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風險!鄭哥不得不承認這事是有風險的,風險雖然不大,可叫他先掏出這錢來,他還是有些rou疼的。 鄭哥猶豫片刻,心里的天平左右搖擺,半晌,見了這漂亮锃亮的蝴蝶牌縫紉機,才一咬牙說: “170,你賺40,少賺點,我要了!” 他以為楚瑜絕對會答應,卻見楚瑜竟然搖頭,她笑瞇瞇地說: “鄭哥,一分錢都不能少!你也知道,光是這工業券就值這個價錢,更別說是一臺蝴蝶縫紉機的現貨了,我別的不敢保證,你這東西運到上海,絕對一幫人爭著要,這年頭想要縫紉機又沒有券的人多著呢,買的人多,說不定價格還能抬得更好,您絕對有得賺!” 鄭哥知道是這個理兒,可他就是不甘心,怎么說呢,總覺得被這小姑娘牽著鼻子走,思索許久,鄭哥才咬牙,心一橫:“成!一百八就一百八!我要了!” 鄭哥把錢點給楚瑜,180塊錢一分錢都不少,給了錢,鄭哥rou疼地說: “你這小姑娘,太精了!” “鄭哥,您說的哪里話,有錢大家一起賺,你瞧好了,您這臺縫紉機啊,至少能賺這個數!” 楚瑜伸出3根手指頭。 鄭哥笑了:“行,借你吉言吧!” 賣了縫紉機,楚瑜姐弟三人戴上草帽,又變成了樸實的農民形象,尤其是楚瑜,一身補丁衣服,別提多無產階級了。 出城的時候,外面還有民兵檢查,也許是楚瑜姐弟三人的穿著太簡譜,以至于民兵看都不看他們一眼,直接放行了。 出了城,驢車走上石子路,楚瑜這才放下心來,好在是安穩了,這次賺錢能避過耳目,實在是不容易。 買縫紉機的130塊錢,一轉手就賺了50塊,連同之前的300塊錢,她現在已經有350塊存款了,這錢,得先拿給林保國看腿。 楚瑜和秦美麗一商量,兩人直接找上了生產隊隊長鄭長衛,因為秦美麗經常幫鄭長衛老婆孫鳳花耕地,跟孫鳳花處得還算不錯,秦美麗進了門,拉著孫鳳花的手抽泣道: “鳳花啊,鄭隊長在家嗎?” 孫鳳花見她心情不佳,大概也猜出她的來意。 “美麗啊,長衛馬上就回來,你先跟我說說,你是為什么事來的?” 秦美麗含淚道:“鳳花,不瞞你說,我是為我家保國來的,我去醫院看過,醫生說保國這腿得截肢!” “什么?”孫鳳花眼淚都要下來了。“截肢?保國他的腿已經這么嚴重了?” “可不是嘛,鳳花啊,我一直沒錢給保國看病,要是有錢,早就去了,你說咱村上這些人,家里窮的,得了大病沒別的方法,都是躺家里等死,但保國這腿可不能截肢啊,要是截了,他這輩子就完了,我們這個家也就沒指望了。”秦美麗邊說邊哭。 孫鳳花看得不忍,便又說:“你有沒有看過中醫?據說鎮上有個中醫很神的,能治百病呢!” 楚瑜聽著只覺得孫鳳花和后世那些人差不多,治不好的病就幻想能用中醫治好,在孫鳳花看來,可能一把山里的野草,一根銀針就能讓人起死回生,70年代,因為鄉下醫療條件不好,懂醫學會看病的人很少,老百姓有病經常找中醫看,跟后世的情況差不多。 “不行啊,鳳花,腿都要截肢了,中醫哪能看好?得看西醫!” 秦美麗正哭著,卻見鄭長衛走了進來,秦美麗沒等他說話,直接先發制人: “鄭隊長,我家保國就靠你了!” 鄭長衛在門外就聽到了她們的談話,他只嘆息: “楚瑜媽,不是我說別的,但凡生產隊要是有錢,也能支持你去城里治療,可不行啊!生產隊也沒啥錢了,村里的劉七筒,去年得了大病要去縣里看,我愣是沒批,最后只在衛生所做治療,我要是在你一家頭上花這么多,你叫別人怎么看?” 