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乍然聽到男人的聲音, 蘇阮驚得渾身一顫,抱著裙衫的身子一斜, 后背處就狠狠的撞在了身后的碧紗櫥上。 “唔……”纖細脊背貼在細薄青白的色絹紗上, 朦朧透出一層白膩肌膚紋理,脊背處的玉骨拱起, 緊貼在色絹紗上, 就像是用白玉雕琢而成的玉器。 攏著自己胸前的裙衫環抱住身子蹲在地上,蘇阮慘白著一張臉抬眸看向碧紗櫥后。 只見那人穿著一件寬大長衣, 腳蹬皂靴,正面無表情的垂眸看著自己, 手里還端著一只白玉茶碗。 包裹在長褲之中的修長雙腿抵在碧紗櫥的格心上, 膝蓋微微彎曲便能碰到蘇阮貼在色絹紗上的纖細背脊骨。 蘇阮用力攥緊了手里的裙衫, 起身就想躲到一旁的紅木圓柱后,卻是只聽得身后傳來一陣色絹紗的撕裂聲。 一只修長手掌硬生生的扯開格心處的色絹紗,一把抓住了蘇阮系在脖頸處的兩根主腰系帶。 “唔……”脖頸處一緊, 蘇阮被迫往后退了幾步,瑩白脊背貼在碧紗櫥上, 微涼觸骨。 裝著茶水的白玉茶碗砸在地上,發出清脆聲響,傾瀉而出的涼茶順著地磚細縫蔓延, 沾濕了陸朝宗的皂靴。 外頭的平梅聽到聲響,聲音急切的敲了敲耳房的門道:“二姐兒?怎么了?” 蘇阮咽著口水,聲音干澀的道:“沒事,摔了茶碗。” “那奴婢拿掃帚來收拾, 二姐兒您莫動。”說完話,平梅便離了耳房。 蘇阮攥著胸前的裙衫,指尖泛白,唇瓣輕抖,急促的呼吸聲在寂靜的耳房之中清晰非常。 微涼的指尖觸在蘇阮的后頸處,沾著一點濡濕茶漬,指骨分明猶如餓狼利爪,似乎隨時都能把蘇阮的脖子擰斷。 “請,王爺放手。”艱難的吐出這句話,蘇阮卻發現那拽著自己系帶的手更加用力了幾分,幾乎讓蘇阮都有些呼吸困難,只能使勁的仰起脖頸來喘氣。 素白的系帶勒在蘇阮的脖頸處,就像是嵌進了凝脂玉膏之中,勒痕微紅,漸泛粉嫩,陸朝宗暗瞇著一雙眼,不自禁的微松了松手勁。 “咳咳……”輕咳一聲,蘇阮發髻微亂,那一綹漆黑墨發斜斜滑落,飄在陸朝宗的手背處,絲絲滑滑的輕若無量,卻酥麻癢癢的就像撓在心尖上似得,摸不著,扯不掉。 不自禁的伸手抓住那綹漆發捻在指尖輕饒,陸朝宗抬手一勾,蘇阮那頭原本就松垮的發髻瞬時便傾瀉而下,青絲瀑布,半掩玉肌,婀娜嫵媚,瀲滟媚光。 感覺到那手放開了自己后裾處的主腰系帶,蘇阮趕緊抱著裙衫轉身,卻是不想自己的那綹頭發還留在陸朝宗的手里,因此只走了幾步便感覺頭皮微痛。 扭頭看了一眼那穿過格心處色絹紗,被陸朝宗繞在指尖的繃直發縷,蘇阮心下一狠,直接就拿過面前木桌上繡簍子里頭的剪子把那縷頭發給絞斷了。 抱著裙衫躲到紅木圓柱后把衣衫穿好,蘇阮蒼白著一張臉不自禁的繼續哆嗦,手里拿著的剪子差點戳到自個兒。 趕忙把剪子扔到地上,蘇阮攏著衣襟急促喘氣,然后顫巍巍的探頭往碧紗櫥后看了一眼。 只見那陸朝宗依舊面無表情的站在那里,一雙眸子暗沉的可怖,嚇得蘇阮當即就把腦袋給縮了回去,掩在裙裾之中的雙腿抖得愈發厲害了幾分。 沒法子,蘇阮原本就怕這陸朝宗,現下那人似乎心緒不是大好,陰沉沉的就像是惡鬼羅剎,壓人的氣勢鋪天蓋地而來,更是讓人感覺心底發寒。 緊張的咬著指尖,蘇阮靠在紅木圓柱上,腦子里頭轟亂亂的絞成一團亂麻,根本就無暇顧忌剛才自己被那陸朝宗給上下看光了的窘迫尷尬。 這陸朝宗怎么會在蘇府?又怎么會在惜玉園的耳房里? 使勁的啃咬著指尖,直至嘗到了一點子血腥氣,蘇阮這才恍然似得停了嘴。 “二姐兒,奴婢進來了?”耳房門口傳來平梅的聲音,蘇阮瞬時回神,趕緊疾奔幾步抵住了耳房的木門,“等一下,過會子再進來。” “是。”耳房外,平梅拿著手里的掃帚,神色疑惑的應了一聲。 蘇阮靠在耳房的木門上,緊張的轉頭看了一眼碧紗櫥。 