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楚瑜來說，六月是黑色的，整個六月，楚瑜不得不撲在培訓班上，說起來，上半年她一直特別忙，因為全國實行高考預考制度，也就是說不通過預考的學生連參加高考的資格都沒有，后世的小高考也是這樣的，只是那時候不嚴格，學生們大多能過，只是分數高低罷了，但眼下的預考是真的要篩掉很多人的。

    好在步步高的學生不是吃素的，全部輕松通過預考，1981年的高考難度必然比去年大，楚瑜因此嚴陣以待，希望還能維持神話，其實她也知道，之所以步步高能考那么好，還是跟很多學校缺乏備考經驗，教學質量差有關，其實這時候的高考題說難，也就跟后世的中考題差不多難度，在楚瑜看來，并不叫難，但對現在的學生來說，這真是難的不行，楚瑜依稀記得前世一個市的本科生也不過幾百人，這一世她改變了局面，去年光是步步高就考了一千多人，今年要想維持，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楚瑜下了更多功夫，哪一方面都要求所有老師給學生講透徹。

    老師們也希望能通過再一次打造神話來爭取高額的獎金，以及步步高頒發的“名師”獎杯，每個人都很努力，楚瑜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專門成立了猜題部、作文部、數學部、閱讀部，爭取把考試細化，讓這些部分絕對不丟分。

    不過步步高有一點好，那就是學生的字都特別標準，英語全部都是楚瑜要求的印刷體，楚瑜親自印證過，印刷體對于得分來說特別有用，用印刷體的學生，寫的就是狗屁，幾乎都不扣分，相反，按照平常的字來寫，寫的再好都要扣分，為了提高均分。

    楚瑜要求全部印刷體，只為大學夢！

    今年的理科生英語分數要折半，只有50分，生物更可怕要折為20分，搞得跟超市打折一樣，數學多了20分附加分，雖說對步步高來說這不算是個優勢，可楚瑜也沒在怕的，按部就班復習，函數、拋物線、正余弦定理、求坐標，都是高考重點點，必須全部復習好，楚瑜也因此叫各部門出相關的考題來。

    與此同時，廣告也在拍著，不出意外，7月9日可以按時投放。

    不知不覺，就到了高考這一天，北京的七月總是特別熱，驕陽似火，學生們滿懷期待地走入考場，而楚瑜這樣的老師無事可做，也只能為他們祈禱。

    三天高考，楚瑜一直在設計新款文胸，上半年太忙，她一直沒來得及把文胸做得上規模，現在好不容易有空，學校那邊也放假了，當然要把這件事撿起來。

    設計好，發去材料部找材料，之后打版定版。

    楚瑜想好了，要在coco設立一個文胸專柜，因此設計了不少新款，材料部的人忙著找材料，下面就只是時間問題了。

    不知不覺，高考過去，楚瑜也松了口氣，不過考得如何，總算結束了，這也就意味著，金達隨身聽的廣告可以投放了。

    137 一起洗

    金達隨身聽的廣告已經拍好了, 孫未若一直替楚瑜負責跟電視臺的接洽工作，眼下楚瑜工作忙, 孫未若承擔了她的助理工作, 這位年紀比楚瑜大幾歲，漂亮、未婚、工作能力極強的女生, 實在讓楚瑜用起來很順手, 這姑娘是個聰明人，一直知道她要什么, 做事絕不拖泥帶水，絕不需要楚瑜催第二次, 絕不要楚瑜去主動提醒她哪里做的不到位, 她把工作處理得非常好, 楚瑜從她身上，才看到那些替大集團打天下的高級白領是什么樣子。

    這樣的員工就連不茍言笑，都顯得頗具個性！

    “林總。”孫未若很少笑, 說話也是公事公辦，很少有跟楚瑜套交情的時候, 她語氣平淡道：“今天的《英語課堂》里會插播廣告，晚上也會繼續播出，總之確保全國人都能看到這個廣告。”