是的,這年頭都是公共醫療,看病花錢很少,也因此,林保國之前打針才能享受到5分錢一天的待遇,村子里人看病吃藥都很便宜,可問題就在于水平不高,都是赤腳醫生,想去城里看病非常困難,必須公社出手續批準,因為看病的費用得攤在公社頭上,公社一年就幾個看病的名額。 鄭長衛不是不想推薦林保國,是確實沒錢,林保國這個手術要花的錢實在太多。 見秦美麗一直哭,孫鳳花實在不忍心,便皺眉說: “長衛,你這個當隊長的好歹得做出點樣子來,美麗家6個孩子,家里困難,保國腿再不好,你再不作為,這不是把她們往死路推嗎?” 鄭長衛嘆了口氣,在妻子的表態下,不得已才說: “這樣吧!楚瑜媽,你都把話說這份上了,我就替咱生產隊表個態,你家保國治病花錢,我們隊可以攤20塊錢!剩下的得你家自己出!” 秦美麗不覺看向楚瑜,卻見楚瑜微不可查地點頭,秦美麗這才點頭道: “隊長,你對我們的恩情,我們不能忘,只希望您能給開個證明,我想帶保國去市里看。” “市里?” “是啊,縣城做不了這樣的大手術,我打聽過,只有臨淮那邊有個主任能做!”秦美麗直擦眼淚:“隊長,你說保國這腿要是真截了,你讓我戴著6個孩子怎么活?” 村子里就這點人家,家家戶戶都認識,鄭長衛跟林保國也喝過酒,聽說要截肢,也只嘆息: “楚瑜媽,你要堅強啊!我會盡量給你跑到證明,證明保國是做工時受傷,是為國家建設受傷的,讓你能轉去市里做手術。” “哎!謝謝隊長了!” 回了家,秦美麗擦干眼淚,打算收拾東西去市里做手術。 “楚瑜,去市里能行嗎?咱們這點錢也不知道夠不夠,再說咱們人生地不熟的……”秦美麗倒像個沒出過遠門的孩子,實在擔心。 一家人都很忐忑,只有楚瑜十分淡定,她看向眾人笑道: “沒事,萬事有我在!你們聽我安排就行!” 有這話,其他幾人才不易察覺地吐了口氣,不知為何,雖然楚瑜年齡不大,但有楚瑜在,他們就是覺得安心。 018 買古董 剩下的幾天,楚瑜一直幫家里做做農活,閑暇時就去生產隊干活。 “楚瑜,你去養豬場拿幾個裝豬食的水桶來。”鄭長衛吩咐道。 “哎,鄭叔,我這就去。”楚瑜應道。 提到養豬場,楚瑜不覺響起那個吹口琴的少年,好像叫賀灃來著?倒是個好名字,比這年頭的紅衛、愛國、衛星等名字好多了,最起碼聽起來不土氣,還有那個嬌滴滴的北京來的大小姐,聽村里人說,也天天往養豬場跑。 楚瑜進了養豬場,養豬場跟后世的差別不大,草棚圍欄,一個個豬舍連在一起,豬吃飽了躺在里面,遠遠聞著,有股豬屎的味道,雖然豬場的環境不如后世,豬也不像后世有的豬還睡空調間,但養豬場倒不如她想的那么臟,到處都打掃的很干凈。 水桶就在地上,楚瑜正要拎起,卻見邊上的凳子上擺著一本紅皮的《新華字典》。 楚瑜鬼使神差拿起字典看了看,是最常見的那種,尺寸大一些,她翻開一看,愣了一下。 字典里竟然是一本外文書。 楚瑜已經很久沒看到書了,書也是這年代的奢侈品,更是違禁品,很多書上面不給買,買了隨時能被人告,林家之所以沒有書是因為窮,楚瑜拿起書看了一會,意識到這是一本《傲慢與偏見》。 楚瑜看了幾行,竟越看越入迷,這本書她看了很多次,前世她一度覺得看書看得厭煩,沒想到現在沒書可看,對書竟有不同一般的迷戀。 “能看懂?”忽然,一個清潤的男聲傳來。 楚瑜抬頭看去,卻見一個短發,皮膚白皙干凈的少年正蹙眉站在門口,他穿著最普通的衣服,卻有不同常人的氣質,使得普通衣服也被他穿出了時尚感,他大約20歲不大,個子很高,有180左右。 “嗯。”楚瑜點頭,面色平淡。“《傲慢與偏見》。” 