要是不吵不鬧的那也不用交給他們節目組來改造了。 想回去?身上手機錢包都被扣住了,一個還沒成年的毛孩子能自己繞過他們從山上跑回去?這不可能。 工作人員都不知道見過多少回了,像這種叛逆的孩子,到這沒有網絡,沒有錢,沒有朋友,沒有父母的環境里,改造一段時間之后,最后還是習慣的。現在鬧得越厲害的,后面的變化就越大。 “這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你們誰愛待這兒誰自個待去。”汪明大著嗓門囔囔。他作勢拉著行李箱就要走,但其實心里也沒底。 汪明脾氣是爆,但是他不傻,他知道這些人是肯定不會任由他跑回的。盡管囔囔著要走,但他也沒真地使足了勁要離開,他就是想看看到底能不能唬到外面那些工作人員。要是能唬著,沒準還能混上一頓好吃的。 汪明機靈著呢,一開始他是真的氣著了,后來腦子一轉就想明白了。他是來這破地方改造來了,但那些工作人員不是啊。他什么都沒得吃,但是那些人肯定是不會委屈自個的,所以鬧上一鬧,只要能騙到那些工作人員,對他肯定只有好處。 但那些工作人員節目都做了好幾年了,什么樣的叛逆小孩沒見過,哪里還會被他唬到。聽他囔囔了半天,人都沒進來看一下。 所有人里面,唯一被他騙到的就是端方。 ‘怎么辦,一萬塊要跑了。’小圓也被騙到了,但他不是人,只能緊張地提醒端方,‘他要是跑了,我的電池是不是就沒有了?’ “那我去做飯吧。”端方開口道。 汪明本以為會有大人出來去做飯,卻沒想到是這個小矮子來做飯。這個端方看起來還不知道滿10歲了沒,他一個讀高二的人,哪里好意思讓一個小學生給他去做飯,說出去多丟人啊,這房里的攝像頭都開著呢,他丟不起這個人。 “算了,你家廚房在哪,我跟你一起做。”他勉強開口。 端方指了指向了另一個房門,汪明三兩步就走了進去,只見一個比剛才更加逼仄的地方,迎面就是一個用泥砌成的半人高的臺子,上面放著個大鐵鍋,泥臺子中間挖了個洞,里面全是灰和還沒燒完的樹枝柴火。 “這就是廚房?你在逗我?”汪明一手拍在墻上,手臟了都顧不得擦。 “應該是吧。”端方答的不是很有底氣,說實話他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廚房,不僅是汪明,他也感到很震驚。可是他臉比較黑,又沒什么表情,一點也看不出驚訝來。 “你覺得這種東西能做飯?”汪明難以置信。難道不是至少有個電飯煲嗎?這種挖個洞,用真火做飯的畫面那不是電視上演出來的嗎? “應該能吧。”端方有些底氣不足。雖然原身每天都是這么做的飯,可他是個新手,做人還是頭一回,用這種老舊的土灶做飯更是從來沒有過。 汪明又翻了個白眼,十分嫌棄地看了他一眼。 “這他媽要是能把飯做熟,我喊你叫哥。” 第03章 兩人最后還是決定合伙生火煮飯,端方動手,汪明堵在門口暫時觀望。 他是個閑不住的嘴,雖然自個不干事,但也不耽誤他指揮別人,“哎,我說你要不然先點個火?” “哦。”端方摸出一個打火機,蹲在地上開始點柴火。點了半分鐘,柴火沒反應。 “你到底行不行啊?”汪明嘲了一句。見端方又試了幾次還是沒有點燃,他索性將人趕開,自己拿著那柴火撥弄起來。 “嗐,起開起開,等你點燃天都黑了,讓我試試。” “哦。”端方聽話地讓開,“你知道怎么點嗎?” 這話汪明就不樂意聽了,這小矮子還不信是咋滴? “點個火有什么難的。”他嗤了一聲,俯視地瞧了端方一眼,“不是我吹,就這個玩意兒我一分鐘之內絕對給你點燃。” “哦。” 看著他蹲下身撅著屁股點著灶口邊的柴火,端方站到了汪明剛才站的地方。 鬧鐘秒針轉了一圈,小圓提醒,‘他還沒點燃。’ 汪明腳邊堆著的柴火樹枝,全部被他挨個點了一遍,沒一個能把火生起來的。 “你。”端方開口,才說了一個字就被汪明打斷。 剛才的話才過了一分多鐘,打得他臉有點疼。 “你懂什么!點火也是有技術的!” 他穩住表情,抬起下巴傲然道:“你知道什么叫燃點嗎?”他靈光一閃,想起了一點初中知識。 “你個小學生什么都不懂。”這時候高中生的優勢就顯現出來了,欺負無知的小學生,汪明可一點都不不覺得害臊,反倒得意洋洋。 “哎,你沒學過物理化學,什么都不知道也是正常。”他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 “我知道啊。”端方歪著頭看了他一眼,“燃點就是物質在空氣中加熱時,開始并繼續燃燒的最低溫度。” “啊?”汪明呆愣地聽著,沒反應過來,手上的打火機都忘了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