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楚瑜瞥了少安一眼,這孩子還挺能吃苦的,她是因為有前世大人的靈魂,知道窮比什么都可怕,知道要去賺錢,所以才有這份心性去吃苦,可少安呢,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居然能背著一麻袋桑葉子走十幾里的路,實在是不易。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兩人老道許多,他們直接去了黑市交易處,臨淮市的黑市比縣城大很多,賣的東西也豐富,從水產到米面應有盡有,就連賣豆腐的都有。 “姐……”少安看到豆腐,口水都要流下來了,他直勾勾盯著那豆腐,說:“姐,咱們要是賺錢了,買塊豆腐回去吧,這豆腐不要豆腐票。” “行!等賣出去姐買豆腐給你吃!”楚瑜爽快地答應。 少安聽了這話,干勁十足,一有客人經過,就把麻袋敞開給人家看。 兩人等到下午,也沒有一個問話的人,少安早上就沒吃飯,餓得頭昏眼花,便哀嚎: “姐,我看昨天咱們能賣出桑葉純屬是湊巧,應該沒人做這冤大頭了吧!你說賣不出咱們怎么辦?總不能抬著桑葉再回去吧?實在不行,就把這桑葉給扔了吧?反正林家莊多的是!” 楚瑜也很餓,但錢沒賺到,她實在舍不得拿錢出來買東西吃。 活了兩輩子,楚瑜的經濟狀況都不好,前世跟著外婆一起生活,十分拮據,外婆精打細算的習慣很好地傳給了楚瑜,使得楚瑜小小年紀就有危機感,一直打工賺錢,否則也不可能把大學讀完,到培訓班教課后,她不僅教一對一的初中生高中生,課余還一直在學習考試技巧,打算以后有機會就跳槽,教托福雅思考試的學生,她很努力,也小有存款,穿越到這里,楚瑜別的不心疼,就是人死了,錢沒花完,讓她很痛心! 越痛心,越舍不得花錢,楚瑜寧愿挨餓也要扛著把東西賣出去再說。 到了天黑,都沒有人來買桑葉,楚瑜嘆了口氣,心道今天這桑葉真的是賣不出去了! 她收拾了一下打算回去,少安戀戀不舍地看了眼豆腐。 林家已經半年多沒吃過豆腐了,那樣的美味,少安簡直快不記得了,他盯著豆腐看了許久,最終收回目光,平靜地低著頭跟楚瑜一起收拾東西。 其他攤位的人都陸續離開,賣豆腐的也推著一個木板車打算走。 楚瑜哪里看不出少安的心思?也難怪他饞,昨晚楚瑜沒在家,家里燒的稀飯都能照見人影了,稀得跟水一樣,少安必定是吃不飽的。 楚瑜想了想,走過去,笑問:“嬸子,你這豆腐怎么賣?” 賣豆腐的見了她,知道她也是農村人,便笑道: “姑娘,我這豆腐不要票,賣的要貴一些,你要的話2毛錢一斤。” “2毛錢?”楚瑜有些頭疼,這年頭豬rou也不過6毛4一斤,這已經是很貴的東西了,2毛錢就等于買一斤豆腐要花費秦美麗一天一半的工錢,這怎么不貴?只是楚瑜知道,林家沒有豆腐票,這年代只要是不用票就能買到的東西都賊貴。 “姐,好貴啊,咱們別買了!”少安有些不安,花2分錢買個餅和冰棒他都舍不得,別說是2毛錢了。 “沒事,你想吃姐就買,再說了楚樂昨天也嚷著要吃豆腐,再買一些給爸補補身子。”楚瑜說完,指著豆腐笑說:“嬸子,你這豆腐發黑呢,跟別人家白花花的豆腐不一樣。” 