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說到這里,蘇阮突然嘆了一口氣,抬手撐額道:“綠玉你在我房里是個大丫鬟,配個小管事是委屈了一些,可誰讓你跟了我這個不受寵的主子呢,我也只能給你指個小管事了,若是那三姐兒,指不定還能與你指一個大管事呢。” “二,二姐兒……”綠玉扯著蘇阮的裙裾,面色更加難看了幾分。 蘇阮不笨,她能瞧的出來,綠玉是個有野心的丫鬟,她心思通透,可能志在那些公子哥的身上,做個通房丫頭,抬個姨娘,也是到了頂尖了,但即便如此,也比嫁給一個小管事強。 “我有些累了,你下去吧。”打斷那綠玉的話,蘇阮不欲多言,只輕輕的側了側身,將自己被綠玉攥在手里的裙裾給扯了出來道:“平梅,我乏了。” “是。”平梅先是看了一眼那跪在地上失神的綠玉,然后才小心翼翼的將蘇阮從梳妝臺前扶起來道:“二姐兒是要上床歇息了嗎?” “嗯。”蘇阮聲音媚婉的應了一聲,然后由平梅扶著上了一旁的架子床。 以黃花梨木而制的架子床四面圍欄,用厚實的木板做床屜,上鋪藤席,做工精美,清雅別致,層層疊疊的茶白床幔從頂架處而落,西面圍下,將這架子床罩的結結實實的不露半點內飾。 但其實蘇阮十分不喜這架子床,因為那架子床的床身上雕刻著的都是以女子為德,應當相夫教子,賢惠端淑的女德女戒。 會出現如此局面,歸根結底就是因為蘇阮的這張臉,畢竟在這蘇府之中,除了蘇阮,其它姐兒哥兒的床上可都沒這玩意。 蘇阮側身躺上架子床,將腦袋枕在那白玉瓷枕上道:“平梅,你帶綠玉下去,讓張嬤嬤處置一下吧。” 張嬤嬤是蘇阮的奶娘,但平日里與蘇阮并不親近,但因為資格老道,所以一手抓著她這芊蘭苑里頭的事。 “是。”平梅應聲,將面色慘白,不停求情告饒的綠玉給帶了出去。 兩個丫鬟一走,內室里頭立刻便安靜了下來。 蘇阮躺在架子床上,透過床幔半開的縫隙往窗欞處看了一眼。 因為正是大暑的日子,所以天色暗的比較晚,外面白晃晃的還帶著一點光,窗欞外的芭蕉葉綠的發青,濕漉漉的浸著一層水,嬌翠欲滴。 蘇阮剛剛洗完身子,身上卻又細密密的出了一層香汗,她抬手擦掉額角的汗漬,然后扶著身子從架子床上起了身。 這個時辰差不多是父親跟那攝政王開宴的時候了,她要去看看現下到底是個什么情況,畢竟這么好的討好機會,若是讓她那迂腐古板的父親再次得罪了攝政王,那她蘇府真是連只狗都活不了了。 院子里頭很靜,蘇阮穿著一身精白裙衫走出屋門,立刻就被迎面而來的熱浪給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真熱……”細囔囔的抱怨了一句話,蘇阮趁著四下無人,趕緊出了芊蘭苑往請宴的薈芳園去。 相比于芊蘭苑的孤靜,薈芳園內熱鬧非凡,蘇阮側身避過那端著菜食的女婢,抬手攔下一小丫鬟道:“把這桃給我吧。” “二,二姐兒?”那小丫鬟顯然是被蘇阮嚇了一跳,硬生生的就給蘇阮端走了手里的桃子。 “我替你送去。”輕掀開眼簾看了一眼面前的小丫鬟,蘇阮聲音細柔的說罷話后,身姿裊裊的走遠,那副活色生香的媚骨之姿,直看的那小丫鬟直了眼。 ☆、第四章 因是夏日大暑之際,所以薈芳園內蚊蟲居多,未免擾了雅興,此次大宴被設在薈芳園的方卉堂內。 擺置著四架冰鑒的方卉堂內冰涼舒爽,角落窗欞處點著裊裊艾草驅趕蚊蠅,蘇阮端著手里的大桃躲在一側屏風之后,悄摸摸的往里面看過去。 只見堂內兩排宴案之后坐滿了蘇府中人,男左女右,分列而坐,那攝政王穿著金彩色絨線繡紋的八爪蟒袍靠在首座上,因為身旁孔雀翎掌扇的遮擋,所以蘇阮根本就看不清他的面容,只那蟒袍下端的水腳海潮隱約可見。 整個大宋除了那小皇帝的龍袍,只有這攝政王敢在蟒袍的水腳處繡這江牙海潮,因為這江牙海潮,寓意大宋江山,只有他敢將這大宋江山壓在腳下,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方卉堂門口,女婢丫鬟們魚貫而入,將手里的糕食果餅一一奉上。 蘇府乃書香世家,此次擺宴多是瓜果蔬卉,幾乎未沾一點葷腥,因為蘇欽順認為,朱門酒rou臭,葷物乃濁物,不可多食,以免壞了讀書人的風骨。 “王爺,請用。”蘇欽順從宴案后站起,朝著陸朝宗拱手道:“陋室粗茶,望王爺莫見怪。” 蘇欽順是個耿直之人,他不喜這篡謀朝政的攝政王便是不喜,因此說話時面色極其難看,連正視都不愿正視于他,惹得躲在屏風后的蘇阮一陣心驚膽戰,生怕這攝政王發了威,立時就把她這蘇府給滿門屠殺了。 陸朝宗微闔著雙目靠在首座上,漫不經心的盤著手里的兩顆大核桃,一雙漆黑眼眸輕動,將堂下之人一一掃過,然后才將視線落到蘇欽順的身上。 穿著紫檀色常服的蘇欽順隱約可見年輕時的俊貌,不然也生不出這么多貌美俊俏的姐兒和哥兒來。 “果真是粗茶爛飯,本王特意趕來,蘇大人就給本王吃這些枯草?”抬手搭在寶座的扶手上,陸朝宗雖是一副慵懶模樣,但說出的話卻讓堂下的人捏了一把冷汗。 其實整個蘇府都明白,順勢者昌,逆勢者亡,這陸朝宗就是現在大宋的大勢,他們蘇府逆勢而行,亡期不遠矣,只蘇欽順一意孤行,眾人皆勸不得。 陸朝宗話罷,方卉堂內寂靜一片,卻只聽得屏風后傳來一陣清晰的抽氣聲,細媚嬌軟,尾音婉轉,引人遐思。 蘇阮大睜著一雙柳媚眼渾身一震,她勉強的端住手里的桃子,雙腿發顫,幾乎癱軟在身側的屏風上。 因為這陸朝宗的聲音與那日夜縈繞在她耳畔處的夢魘男聲完全重疊,毫無一絲不同,一樣的漫不經心,一樣的睥睨萬物。 所以那上輩子在蘇府門口將她一劍捅穿心口的人,就是這陸朝宗…… “是誰在那處?”蘇欽順轉身看向屏風后,面容嚴肅道。 “好像是二jiejie。”三姐兒蘇惠蓁端坐在宴案后,目光落到那屏風下露出的一雙繡鞋上,聲音淑雅道。 坐在寶座上的陸朝宗微微凜身,抬手叩了叩宴案面道:“出來。” 屏風后,蘇阮緊緊的抱著懷里的桃子,雙腿顫的不像話,只感覺自己心口處疼的厲害,就像是用鈍刀子戳在上面攪弄一樣。 