    楚瑜點頭, 第一批隨身聽只上市了不到一萬臺，算是非常少的了，但金達的工廠即便從香港引來外援支持，楚瑜也幫助收購了一家工廠, 引進了一些專員進來，可產量依舊上不去，一萬臺已經是極致了，是這半年多的全部產量了。

    “嗯，務必保證把金達的名氣打出去，即便隨身聽全部賣完，廣告也繼續打。”

    “我明白！”

    和孫未若分開，楚瑜到家后打開家里的彩電，陸戰正巧進來，洗了手才說：

    “在看什么？”

    “金達隨身聽的廣告。”

    “隨身聽？”陸戰眉頭緊皺，道：“你什么時候做這行的？”

    楚瑜疑惑地瞥了他一眼：“我沒告訴你？”

    “……”

    思忖片刻，發現自己確實沒有告訴過他，便道：“哦，忘說了，投資的東西實在太多。”

    陸戰也沒在意，只道：“廣告什么時候播出？”

    “馬上。”

    正說著，《英語課堂》陡然告一段落，緊接著進入廣告，大家早就知道這個節目中間會插播廣告，已經習以為常了，以前做的coco廣告，真是讓人看了就想買，可大部分城市都沒有coco的店，再想買也買不到，但廣告卻無形中給了民眾一個信息——coco是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大品牌！

    大家正想著今天是不是又是coco的廣告，誰知一個陌生的廣告出來了。

    畫面上，幾個年輕人出現，一個男初中生拿出一個長方體的機器，開始播放英語聽力磁帶，并且邊播放邊做聽力題目，緊接著換了一個女高中生，她按下play鍵，開始聽國外的流行樂，而后兩個小學生拿出這個機器玩，按下錄音按鈕后，說了一段英語，再按播放鍵，所說的話原本不動地播放了，隨后，一個中年人把又小又薄的隨身聽放入口袋中，把耳機套在頭上，開始邊聽音樂邊跑步，當他路過一個公交站臺上，公交站臺里的上班族，正用它聽流行樂，最后，一個老人家用機器功放了一段京劇，自己則跟著搖頭晃腦地唱了起來。

    到這里，畫面戛然而止，這個只有12厘米長的機器躍入鏡頭，它在鏡頭前360°旋轉，按鈕和那些精致且高大上的耳機配件都給了特寫，讓人明白它的用途，隨后，一個畫外音出來，本朝最有磁性的男聲說：

    “金達隨身聽，隨身，聽世界！”

    整個廣告播完，楚瑜依舊沉浸其中，意猶未盡，她忍不住內心的激蕩，興奮地看向電視屏幕，似乎還想再看一次，說起來她已經看過了樣片，可看到金達廣告真的播出時，那種感覺很難形容，就像是看到自己的孩子學有所成一樣，當初她投資金達時，金達什么都沒有，只有賀灃手里那個隨身聽的模型，后來他們繼續研制，研發成功后楚瑜幫著收購工廠聯系相關的科研人員，再到拍廣告，現在金達終于可以投放了！

    眼下的商場很難進，楚瑜之前派人談過，商場那邊根本不同意金達這種私人品牌進駐，楚瑜只好作罷，讓金達走私人店鋪售賣，并和各地的新華書店聯合。

    “這廣告很直觀，只是我沒想到，你神不知鬼不覺就把隨身聽給搞出來了！”陸戰道。

    “這還得感謝你，當初你送我索尼那款隨身聽，我用著不錯，就自己研制了，還好成功了，明天隨身聽就要上市了。”

    “我說你怎么用這種隨身聽，原來是你自己投資的！”