賣豆腐的聽了這話,愣了一下,神色不自然地說: “誰說的?是因為天暗了,我這豆腐是純大豆做的!” 楚瑜笑笑:“嬸子,我家鄰居就在大隊里做豆腐,我知道豆腐怎么做,你這豆腐一看就是摻了其他東西,不全是大豆,該不是做的時候把油給抽走了吧?” 賣豆腐的聞言,吞吞吐吐地說: “我說姑娘,你不懂別瞎說,我這豆腐可是實打實大豆做的!” 楚瑜見效果已經達到,便笑道: “嬸子,咱們都是農民家的孩子,在一起擺攤也是緣分,你看這大傍晚的,你豆腐拖回家也容易壞掉,最后這點不如就3毛錢2斤賣給我?” 賣豆腐的聽了這話,頓了片刻,但楚瑜說的沒錯,豆腐今天賣不掉回家就容易壞,還不如便宜點賣給這孩子,再說也不虧本,想到這,她笑道: “你這姑娘會過日子!行,你說3毛2斤就2斤!來,我割塊好的給你!” 楚瑜把豆腐小心翼翼地裝在隨身的紗布里帶著。 他們這一天沒賣出去任何東西,卻花了3毛錢買豆腐,少安都要哭出來了,直說:“姐,都怪我,吃什么豆腐啊!有這錢還不如給爸治腿呢!” 楚瑜笑了笑,“少安,等你以后有錢了,隨隨便便都能住得起樓房開得起好車,每天都能吃豆腐的時候,豆腐就不那么香了,所以呀,趁你現在愛吃,姐就滿足你一次!” 林少安聽了這話,愣了一下,“姐,什么時候才能過上天天都能吃豆腐的好日子?那是神仙才能過的日子吧?” 林楚瑜笑了:“很快,相信我!” 少安吸了吸鼻子,“姐,你對我真好!” 林楚瑜摸摸他的頭,上輩子她是獨生子女,什么事都自己一個人扛,現在想想,有兄弟姐妹的感覺也不錯。 林楚瑜揣著豆腐打算回家,兩人正要走,卻見一個穿著藍色工裝的男人走了過來,小聲說: “喂,你這桑葉怎么賣?” 006 賣桑葉 林楚瑜和少安對視一眼,兩人眼睛同時一亮。 連夜趕路而來,又在這里擺了一天的攤子,為了怕被人抓到,中途還換了個地方,現在太陽都要落山了,她做好了沒人買的打算,誰知竟然有人問。 楚瑜心里一喜,忙說:“3分一斤。” 男人直接說:“2分一斤,你要是有貨的話,有多少我要多少!” 林楚瑜驚住了,這桑葉還真有人要?她忙多問了一句:“你買去養蠶用?還是打算賣給別人?” 都是私下做生意的,男人也不怕她去告,便實話實說: “不瞞你說,這東西在臨淮市這種窮地方根本沒人要,你以為我不知道這東西田里到處都是的?但現在風聲緊,就是沒人要的空地上的野草,那也是公家的,我要的量多,自己弄不過來,收去是為了賣去省會南江市,那邊有不少頂著紅帽子偷偷養蠶的工廠,正缺桑葉,因為蠶對桑葉要求高,不新鮮很容易死,所以他們才大量收購好的桑葉。” 聽了這話,林楚瑜趁機說:“我今天沒準備,就五十多斤,你要的話我明早再給你拉來。” “行!” 男人巴不得這樣,他也是抽個中間利潤,這年頭賺錢不容易,一天能賺個兩三塊已經是巨款了。 “不知道您怎么稱呼?”楚瑜問。 “你叫我孫哥吧!”男人說。 “好,孫哥,那我到時候去哪找你?” 孫哥說: “你要有的話,大后天早上直接拉去南城老路28號邊上的廢舊工廠給我,我在那里收。” “行!我一定準時到!” 說完,楚瑜先把手里這袋桑葉放在孫哥車后座,孫哥給了一塊錢,楚瑜也沒說什么,只希望能做下一次生意。 他一走,少安激動地說:“姐,還真賣出去了?