可她不能逃,蘇家的生死,她的命,也許現在就攥在她的手里。 細細的喘著氣,蘇阮低垂眉眼,盯著懷里的桃子看了片刻,然后才扭身跨出了屏風半步。 穿著精白裙衫的蘇阮姿態酥媚香艷,微微晃動的裙角帶著裙暈,隱約露出一截白細腳踝,因為低著頭的緣故,讓人看不清臉。 陸朝宗靠坐在寶座上,漆黑暗眸輕瞇,落到蘇阮那抱著軟桃的胸前。 粉嫩圓潤的桃子飽滿可口,新鮮欲滴,卻比不上那包裹在精白裙衫之下的兩團鼓囊,勒在素白的主腰下,沁著一層香汗,微微浸濕胸前的細薄衣襟,欲隱卻露,只引得人口干舌燥。 “這也是蘇大人府上的千金?”陸朝宗盤著手里的老紅色核桃,細薄唇角輕勾。 “是,姿態拙劣,讓王爺見笑了。”蘇欽順面色難看的說罷,立時就轉身呵斥蘇阮道:“回自己的院子里頭去。” 蘇阮抱著懷里的桃子站在那處未動,片刻之后才顫著嗓子開口道:“父親,我是來送桃的。” “不用你送,一個姐兒,竟然做起了丫鬟的活計,真是大丟我蘇府的臉面。”蘇欽順說的話很是不客氣,他瞪著不遠處的蘇阮,語氣之中帶上了幾分嫌惡之意道:“還不快走。” 蘇阮咬著唇瓣,依舊站在那里沒動,越發的將懷里的桃子抱緊了幾分。 “本王瞧著,那桃卻是甚好,沉甸甸的又大又圓。”陸朝宗聲音低緩的開口,手里的核桃輕盤,發出“咔嚓咔嚓”的擠壓聲。 “既然是蘇大人的千金親自送來的桃,本王自然是要嘗一口的。”說完,陸朝宗神色慵懶的朝著蘇阮的方向招了招手道:“過來。” 方卉堂內并無其它空余宴案,蘇阮偷摸摸的看了一眼面色極其難看的蘇欽順,最終還是磨磨蹭蹭的朝著陸朝宗的方向走了過去。 裙裾微擺,蘇阮走路時的姿勢雖力求端莊,卻依舊看著是一副勾人的不正經模樣,柳腰輕款,媚臀搖曳,可堪言是世間尤物,特別是當蘇阮抬起那張桃夭柳媚的面容時,引得堂下的男人皆側目而視。 但只有蘇阮知道,她那掩在裙裾下的雙腿是抖得如何厲害,僵直的幾乎連路都走不穩。 “坐這。”陸朝宗抬手叩了叩自己宴案的右邊,語氣雖輕緩,但那雙眼卻銳利暗沉的嚇人,全然一副上位者的姿態。 這是蘇阮第一次跟除了蘇欽順以外的男人如此親近,特別是這個男人還是陸朝宗。 顫著一雙腿伏跪在宴案右邊,蘇阮低著腦袋,將懷里抱著的三個大桃一一規整的放到宴案上。 嫩粉色的指甲瓣輕輕的按在那粉嫩的軟桃上,比那軟桃更加的惹人垂涎。 蘇阮顫著眼睫,她能清晰的看到自己捏著桃子的手是如何的顫抖哆嗦,因為陸朝宗身上那濃厚的熏香味幾乎讓她害怕的喘不過氣,甚至有些想干嘔。 檀香本是靜心養性之物,放在這陸朝宗的身上,卻變得甚是霸道,果然這香也是要看人的嗎? “蘇大人,這應當就是那‘抱病在床’的二姑娘了吧?看著精神確是不大好。”陸朝宗定定看著面前臉色慘白的蘇阮半響,然后才懶洋洋的將目光投向那蘇欽順道:“不知這位二姑娘可也是惠字輩的?” 蘇父那一輩男丁以“順”字為輩,輪到蘇阮這輩,男丁以“致”字為輩,女子則以“惠”字為輩,意為順致惠民。 “二姐兒不以‘惠’字為輩,她的閨名是由已故去的老太太取的,單名喚一個‘阮’字。” 其實這事也是蘇欽順較悔恨的一件事,因為蘇阮出生時,正巧趕上老太太病危,老太太在取完蘇阮的名字后,便咽下最后一口氣去了,蘇府孝字當先,老太太取的名,自然是萬萬不能改的,所以蘇阮的名就這樣被定了下來。 但蘇阮,酥軟,如此輕浮之名,再加上這風流窈窕的不正經纖媚姿態,實在是讓蘇欽順悔恨不已。 “蘇阮,可是耳旁元阮?古書記載,似乎是一種略像月琴的彈撥樂器。”陸朝宗輕笑,狹長的雙眸微瞇,緩慢落到蘇阮的身上。 跪坐在宴案右邊的蘇阮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樣,但身子卻像是沒有骨頭似得看著總是軟綿綿的,胸前白膩鼓囊,一副天生媚骨,果真是酥軟的緊。 蘇阮跪在地上,聽到從陸朝宗嘴里吐出自己的名字,嚇得就是一個哆嗦,她用力的咽著自己干澀的喉嚨,努力抑制住那股子逃跑的沖動。 “這桃近看,卻也是沒甚食欲了。”陸朝宗伸手撥弄了一下蘇阮面前的軟桃,骨節分明的指尖按在那軟桃的夾縫處輕捻,另一只手撐在寶座側邊的扶手上。 聽到陸朝宗的話,被嚇得滿身冷汗的蘇阮趕緊澀澀的開口道:“所謂色香入味,單看這桃的寡淡模樣,確是沒甚食欲,王爺若是不嫌棄,我為王爺雕個桃花桃。” 說完,蘇阮深吸一口氣,顫顫的抬眸看向面前的陸朝宗。 如此近距離的對上陸朝宗那張暗含隱戾的面容,蘇阮只感覺呼吸一滯,身上的冷汗似乎都凝固了。 陸朝宗現年二十有七,生生比蘇阮大了一輪,他多年浸.yin官場,渾身上下皆帶著一股壓人氣勢,讓人不自覺的就想低頭臣服。 “看本王做什么?做吧。”敲了敲寶座扶手,陸朝宗的目光漫不經心的略過蘇阮那纖細白皙的脖頸,手中核桃輕響。 蘇阮垂眸,伸手捧過一只蜜桃,然后雙手覆在那蜜桃的夾縫處輕輕一撥,蜜桃外面的那層粉嫩軟皮就被她給褪了下來,露出里面軟嫩可口的新鮮桃rou。 清淡的桃香四溢,桃汁淋漓,粘的蘇阮手上黏糊糊的更顯肌膚晶瑩剔透。 蘇阮伸手拿過一旁的金勺子,然后穩住自己輕顫的手,小心翼翼的在這一大個圓滾飽滿的桃子上挖刻出桃花瓣狀。 纖細白皙的手指輕動,靈巧細心的將這一只蜜桃雕刻成了一簇攢著桃花粉瓣的精美物事。 蘇阮動了動自己沾滿桃汁的手,然后將這桃花桃捧到陸朝宗的面前道:“王爺。” ☆、第五章 似乎是因為害怕,所以這手捧桃花桃的女子雙眸驚惶,不停的顫著眼睫,那纖長的眼睫猶如碟翅般的上下飛舞不停,配上那雙勾人的柳媚眼,讓陸朝宗想起了前些日子那個被自己掐死在書房里試圖勾引自己的宋陵城名妓。 只可惜,那名妓的臉,卻連這蘇府二姐兒的半分都比不上。 不過還真是讓人想不到,這規矩古板,迂腐不化的蘇府,竟然能出得如此尤物。 陸朝宗面無表情的看著面前的蘇阮,突然冷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