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燙頭?” “是啊,你也不知道,和我一起學藝的方芳,今天用老師的電熨斗偷偷燙頭發。” “電熨斗?”楚瑜開眼界了,“這還能燙頭發?” “是啊!方芳膽子大,什么方法都試過,我本來也想用熨斗燙的,可惜老師在,我不敢用電,想把熨斗偷偷帶回來,咱家又沒有電,方芳告訴我,還可以用鐵釘,燒紅后卷頭發。” 楚瑜怎么聽都覺得不靠譜,見楚青把鐵釘扔進鍋底,她阻止道: “姐,你別聽她們胡說,這不科學!鐵釘燒紅你怎么拿?燙著手燙著皮膚怎么辦?” “沒事,我小心點就行!”林楚青戴著做工用的厚手套,小心翼翼地把燒燙的鐵釘拿出來,卷著劉海,楚瑜只聽“滋滋滋”聲響起,再一看,楚青的劉海卷的跟方便面一樣,一股焦味傳來。 “姐!”林楚瑜失笑:“我說不能吧?你自己看,頭發都燙焦了額,還不如不燙。” 林楚青看完后郁悶壞了,直嘟囔:“難不成方芳是騙我的?不能呀!” 等鐵釘涼了以后,楚瑜打算把鐵釘包起來,她拿起楚青帶回來的報紙疑惑道: “姐,你哪來的報紙?” “老師家的唄!我們老師最近賺了不少錢,都舍得定報紙了!” 林楚瑜第一次見到這年代的報紙,報紙的紙張有些粗,字印刷的也不如后世精致,但大體樣子跟后世一模一樣,她拿起一看,是一份很知名的全國發行的官方報紙,后世也有。 報紙正面寫著今天的頭條: 《津市百貨大樓發行3000臺縫紉機,排隊場面壯觀》 楚瑜一愣,連忙把報紙拿起來仔細一讀,原來是津市百貨大樓要發行名牌的縫紉機,共有3000臺,得知這個消息,津市乃至周邊城市的世面都想方設法,去津市排隊購買,排隊人數過多,購買場面十分壯觀,共有四五千人排隊。 賣個縫紉機就有四五千人排隊?對于習慣淘寶買東西的楚瑜來說,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嘖嘖!又是一場血戰!這么多人排隊,只發行3000臺,這隊啊至少得排二三十天!” “這么久?” “是啊,我聽老師說過,70年他一個朋友為買縫紉機排隊排了36天!這可是名牌的蝴蝶縫紉機,誰不想要?再貴都要買啊!” 聽楚青說,這年頭結婚講究三轉一響,即自行車、縫紉機、手表以及收音機。 其中縫紉機最重要,大城市的男青年結婚必備一臺縫紉機,沒錯,是男青年,這跟楚瑜料想的不太一樣,她以為女生買做嫁妝的多,誰知,這年代,男人要是沒有一臺縫紉機,很難娶到好老婆,女孩不看收入不看房車,你有臺縫紉機,她就能嫁給你,當然,這是城里的情況。 而蝴蝶縫紉機的地位就跟后世的愛馬仕差不多,奢侈品,所有人都聽過,但不是所有人都買得起的。 楚青擼了下劉海,說:“大城市的人就是有錢!買縫紉機都要排隊!” 正說著,村口的幾個姑娘結伴去了林保中家里,林保中的女兒林翠霞笑著迎出來。 “翠霞,我們想借用一下你的縫紉機!” “歡迎!快進來吧!我正在用呢!”林翠霞笑道。 林翠霞長得不錯,跟林楚青有些神似,兩人都是瓜子臉,林翠霞的五官比較柔和,楚青的五官相對英氣,都是美人兒,比較起來,林翠霞屬于男人更喜歡的那種妹子,林楚青則有些林青霞的氣質,用后世的話來說,就是攻氣十足,不算是男人喜歡的主流長相。 兩人年齡相仿,個子相仿,都到了適婚的年齡,自然也經常被人比較,她們都是林家的女孩,說親的時候媒人那有好對象一般都來問王秀娥的意見,想當然,王秀娥有好對象都讓林翠霞先挑,長此以往,林楚青心里肯定不痛快。 