    陸戰搖頭，他送給楚瑜那款隨身聽是禮物，楚瑜一直在用，最近她忽然換了別的，不符合她節儉的風格，他因此關注了一下。

    楚瑜笑了，對明天充滿期待。

    當時索尼隨身聽上市時，第一個月銷售遇冷，直到靠口碑宣傳，之后的銷量才陡然增加，有了第一款隨身聽的市場打下的基礎，國內許多人想買隨身聽卻覺得貴，再加上國內英語熱，大家對聽力器材的需求越來越大，對隨身聽的需求量很大，而金達隨身聽有個優點——那就是便宜，售價只有120元！即便在當下來說也算很便宜了，要知道索尼的售價是150美元，要是只便宜但質量不好也沒用，楚瑜記得她小時候買過一次國產隨身聽，很差，特別耗電池，在不能充電的時代，兩節電池竟然聽不了兩首歌，可金達完全沒有這樣的缺陷，金達隨身聽特別省電，賀灃做過測試，甚至比索尼還省電，可以說，他這個團隊相當厲害，只這一點，相信國內很多人就會買，其次，金達還有功放功能，還可以聽錄音，這都是索尼不具備的，有人說，這些都是雞肋功能，并不實用，其實不然，就說錄音功能吧，眼下大家學英語，完全可以錄下來再放出來聽自己的口音，從而糾正！一款功能多、外觀好看、又省電、還便宜的隨身聽，大家能不買？所以，楚瑜并不擔心銷量，左右只產了一萬臺，中國10億人口呢，還怕賣不了？

    當晚，楚瑜找了孫未若說：

    “廣告做的不錯，但我建議再拍一條廣告，要突出金達隨身聽的新功能，好比省電這點，可以著重說一下，到時候兩個廣告一起播出。”

    孫未若聞言，這才察覺之前的廣告確實漏掉了這個特色，眼下電池很貴，能省電的話，那當然是最好了。

    “好的，林總，我這就去辦！”

    在電視上看到金達廣告后，田信芳給楚瑜打了電話，是陸戰接聽的。

    “戰啊，你媳婦呢？我看到金達的廣告了！哎呦！拍的真好！咱家的琪琪和楚瑜meimei拍的真好看啊！”

    是的，楚樂和琪琪演的就是那兩個背課文和說英語的小學生。

    陸戰眼眸微斂，問：“怎么？你們都知道金達是楚瑜投資的？”

    田信芳一愣，理所當然說：“知道啊！怎么了，你這當老公的不知道？”

    陸戰不覺嘆氣，說出去都沒人信，老婆投資的隨身聽都要上市了，他才知道，不行！這日子沒法過了，晚上在床上，他一定要好好拷問她。

    于是，當晚楚瑜受到了非人的虐待，結束后，某人神清氣爽的，她趴在床上哀嚎，絲毫不知自己哪里惹怒這位黑面神了。

    次日，金達隨身聽上市，楚瑜吩咐各省市的負責人準備好相關工作。

    早上九點，隨身聽準時售賣。

    楚瑜在培訓班上課，帶的是下屆的學生，等下課時，她忍不住看向窗外，心道，也不知金達賣的如何了。

    孫曉云是上海某中學的學生，她家庭普通，父母都是職工，雙職工雖然賺錢不多，可好在穩定，上初二后，父母很注重培養她的英語，想著將來要是能賺到錢，就送她出國。

    現在上海流行出國熱，哪家的孩子都想出國，據說國外一年能賺好幾千美元呢，對比起國內的兩三百人民幣，實在不能比，孫曉云因此下定決心要好好學英語，昨天，她看《英語課堂》時，忽然看到一個廣告，那是個隨身聽廣告，電視上的隨身聽外觀是淺金色，特別好看，還配搭著一個耳機，隨身聽功能也多，可以聽英語、音樂、錄音……還可以把音樂功放出來，太時髦了！孫曉云跟父母說了想買隨身聽，父母也同意了，這不，孫曉云帶著120元錢來新華書店門口排隊，打算買第一批開放上市的隨身聽。

    她是早上六點起來的，六點已經算很早了，像隨身聽這么貴的東西，也不是每個人都能買得起，排隊的人應該不多吧？誰知，等她到書店門口一看，前面已經排了四十多個人，孫曉云不由皺眉，這么多人都要買隨身聽？不至于吧？120一個呢！又不是賣白菜！

