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燃抬頭看過去。

    封北邊走邊說，“跟著我。”

    高燃亦步亦趨的跟著男人，聽到他說，“第一個發(fā)現(xiàn)尸體的是齊老三，據(jù)調(diào)查他那人喜歡占便宜，很小氣，前段時間卻突然大方起來了，在我第一次問他情況的時候，他就把李瘋子推了出來。”

    “李瘋子拔三麼子的線索是他提供的，村里沒其他人看到過，他還說村長對李瘋子動手，李瘋子有報復(fù)心，引導(dǎo)我們判定村長的豬就是李瘋子殺的……”

    封北的語速不算快，也不算慢，氣息里的煙草味很濃，眉頭緊皺著。

    高燃的思緒有點兒亂。

    這個世界的石河村跟他那個世界有不一樣的地方，他那個世界，村長的女兒在初中教書，而這個世界早就離開了村子。

    或許這個世界的命案在那個世界并沒有發(fā)生。

    齊老三人不在家，他老伴說是去親戚家打麻將了，估計晚上才能回來。

    封北跟高燃坐了會兒就了。

    沒多久，封北的手機(jī)響了，他讓高燃原地等著，自己上一邊接電話，面色冷沉。

    高燃沒偷聽，隱約能猜出電話里的內(nèi)容。

    封北掛了電話過來，“晚上我們?nèi)ゴ彘L家吃飯。”

    高燃說行。

    他知道封北的人從村長女兒身上查到了東西，對方不透露，自己就不問，省得露出馬腳，又鬧出不必要的事端。

    鄉(xiāng)下招待客人就是殺雞稱rou。

    趙村長給足了封北這個隊長的面子，不光有一大鍋雞湯，五花rou燒山粉圓子，紅燒魚，還殺了一只鴨，做了滿滿一大桌子菜。

    他端著半盞子白酒站起來，“封隊長，感謝你跟你的隊員們這些天堅持不懈的調(diào)查案情，村里才能這么快恢復(fù)平靜，我先干為敬！”

    封北的屁股離開椅面，“村長客氣了。”

    趙村長的酒量好，他幾口下去臉不紅氣不喘，“小燃，你怎么光扒飯不吃菜啊？村長家的菜不好吃？”

    高燃忙笑嘻嘻的說，“好吃，山粉圓子特香。”

    他說著就一口一塊，腮幫子鼓鼓的。

    趙村長咂嘴，“封隊長，劉成龍的案子已經(jīng)破了，你到我這兒來是為的什么？不會是又出了什么案子吧？”

    封北吐掉雞骨頭，“不是，我正好路過，就過來看看。”

    “我聽高燃說了上午撈魚的事，就嘴饞的想上村長這兒來嘗一嘗野生的魚是什么味道，給村長添麻煩了。”

    趙村長的臉上堆滿笑意，“這樣啊，不麻煩，我這撈了好些條烏魚，都在池子里養(yǎng)著呢，封隊長帶幾條回去吃啊。”

    封北道謝，他挑了塊魚肚子上的rou吃，“野生的就是鮮。”

    高燃也正常的吃吃喝喝。

    酒喝了二三兩，封北滿嘴酒氣，“村長，你女兒呢？我?guī)状蝸矶紱]見過，在外地定居了？”

    趙村長倒酒的動作一滯，轉(zhuǎn)瞬即逝。

    高燃的余光一直鎖定村長，那一瞬間的變化被他捕捉到了，他拿著筷子的手緊了緊，不易察覺。

    趙村長坐下來長嘆一聲，“是啊，在外地呢，孩子大了，主意多，她想怎么著都隨她，兒孫自有兒孫福。”

    “說的也是。”

    封北笑問，“成家了沒有？”

    趙村長也笑，眼角堆滿皺紋，“還沒有，封隊長，別光顧著說話，菜都要涼了。”

    封北說這個天菜涼了沒事，“村長，我查案的時候調(diào)動過村里人的檔案，發(fā)現(xiàn)你女兒長得像你，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趙村長笑笑，肌rou拉的很不自然。

    封北之前沒提過村長的女兒，這次有意繼續(xù)這個話題，甚至不做絲毫遮掩，以此來刺激他，等著看他的反應(yīng)。

    如果趙村長沒問題，別人提自己的女兒，不會有什么異常表現(xiàn)，反而會驕傲。

    女兒離開窮鄉(xiāng)僻壤的村子去了外地，在大城市有立足之地，多好的事，很值得炫耀。

    趙村長酒喝的兇，一口菜都沒吃。

    高燃敏感的察覺到了，自打封北提起村長的女兒，桌上的氣氛就出現(xiàn)了極其細(xì)微的變化。

    之后雖然封北說什么，趙村長都有回應(yīng)，但高燃發(fā)現(xiàn)他不對勁。

    離開村長家，高燃才想起來那種不對勁是什么，他在緊張。

    案子破了，刑警隊的人又出現(xiàn)在村里，還上自家吃飯，心里有鬼的人鐵定會坐立難安。

    以為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神不知鬼不覺，如果突然發(fā)生變故，恐怕會措手不及。

