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蘇阮一開始以為又是那李陽飛來送物事了,但待人走近, 卻是發現這人不是李陽飛,而是一個陌生人。 “姑娘。”放下手里的籮筐, 那人笑瞇瞇的道:“小人來給攝政王送東西。” 蘇阮蹙眉,抬手一指茅草屋,“里頭呢。” 那男人盯著面前婀娜百媚的蘇阮定看了片刻, 然后才彎腰將一個籮筐搬進茅草屋。 蘇阮有些不喜,使勁的折下一只拐棗扔在那男人身上,“所謂非禮勿聽,非禮勿視, 非禮勿言,你的主子沒教過你嗎?” 男人愣了一下,伸手拾起地上的拐棗捏緊。 蘇阮繼續道:“那看來真是主子沒教好,果然有什么樣的主子,便有什么樣的奴才。” 心里頭存著氣,蘇阮說話難得的尖酸刻薄了幾分,但如若不是這男人剛才看向她時目光猥瑣惡心,蘇阮也不會將自個兒的氣撒在這不相干的人身上。 男人拎著手里的籮筐,看了一眼坐在里頭閑適吃茶的陸朝宗,又看了一眼站在拐棗樹下的蘇阮,突然猛地一下起身將手里的籮筐朝著陸朝宗扔了過去。 蘇阮背對著茅草屋站立,還在細碎碎的念著話,突然聽到身后的動靜,沒來得及轉身就被人掐住了胳膊。 “啊……”寬大的常服籠罩下來,將蘇阮纖細的身子裹進里頭。 蘇阮用力的喘氣,濃厚的檀香味彌散,熟悉的味道讓她慌亂的心緒瞬時就沉靜了下來。 “別睜眼。”一手捂著蘇阮的眼睛,一手捏著手里的匕首,陸朝宗雙眸深諳,渾身散發出凌冽的戾氣,猶如初登人間的惡鬼閻羅。 男人被陸朝宗捅了數刀,躺在地上不知生死,濃厚的血腥氣彌散,蘇阮被陸朝宗罩在衣袍里,呼吸之際有些難受。 “走。”一把將蘇阮從地上托抱起來,陸朝宗抬步走進茅草屋,一手拎起還躺在羅漢床上打著小呼嚕的小皇帝。 蘇阮趴在陸朝宗的肩膀上,無意睜眼看到那渾身是血躺在門口的男人,當即就干嘔一聲。 小皇帝迷迷瞪瞪的還沒醒,掛在陸朝宗的胳膊上蹬著一雙小短腿,被陸朝宗甩到了后背。 茅草屋的旁邊拴著一匹馬,陸朝宗翻身上馬,將蘇阮和小皇帝固定在自己懷里。 緩過了一陣氣的蘇阮戰戰兢兢的坐在馬上,說話時聲音發顫,“我們是被發現了嗎?” “嗯。”陸朝宗慢條斯理的應了一聲,然后低頭看了一眼蘇阮額上被嚇出的汗,突然嗤笑一聲,“膽小如鼠。” 若是放在剛才,聽到陸朝宗如此說自己,蘇阮自然是還要慪上一番氣的,但是此刻,她的命都掛在陸朝宗的身上,只能忍氣吞聲作罷。 哼,還說什么歡喜她,連哄哄她也不愿意…… 蘇阮鼓起小臉,伸手抱住面前的小皇帝。 小皇帝光著小雙腳縮在陸朝宗懷里,白胖的身子隨著馬兒顛顛的哆嗦。 “是不是冷了?” 陸朝宗的馬騎得并不快,但因為小皇帝身上只穿了一套剛才午歇時候的褻衣褻褲,林中森木繁多,陰氣較重,所以剛剛從被褥里被拎出來的小皇帝自然會覺得有些冷。 “唔……”抱著蘇阮的胳膊,小皇帝跟她一道擠在陸朝宗懷里。 “沒事的。”安撫著不安的小皇帝,蘇阮抬眸看了一眼面色冷峻的陸朝宗,“王爺,咱們去哪?” “回宋陵城。”