    她不敢相信地問前面的大哥：

    “請問，大家都要買隨身聽？”

    “可不是！”大哥輕聲說：“不然誰一大早跑來排隊？我還要上班呢，結果孩子說想要，我只好請假跑來買，你說我們做家長的容易嗎？”

    孫曉云不信，又問了前面幾人：“大家都是為了隨身聽來的？”

    “當然！”一個女人嗤笑一聲：“不是為了隨身聽，這個書店有什么吸引我一大早跑來？對了，上次我也排過隊，是為了買《英語課堂》的配套讀本。”

    這女人有25歲左右，孫曉云疑惑道：“jiejie，你也來買隨身聽聽英語嗎？”

    “是啊！我準備考雅思！你沒聽說嗎？我國今年年底就要舉辦雅思考試了，以后就不用花錢去香港考了，考完我就出國，把家里的幾套房子都賣了，不待在中國了。”

    孫曉云聞言，一臉羨慕，出國……好遙遠的事，卻讓人好羨慕！誰不想出國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忽然，一個工作人員走出來，她用上海話說：

    “隨身聽只有40臺！每人限購一臺，40人以后的就不用排隊了！”

    孫曉云一愣，不滿道：“才40臺？怎么這么少？”

    “這還少？有的城市才分到幾臺，我們上海購買力強，人家商家給我們多配了一些，你去別的店看看，連五臺都沒有！”

    孫曉云這才曉得自己想錯了，東西根本不是沒人買，而是不愁賣，她從前面一數，自己正好是第40個！孫曉云激動地說：“太好了！我正好能買到！”

    可她身后的那些人就沒那么高興了，大家紛紛哀嚎，不瞞地咒罵：

    “怎么搞的？廣告做那么響，才出這么點貨？”

    “就是啊！沒貨賣，還讓我們一大早跑過來！”

    “我去別的店看看！”

    “我讓人去鄉下找看看！”

    大家說著，滿臉失望地離開，也有那些不甘心的，想等等看前面有沒有人出狀況，好把名額空出來的。

    孫曉云攥著錢，緊張地看著前面，開始售賣后，隊排的很快，大家交了錢，拎著隨身聽就可以走了，很快就到孫曉云了，她上前交了錢，留下聯系方式，激動地拿起最后一臺隨身聽。

    “我可以試試嗎？”

    “當然！這里有試用電池！”金達的工作人員態度很好，替孫曉云調試之后又教她怎么玩，孫曉云越看越激動：“沒想到中國也能出隨身聽，真的太讓人高興了！”

    工作人員笑道：“我們的東西既便宜又好，您用過就知道了！”

    試用沒問題后，孫曉云在眾人的羨慕中拎著隨身聽回家。

    到家門口，鄰居們見她拎著隨身聽都圍過來，驚奇道：

    “哎呦，這個不少錢吧？”

    “真像電視上說的那么好？”

    “你說神奇不神奇？這東西一按就出來聲音了，還可以錄音呢！”

    “我家孩子也說要買來聽英語，我不敢買，你說一百多塊錢的東西，要是不好用怎么辦？”

    孫曉云笑道；“不會的，金達工作人員很專業，公司也大，我相信應該不錯！”

    說著，她進屋里塞了電池，放了鄧麗君的磁帶進去，很快，整幢樓隱約能聽到鄧麗君的歌聲，鄰居家的孩子都過來圍觀，看著這個漂亮的隨身聽都羨慕道：

    “好漂亮的隨身聽，我媽什么時候舍得給我買一個！”

    不論如何，這個金達的第一款隨身聽成了孫曉云生命中最美好的記憶，后來聽歌手段多了，播放器品種多樣，可不知為何，那些東西帶來的記憶都沒有這一款隨身聽來的鮮活，很多年后，已為人母的孫曉云無意中在柜子里發現這款隨身聽，拿出來一看，忍不住就想到1981年她買隨身聽的那一天。

    那種喜悅，這輩子也許都不會再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