陸朝宗攏著寬袖轉身走回到一側圈椅之上落座,腳上的皂靴毫無顧忌的踩在碎裂的白玉茶碗碎渣上,碾出一陣瘆人的“吱呀”陰響。 蘇阮絞著一雙素手,正欲說話之際只聽得那陸朝宗道:“阿阮姑娘可要清楚,這耳房是本王先來的。” 確實,剛才蘇阮進到這耳房內時只顧著換衣裳了,根本就沒有好好看過其中擺設,所以自然不會發現坐在碧紗櫥后面的陸朝宗。 只那人為何不提醒自己,硬生生的坐在那處把她給……看光了…… 垂眸咬著唇瓣,這時候的蘇阮才從驚懼情緒之中脫身,想起了自己的窘迫處境。 單手覆在圈椅的扶手處,陸朝宗捻著那綹細滑發尾,隱在碧紗櫥后的臉上神色不明。 “王爺您,為何會在……” 蘇阮結結巴巴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陸朝宗那側的耳房木門被人給推開了。 蘇致雅踩著布履鞋進到耳房內,先是朝著陸朝宗拱手行了一禮,然后才轉身透過碧紗櫥往蘇阮的方向看了一眼。 蘇阮瞪著一雙眼,心下突然有些發涼。 蘇致雅的面色不是很好,他轉身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興文,突然低低的嘆出一口氣。 興文垂著腦袋立在那處,看不清臉上神情,但面頰處紅腫青紫異常,就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 “王爺,是臣疏忽了。”蘇致雅拱手朝著陸朝宗深深鞠躬賠禮,“臣已找到人,就在春風十里。” 陸朝宗捻著手里的那截斷發沒有說話,面色沉靜非常,完全不外露一絲情緒。 蘇阮腿軟的靠在身后的耳房木門上,感覺腦子里面翻天覆地的就像是天轉了地,地轉了天。 “本王親自去請。”將那綹發尾放入寬袖暗袋之中,陸朝宗慢條斯理的從圈椅之上起身道:“為了不打草驚蛇,本王要向大公子借一人。” 聽到陸朝宗的話,蘇致雅眸色輕動,良久之后才道:“但憑王爺吩咐。” “不是別人,借阿阮姑娘一用。” 陸朝宗話音剛落,那頭的蘇阮立時便驚恐非常的看向了蘇致雅。 蘇致雅扭頭對上蘇阮那雙驚惶眼眸,沒有說話,片刻后才道:“二meimei的事,臣做不得主。” “哦,是嘛。”陸朝宗微仰下顎往蘇阮的方向走去,然后停在碧紗櫥前道:“事情緊急,還望阿阮姑娘幫本王這個忙,就當是本王欠了阿阮姑娘一次人情。” 能讓陸朝宗欠人情的事,必然是大事,蘇阮心中雖懼怕,但卻難免有些心動。 有了陸朝宗的人情,她蘇府說不定能躲過那被滿府屠殺的命運,只是這事他陸朝宗都要尋人幫忙,怕是不好辦。 “阿阮姑娘不必怕,本王定然保阿阮姑娘無險,完好無損的回到這蘇府里頭來。”看出蘇阮的顧慮,陸朝宗又補了一句話。 蘇阮咬著唇瓣,沉思片刻之后緩慢朝著陸朝宗點了點頭,“臣女愿為王爺效勞。” 伸頭是死,縮頭也是死,還不如拼一把的好,興許就得了運道,留下她蘇府這幾百口人的性命了。 “阿阮姑娘換身衣物,隨本王去春風十里。”單手搭在面前的碧紗櫥上,陸朝宗的手掌嵌在那破損的色絹紗處,暗暗收緊。 “春風十里?” 是她想的那個春風十里嗎? “對,春風十里。”接過蘇阮的話,陸朝宗看著她那張驚恐面容,不自覺的輕勾起了細薄唇角。 看著面前陸朝宗這副似笑非笑的面容,蘇阮突覺自己是不是答應的太快了一些,竟然都沒問要幫什么事,就沒腦子的應了下來。 “阿阮……”蘇致雅站在陸朝宗身后,面露擔憂神色。 “沒事的,大哥。”抬眸看了一眼蘇致雅,蘇阮輕顫了顫眼睫,心中微有些酸澀。 她現下有些不大好的猜想,她不希望是真的。 “時辰不早了,阿阮姑娘隨本王來。”說罷話,陸朝宗便徑直轉身出了耳房。 蘇阮猶豫片刻,整理好裙衫也出了耳房,垂著脖頸跟在陸朝宗身后走遠了。 蘇致雅站在耳房門口,看著那一前一后緩慢前行的身影,雙眸微瞇道:“興文,你跟著我多久了?” “自小便跟著公子了。”