陸朝宗話罷,突然加快了馬速。 蘇阮猝不及防的一頭扎進陸朝宗懷里,跟小皇帝的腦袋磕在一處,撞得“砰砰”響。 陸朝宗單手一攏,散開的常服寬袍便將兩人罩在了里面。 蘇阮吃力的冒出半個腦袋,突然瞧見身后濃煙四起。 “王爺,著火了!” 蘇阮伸手拽住陸朝宗的衣襟,使勁的用力,“山燒起來了。” “嗯。”陸朝宗似乎早已料到,面無表情的應了一聲之后把蘇阮的腦袋給壓了回去,然后策馬拐進一旁的小路。 小路崎嶇坎坷,泥土濕滑,但好在這匹馬是好馬,馱著三人也依舊平穩前行。 火勢漸大,已然引起山底下人的注意,蘇阮瞪著一雙眼,掌心冒汗,神色焦躁。 陸朝宗說她膽小如鼠,真是沒說錯,她一生長在蘇府內,見識少,膽識小,只隨了這陸朝宗幾天,便比她在蘇府內活了十五年還要跌宕起伏。 可想而知,這陸朝宗以前到底是怎么活過來的,要有如何的膽識謀略,才能在一眾豺狼虎豹之中稱王。 古木參差,濃煙滾滾,山下有村民提著水桶上來救火。 人群混亂,呼喊叫罵聲此起彼伏,幾乎沖破蘇阮的耳膜。 在此刻,蘇阮突然意識到了那橫在陸朝宗和她之間的深溝巨壑。 說到底,不是這人配不上她,而是她配不上他。 世人稱陸朝宗為jian雄,他是注定為天下而生的男人,與天下比起來,蘇阮突覺自己是如此的渺小。 不遠處駛來一輛馬車,陸朝宗棄馬,拎著蘇阮和小皇帝上了馬車。 刑修煒穿著平常山野村夫的短汗衫坐在車轅后面,慢悠悠的趕起了馬,與驚惶上山救火的村民背道而馳。 蘇阮驚魂未定的抱著懷里的小皇帝坐在馬車里,大口喘著氣,顯然是被嚇得不輕。 “吃茶。”給蘇阮推了一碗茶水,陸朝宗一副慵懶模樣的靠在馬車壁上,似乎又變回了那個不可一世的陸朝宗。 蘇阮恍覺,那在茅草屋內的幾日就如黃粱一夢,鏡中花月般可見不可觸。 小皇帝捧著茶碗“咕嚕咕嚕”喝了個干凈,然后扯著蘇阮的袖子道:“奶娘,我們要去哪里呀?” “回宋陵城。”蘇阮回神,聲音有些啞。 “哦。”小皇帝點了點小腦袋,然后神色沮喪道:“朕不想回去。” “皇上為什么不想回去?”蘇阮低頭與小皇帝說話,轉移注意力。 “朕回去,就見不到奶娘了。” “這……”蘇阮的面上顯出幾分猶豫神色,靠在一旁的陸朝宗卻是突然道:“不日,便可日日相見。” “真的嗎?是奶娘要跟皇叔成親了嗎?”小皇帝人小,懂得卻多,她拍著手,神色興奮道:“朕要跟奶娘和皇叔一起鉆洞洞。” “鉆洞洞?”聽到小皇帝的話,蘇阮奇怪道:“鉆什么洞?” 小皇帝歪著小腦袋回答不上來,只說是聽到那些小宮娥說的。 陸朝宗低笑一聲,慢條斯理的捻著手里的茶碗,眸色晦暗,語氣低啞,“洞房。” 蘇阮一愣,面色瞬時煞紅。 “對對,要跟奶娘和皇叔一起鉆洞房。”小皇帝奶聲奶氣的附和道。 蘇阮用力的扯著自己的寬袖,不知人事的她對于洞房二字有些羞恥,而且再加上這兩個字是陸朝宗提出來的,所以蘇阮更覺面頰燒紅。 “你可不能鉆。”陸朝宗嫌棄的看了一眼小皇帝,突覺如若不是有這小東西在,剛才那膽小如鼠的小家雀抱得人,怕不就是他了吧? 