林翠霞有臺縫紉機,這在村里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你說王秀娥偏心孫子,可人家對林翠霞這個大孫女倒是不錯,今年年初,林保國開刀沒錢,王秀娥愣是一分沒給,轉頭就給大孫女買了臺縫紉機,因為這臺縫紉機,林翠霞成了相親的熱門對象,不少小伙子想跟她結婚,就連別的村的人,都有上門說媒的。 許是看見林楚青和林楚瑜,林翠霞遠遠地揚起唇角,要笑不笑的樣子。 “楚青,我朋友來我家用縫紉機,你需要的話也來啊,我可以借你用用的,別不好意思,大家都是一家人。”林翠霞一臉虛假的笑。 林楚青回:“不用了,我天天跟縫紉機打交道,不稀罕這東西。” 林翠霞哼了一聲,陰陽怪氣地笑說:“等你買得起縫紉機,你就稀罕了。” 說完,揚起下巴進了屋子。 “得意什么呀!”林楚青氣道:“等我賺錢了,我第一件事就是買一臺比她還好的縫紉機!” 林楚瑜聞言卻陷入沉思。 想了片刻,她忽然問:“姐,這縫紉機大城市不好買,那咱們這里呢?好買嗎?” 林楚青聞言說:“聽老師說不算特別好買,但比大城市好買多了,你也知道咱們這種地方,能買得起縫紉機的都是干部家庭,老百姓誰去買那東西?就是林翠霞這縫紉機也花了不少事才拿下的。” 林楚瑜沒做聲,當晚,她很久都沒睡著,一個想法在她心里萌芽,然而對這個年代不太了解的她,不確定這個方法是否可行。 次日,林楚瑜去了臨淮市,現在她手里有點錢了,花錢也大方了些,走了幾里路,忽然遇到臨淮的公交車,便攔了公交車。 售票員問:“姑娘,去哪?” “我到臨淮市區。”楚瑜道。 “三角!” 售票員手里拿了一疊票,綠色的“伍分”、綠色的“壹角”、黃色的“捌分”、天藍的“壹角貳分”…… 楚瑜給了三角錢,售票員撕了票給她。 楚瑜把票放在錢包里,這年頭的票放在后世,都是古董,保存下來,以后留個紀念。 坐車雖然快,但路很顛簸,還不如驢車坐著舒服,楚瑜被顛了一路,差點吐了出來,好不容易到了臨淮市的百貨大樓,這時的百貨大樓沒有后世的高樓大廈,就是臨淮這樣的市區,百貨大樓不過也才三層樓,這已經是附近城市最好的百貨大樓了,林楚瑜走進去,搜了一圈,發覺這時的百貨大樓賣的東西也不少,有毛線、糕點、布料……當然也有縫紉機。 縫紉機擺放的柜臺設施明顯比其他柜臺要高檔,賣縫紉機的柜姐氣質也不錯,楚瑜走過去,看了許久,柜姐頭都沒抬。 林楚瑜見了縫紉機,十分欣喜,可別說,這年頭的蝴蝶縫紉機真好看,黑色的底上描著鎏金的花紋和金黃的“蝴蝶牌”三個字,做工一流,簡單大氣,難怪上海人都認這個牌子。 她笑問:“您好,請問蝴蝶牌縫紉機多少錢一臺?” 柜姐頭都沒抬,繼續織毛線。 林楚瑜微愣,眉頭緊蹙,這次語氣明顯強硬:“請問蝴蝶縫紉機多少錢?” 她語氣強硬,聲音也冷了一些,柜姐見狀,瞥了她一眼,倒是老老實實地說:“蝴蝶?” 她挑眉看向林楚瑜,瞥了林楚瑜的穿著,語氣不佳:“這不是寫著了嗎?” 她不耐煩地指指墻上的價格。 蝴蝶牌縫紉機,130元一臺! 林楚瑜算了算錢,驚喜道:“130塊就能買到一臺?”她顧不上別的,先把錢掏了出來。 柜姐看著她掏出的一疊毛票,不僅沒把縫紉機給她,還一臉不耐煩地敲了敲玻璃柜,語氣很不好: “工業券!工業券!裝什么無知!你以為蝴蝶縫紉機是你想買就能買的?30張工業券拿來!” 楚瑜一愣,“要30張券?” 柜姐聽了這話,翻了個白眼道:“鄉巴佬!買縫紉要工業券都不知道!你以為這是你們鄉下?買東西不要票?” 