    高燃看著封北。

    封北也在看他，“你說。”

    高燃說，“村長幾個屋子的門都是建房子的時候做的，用的同一種木頭，不過他那屋的門跟其他屋不一樣。”

    封北嗯道，“哪里不一樣？”

    高燃從男人看過來的眼神里得到一個信息，他也發(fā)現(xiàn)了，只是在考驗自己，又是考驗，沒完了還。

    “里面那邊的門上掛了日歷，我把手伸進(jìn)去摸了摸，懷疑村長用刨子刨掉了一層。”雖然搞的跟舊的一樣，但細(xì)看還是有區(qū)別。

    高燃能推斷出村長的心理，臨時換門會引起別人懷疑，況且也找不到合適的同一批門來替換。

    再說了，反正有李瘋子那個替死鬼在，村長不擔(dān)心警方會查到自己身上，他跟劉文英的兒子劉成龍沒有過多的來往。

    封北揉了揉少年的頭發(fā)，贊賞的嘆息。

    高燃說，“現(xiàn)在怎么辦？”

    封北說，“回家。”

    高燃一愣，“不查了嗎？”

    “查啊。”

    封北往村子外面走，“后面的事我會調(diào)查，你別再過來了。”

    “你的那些猜測還只是猜測，別到處說。”

    “我知道，我就跟你說了，沒跟其他人說，連我爸媽都沒。”

    聽到少年那么回應(yīng)，封北的身形一頓，想說什么，話到嘴邊又忘了。

    一天后，村里來了個女人，一頭黑色長發(fā)披肩，穿著端莊，只是氣色不怎么好，瘦的不健康，像個藥罐子。

    大家伙都沒認(rèn)出來是哪個。

    直到女人進(jìn)了村長家，他們才回神，原來是村長的女兒啊。

    這都多少年沒回來了啊，真認(rèn)不出來了。

    趙村長家的大門緊閉，沒人曉得里面是什么情形。

    街坊四鄰想上門嘮嗑嘮嗑，就聽見里面?zhèn)鱽碓掖筛鬃拥穆曇簦麄兌己芷婀帧?/br>
    女兒多年沒回來，今天可算是進(jìn)家門了，不是該高高興興的嗎？怎么還砸東西？

    一整天，趙村長家的門都沒打開過。

    當(dāng)天夜里，齊老三鬼鬼祟祟出門，一路走一路回頭，生怕有人看見。

    他去了小樹林里，“那個姓封的白天審問過我了。”

    趙村長說，“不會有什么事的。”

    齊老三膽兒小，他很慌，案子不是破了嗎？怎么又查起來了？而且還查了他。

    那是不是說，警方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

    齊老三越想越慌，“說的輕巧，要是被姓封的查出來我……”

    趙村長想到了什么，他的臉色一變，“別說了，快回去，不要再來找我。”

    齊老三把人攔住，“老趙，你什么意思？你想再找個人做替死鬼是嗎？”

    他的言詞激烈，“我告訴你，我可不是李瘋子，上回死豬的事你沒忘吧，真把我逼急了，大不了魚死網(wǎng)破！”

    趙村長聽到了一串腳步聲，一張臉灰白，“孬子。”

    齊老三也聽見了，他尋聲看去，嚇的跌坐在地。

    .

    趙村長第二次進(jìn)局里，這次跟上次不同，他沒有走出去。

    唯一相同的是，坐在他對面的人還是封北。

    趙村長很平靜，“封隊長，能讓我抽根煙嗎？”

    封北把一根煙朝他丟過去。

    趙村夾著放在嘴邊，由著封北給他點著，他吸一口，“刑警隊長給我點煙，我這面子大了。”

    封北自己也點了根，他不著急，耐心就屬今晚最多。

    為了不引起村里人的注意，讓齊老三放松警惕，封北沒人底下人進(jìn)村，他親自來的，天黑后走的一條最隱蔽的小路。

    封北跟蹤齊老三，蹲點，被蚊蟲咬了很多個包，抓得流血，還好他有收獲。

    趙村長問道，“封隊長，我想知道案子既然已經(jīng)破了，你為什么還要回來查？”

    封北說，“一，疑點多，二，那些疑點都跟你有關(guān)。”

    趙村長嘆氣，“看來這是我的命。”

    審訊室里靜下來，煙味無聲無息占據(jù)每個角落。

    趙村長用了懇求的語氣，“別再找我女兒了，她什么都不知道。”

    封北答應(yīng)了。

    一根煙抽完，趙村長緩緩說起陳年舊事。

    十年前的炎夏，村里人都在自家的田里割稻子，忙的汗流浹背，腰都直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