想到這里,陸朝宗下意識的將目光盯在了蘇阮的身上。 與頭次相見時,這小東西的身段愈發窈窕勾人,即便穿著素衣寬衫,卻依舊掩不住那一身的媚氣,舉手投足間酥香軟骨,天生尤物。 飲下一口茶,陸朝宗覺得心口有些燒火,怕是這幾日rou吃的多了,受不得刺激。 想罷,他將目光從蘇阮的身上移開,難得好心情的給小皇帝捻了塊糕食。 小皇帝歡喜的捧過,然后縮在蘇阮的懷里吃,那細細碎碎的落屑掉在蘇阮的裙裾上,就像是落下的飛絮。 蘇阮伸手捻掉那些碎屑,面頰依舊紅的厲害,戴著兩只玉兔耳墜的白玉小耳也燒的通紅。 陸朝宗半闔上了眼,靠在馬車壁上小憩,整個人完全沒有被人追殺的窘迫和狼狽,反倒只是像個出行踏青,嘗試山澗野林之樂的貴公子。 蘇阮撫著懷里的小皇帝,用繡帕幫她擦了擦臉上的糕餅碎屑。 馬車晃晃悠悠的進了宋陵城,厲蘊賀一身戎裝的帶領著一群錦衣衛立在城門口相迎,街道兩旁已然肅清,并無百姓一人,街道正中是一連串被縛雙手,身戴枷鎖的人。 那些人中,男女老少皆有,身形狼狽的被迫站成一條,長長看去,幾乎看不到尾。 陸朝宗踩著馬凳下馬,一身常服的他姿態從容,面色冷峻,猶如帝王。 蘇阮抱著小皇帝坐在馬車里,透過身旁的窗綃,小心翼翼的往外面看去。 “王爺,國舅府家一共五百零三口人,皆在此。” 厲蘊賀拱手,未敷白.粉的面容清俊卻不羸弱,撐在一身戎裝內,尤其氣勢十足,與平日里的模樣判若兩人。 “嗯。”陸朝宗低應一聲,一雙厲眸緩慢掃過那些正跪在地上哭天抹地的陰家人。 原先爬的有多高,現在摔得就有多慘。 “陸朝宗,你這個jian賊,不得好死!”戴著厚重枷鎖的國舅從里頭沖出來,面如枯槁,身形狼狽。 若不是此jian人詐死,他哪里會得意忘形的不顧meimei勸阻,被抓住把柄。 陸朝宗站在原處,連衣角都未動,身旁的厲蘊賀就一腳將那國舅踹倒在地。 “陸朝宗,你這個jian賊!”國舅不死心,依舊梗著脖子怒罵陸朝宗,似乎真是那為國為民的大忠臣不畏強權,在怒斥天下間人人喊打喊殺的大jian賊。 陸朝宗垂眸看向面前的國舅,嘴角輕勾扯出一抹諷刺笑意。 “多日不見,國舅怎生如此狼狽?” 居高臨下,語氣囂張跋扈,是陸朝宗慣有的行事作風。 作者有話要說: 蘇二二:也不哄哄人家,哼,小拳拳(?gt)lt?)捶你胸口,大壞蛋(● ̄(?) ̄●) ☆、87獨發 “jian賊, 我大宋百姓不會放過你的!”國舅扭動著身子,還在妄圖想攻擊陸朝宗, 卻是被陸朝宗一腳踩在了腳下。 厚實的皂靴碾在國舅爺那糊著黑髯的臉上, 毫不留情。 陸朝宗慢條斯理的開口,臉上甚至還帶著笑, “國舅爺呀, 你可知道本王從你的國舅府里搜出多少家私?” 說到這里,陸朝宗的語氣陡然一變, 腳下一使勁,那白發黑髯的國舅爺立時就吐出了一口血。 嫌棄的踢開那國舅爺的腦袋, 陸朝宗蹭著腳底, “可比兩個國庫的家財, 國舅爺真是腰纏萬貫,富可敵國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