賀灃的臉上有明顯驚訝,這本書是沒有書皮的,林楚瑜能知道肯定是看過書的內容,看過幾頁就可以說出書名,這說明她以前看過原著,也說明她懂外語,這年頭,有這種功底的人少之又少,何況是這種鄉村僻壤? 賀灃滿臉探究,楚瑜怕他多心,忙說:“放心,我不會去告你看外文書的。” 誰知,賀灃卻冷嘲:“你告我?也不知道是誰天天半夜來田里看星星。” “……”楚瑜訕訕的,笑笑:“彼此彼此吧!” 賀灃眉頭微蹙問:“你在哪里上學?” “我暫時輟學在家。”楚瑜聳聳肩。 “那你的英語是在哪學的?” “我說自學的你信嗎?”楚瑜笑笑:“你都能看懂原文書,沒道理我就不懂。” 誰知,賀灃的表情竟有些怪異,他沉吟片刻,才道:“事實上,我看不懂。” “……”楚瑜愣了一下,“看不懂?” “是。” 賀灃倒不覺得羞恥,只道:“我英文水平普通,看這本書的時候我幾乎需要字字查字典。” 聽了這話,楚瑜才意識到,這年頭的英文水平普遍很差,這可不是后世普及義務教育的年代,也不是從小學英語的年代,這年頭學校高考都不舉行了,教學水平可想而知,知識分子經常被帶去批斗,能人實在是少,這十年間,很多人還動不動就知識分子家去鬧,去斗,去抄家,外國的音樂都被禁了,其他的就更別提了,學校雖然也有英語,但英語書上基本都是“welovechairmanmao”這種的,初高中的英語書還在教寫字母呢,有幾個人把學習把英語當回事? 一向覺得自己穿越到這年代實在是倒了八輩子血霉的林楚瑜,忽然發覺自己有個最大的金手指——英語好。 楚瑜聳聳肩,一臉無所謂的表情:“英語很簡單的,那你好好學吧!我去割豬菜了!” 賀灃:“……” 楚瑜回到地里,一直想著英語的事情。 明年就要高考了,聽秦美麗說她是上初三上一半退學的,如果有條件,她肯定要上大學,這年頭大學生的含金量可比后世高多了,以她水準,考個北大問題應該不大,為什么這么有自信呢?因為剛恢復高考的時候,許多人停課十年,重新回到課堂,各門課業都荒廢了,英語基礎等于零,很多人高考英語交白卷,而對楚瑜來說,這時的英語卷實在簡單,她英語考個滿分問題不大,就這一門就能比別人多出個幾十分來,考個大學還叫問題? 等林保國的腿治好以后,她一定要重回學校。 想到這,楚瑜繼續干農活。 鄭長衛跑了好幾天,終于把林保國住院需要的公社手續給辦好了,林保國不是城市居民,沒法報銷,只能自費,公社愿意幫他墊付20元,這已經是極限了,其他的只能由林家自己出。 楚瑜原本沒指望生產隊能報銷,只要能順利轉去市里,找醫生給林保國住院,她就滿足了,現下多出這20塊錢,已經是驚喜了。 都說后世住院難,其實這時候住院更難,材料申請就得申請好多天,材料不齊全,住院都住不成,聽說這時1000個人平均攤到1.94長病床,可想而知,病床有多緊張,好在骨科不是特別擁擠,楚瑜家辦好手續后,就給林保國掛號辦理入住。 是大通間,里面住著七八個人,十分嘈雜,進了病房,一股味道鋪面而來,楚瑜眉頭不由皺起。 除了林家的二姐林楚香,幾個孩子都來了,他們把林保國扶上床,便等著醫生來會診。 只是,沒想到醫生特別忙,楚瑜根本約不到那個主任醫生做手術。 “哎,老鄉,你們家也是來看腿的?”隔壁病床的人問。 這是個五十多歲的男人,頭發花白,滿臉深紋,皮膚皺巴巴的,看起來有六十多歲。 秦美麗點頭:“老鄉,你也是來看腿的?” “是啊!我叫陳玉剛,是郊區的,你們呢?哪來的?” “我們是新安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