興文說話時扯著臉上的傷口,聲音聽上去有些含糊。 “那也有十幾年了。”低嘆出一口氣,蘇致雅突然轉身看向身后的興文,眸色肅厲,“興文,十幾年了,你知道我的脾氣。” “公子,成大事者,自當不拘小節,您自己也與二姐兒說過,做人要心硬。”興文抬頭,語氣有些急切。 “興文,人心都是軟的,若硬了,這人也就硬了,沒救了,你知道嗎?”看著面前一副急切模樣的興文,蘇致雅似有所感。 即便是強悍如陸朝宗,那心也有軟的地方,只看誰能戳進去,攥緊了,捏住了,讓他丟盔棄甲。 “罷了,這次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但如果還有下次,你我主仆情分也就盡了。”冷著一張臉,蘇致雅緩慢開口道。 “……是。”興文咬牙應聲。 “收拾東西,去春風十里。”話罷,蘇致雅往外走去。 興文邁步緊隨其后,臉上神色不明,紅腫青紫卻更甚。 春風十里是宋陵城最有名的青樓,里頭的女子囊括天下美色,賣藝不賣身,自小培養,琴棋書畫,樣樣皆通,只是待你過了最好的那幾個年頭,便會被扔棄于下等娼樓妓館,被人褻玩,終身為賤籍。 蘇阮換過了陸朝宗給她準備好的衣物,略顯局促的坐在馬車上絞著一雙素手。 馬車內只蘇阮和陸朝宗兩人,刑修煒正坐在外頭駕車。 車內氣氛十分凝滯,跟熱鬧的大街形成鮮明對比。 “王爺,我們去春風十里做什么?”跪在坐墊上,蘇阮朝著陸朝宗的方向微微探頭,聲音有些干澀。 蘇阮的身上穿的是典型的侍女裙衫,上身是交頸的長袖短衣,腰間有一條短小的腰裙,下面是綴著花邊繡紋的壓腳素裙,玲瓏有致的包裹住她纖細的身型,一舉一動皆帶媚色。 陸朝宗正盤腿坐在茶案后歇息,他的身上依舊是那身寬大長衣,不過腰間多了一些金玉腰飾,手上也拿了一把象牙折扇,看上去倒是與那些儒家子弟頗有幾分相似。 “喚主子。”陸朝宗掀開那雙輕闔眼眸,往蘇阮的方向瞟了一眼。 蘇阮下意識的瑟縮了一下身子,囁嚅片刻之后軟綿綿的喊出了那兩個字。 “……主子。” 勾膩的尾音就跟蘇阮的長相一般讓人心馳神往,糯嘰嘰的像濃郁的桂花蜜糖,侵占著七竅。 “唰”的一下甩開自己手里的象牙玉骨折扇,陸朝宗懶著神色開口道:“過會進到春風十里,我說什么,你應什么,我讓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是。”蘇阮挪了挪自己跪麻的雙腿,扭著身子往后擠了擠,企圖遠離這陸朝宗。 陸朝宗垂眸,不著痕跡的往蘇阮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見那人貼在馬車壁上,雙膝跪地,細薄的素裙包裹著她的腰腹臀圍,弧線美好,特別是那裹著腰裙的楊柳腰,盈盈一握不堪折,更襯得上圍豐腴。 “阿阮姑娘先前還在本王面前脫衣解帶,這會子怎么反倒矜持了。”端起面前的涼茶輕抿一口,陸朝宗只感覺心口處有股火燒的正旺。 聽到陸朝宗的話,蘇阮一下便漲紅了一張臉,又羞又惱。 “臣女……” “你該自稱奴婢。”打斷蘇阮的話,陸朝宗的聲音沙啞隱戾了幾分,流轉在不大的馬車廂內,十分有威懾力。 “……奴婢并未對王爺,有所企圖。”垂著腦袋,蘇阮思索片刻,才吐出這模棱兩可的“有所企圖”四字。 她雖有意討好于他,但卻并不會用這種方式來討好他。 “而且奴婢深知王爺潔身自好,不喜女色,更不用說是奴婢這種……‘一等俗物’了。”說罷話,蘇阮試探性的往陸朝宗的方向看了一眼,那雙柳媚眼輕動,細長的眼尾上挑,不自覺間便媚色逼人。 其實在那日砸了陸朝宗送來的好幾箱玉石之后,蘇阮心中便隱隱有些大膽的猜測,此次說這些話,也只不過是想印證一下自己的猜想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