這話一說,楚瑜忍不住皺起眉頭,活了兩輩子她就討厭這種喜歡嘰嘰歪歪的售貨員,好像這柜臺是她家開的,而七十年代的售貨員比后世更牛掰!尤其是供銷社的那些,因為手里拿捏著點東西,服務一直很差,一般人根本不敢跟她們嘰嘰歪歪的,這就助長了她們的氣焰。 楚瑜死死盯著柜姐,那柜姐被她看得眼神躲閃了一下,卻硬著頭皮橫道:“看什么看?” 楚瑜笑了,她盯著柜姐冷聲道: “毛主席說過,我們這個隊伍完全是為著人民的,是徹底地為人民的利益工作的。” “毛主席還說過,房子是應該經常打掃的,不打掃就會積滿灰塵;臉是應該經常洗的,不洗也會灰塵滿面。” 聽了這話,柜姐果然已經緊張起來,林楚瑜冷笑: “同志,我看你的思想就跟這柜臺上的灰塵一樣,也要多打掃,否則,思想蒙塵就不適合為人民服務了!你無權站在這人民的柜臺上,消極怠惰!” 周圍已經有人看過來,柜姐被她說的都要哭了,她也沒想到這鄉下人會這么橫,而且還拿《毛主席語錄》來說事,她敢反駁嗎?她就是敢反駁這個鄉巴佬,也不敢反駁毛=主席啊! 周圍人都對著柜姐指指點點,百貨大樓的領導也來了,林楚瑜見狀,轉身就走。 楚瑜顧不上她,只覺得心里有點不舒坦,計劃經濟時代,什么都要券,縫紉機也要券,還要30張工業券!她去哪弄這么多工業券來? 016 縫紉機 楚瑜顧不上她,只覺得心里喘不過氣來,30張工業券!她去哪弄這么多工業券來?果然是計劃經濟時代,有錢沒用,要有票才行! 回到家,楚青已經回來了,見她一天不在家,疑惑道:“楚瑜你去哪了?” “市里。”楚瑜也沒隱瞞:“我本來想買兩臺縫紉機,結果沒有工業券,人家根本不賣給我!” 楚青聽了這話,笑道:“你是不是傻?沒有工業券你還想買縫紉機?你以為縫紉機是賣不出去的東西?我聽老師說,要30張工業券才行!” “是啊!” 楚瑜一時有些泄氣,這工業券20元工資才發一張,但林家沒有拿工資的人,去哪找這工業券? “你真想要?”楚青問。 “那當然!”楚瑜打定主意要這工業券。“姐,你知道哪里可以弄到工業券嗎?” 楚青笑了,“我當然知道!我就有!” “什么?”楚瑜驚訝:“你有工業券?” “是啊!”楚青笑著回抽屜里掏出一疊工業券,發黃的紙張上印著紅色圖案,上面用繁體字寫著“壹張券”“叁張券”,竟敢有厚厚的一疊! 楚瑜驚訝極了,不敢相信地看向楚青:“姐,你哪來的工業券?這有很多張吧?” “有四十多張呢!”楚青很自豪地說:“買縫紉機是我的理想,我跟老師學徒這兩年,老師有用不完的工業券都會被我要來,碰到上班的同學我也會找他們要一點,不知不覺就攢到40多張了,可沒想到,券攢夠了,錢還沒賺到呢!” 楚瑜驚喜極了,她笑道:“姐!你真是我的救星!借你工業券用用,回頭我再還你!” “姐妹倆說什么還不還的!拿去吧!反正我也買不起!”楚青很灑脫地揮手。 楚瑜笑著拿了工業券,臨睡前拿出工業券,高興地親了一口。 這天,陳玉梅一直鬼鬼祟祟地朝林楚瑜家看,楚瑜知道這人已經懷疑他們家了,畢竟,農村這點地方,家家都窮的要死,說不好聽的,村子里誰家吃了頓rou,滿村子都聞到香味,陳玉梅住的這么近,不可能一點沒有察覺。 楚瑜心里對她早有防備,也提醒自己要小心,不要被她抓到把柄。 “媽,你回來了!”楚瑜放下掃把,把拉著林保國去看病的秦美麗和林少安迎進家門。“怎么樣?醫生怎么說?爸這腿還有得治嗎?” 秦美麗聽了這話,直抹眼淚。“鎮上的醫生說沒治了,要治就必須找專家去截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