咱們好歹把買豆腐的錢賺回來了!” 楚瑜也激動,這兩次賣桑葉,竟然沒遇到什么事,很順利就賣掉了,實在出乎她的意料。 還有十幾里路要走,楚瑜顧不上別的,干勁十足地說:“少安,走!咱們回家做豆腐吃!” “好嘞!”少安又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忙活了一天,晚上趕路比早上累多了,但沒有桑葉背著,走起來比早上快了很多,這一路上,楚瑜的心情都很不錯,雖然錢不多,卻讓她看到了希望,這重來的人生好歹有些盼頭了。 而且,從剛才孫哥口中,楚瑜也得知了一件事,就是在這個年代,雖然上頭經常割尾巴,打擊資本主義封建殘留,就連國外的鋼琴、小提琴音樂也給禁了,說那些是資本主義靡靡之音,這樣的情形下,竟然也有聰明人頂著紅帽子辦廠做生意,可見,風氣再嚴,也壓不住人體內對財富和美好生活的渴望,這也讓楚瑜心里舒坦了一些,她也在思索,既然別人能賺到錢,她好好摸索,發家致富迎娶高富帥,應該不難吧? 這時候,整個縣城都沒什么化學廠,整個縣只有一間化肥廠,水泥廠這類的更是少之又少,環境還沒受到污染,抬起頭,楚瑜看到一輪明月高掛空中,月亮灑下的亮光足以讓楚瑜摸著路回家。 76年,新安縣城通往臨淮市只有一條大路,這倒省了楚瑜不少麻煩,直接沿著大路走回家,否則,沒有導航儀,放在后世絕對要迷路。 這樣想,兩人在8點多就走到了村子口。 路上黑黢黢的,所有人都睡了,村子里沒有一點燈光,楚瑜走到村口的小橋上,發覺村口的西邊有一個很大的廠房,里面有幾間瓦屋里,竟然還有光亮,她問少安: “少安,那里是干啥的?” “姐,你糊涂了,那不就是養殖場嗎?”少安低聲說:“姐,你可不要去那里,那邊都是北京來的知青,隊長說了,他們身上有資產階級的嬌氣,根本適應不了農村生活,還有幾個人成分不好,天天搞資產階級那一套,沒事就搞音樂吹口琴啥的,你可別被他們傳染了。” 楚瑜笑了笑,少安有這樣的思想她并不奇怪,在這樣的環境下,每個人的思想受環境和教育制約,在她看來,只要不去迫害別人,就已經是個不錯的人了。 “我知道了。” 楚瑜沒想到林家莊居然還有知青,只是覺得奇怪,以前看電視劇里,北京的知青不都喜歡去北大荒開墾種植,去黑龍江保衛邊疆嗎?怎么還有人來林家莊這種偏僻地方? 兩人顧不上別的,靜悄悄往家去。 他們躡手躡腳地推開柵欄的門,剛要進去,卻見堂屋的木門陡然打開,秦美麗出來,厲聲說: “你們給我進來!” 林楚青聽了話,從屋里走出來,也跟著進了堂屋。 楚瑜和少安對視一眼,進了屋,卻見林保國也還沒睡,明顯都在等他們。 秦美麗氣道:“你們去哪了?怎么一天看不到人,也不見你們上工賺工分?” 少安嘟囔一句:“我一天才賺5工分,賺不了幾個錢!” “你還有理了!你說你不上學又不去賺工分,你還想干啥?” 在農村人眼里,賺工分可是天大的事情,這關系到一家人的吃喝住行,他們沒別的祈盼,就希望能多賺點工分,年底多分幾塊錢,多分點糧食,能給孩子上學,家里吃飯。 秦美麗很生氣,“你們說,你倆今天去哪了?是不是去城里玩了?你們知道這有多危險嗎?萬一遇到壞人,那可怎么辦!” 楚瑜原想瞞著他們的,但現在一想,這是瞞不過去的,再說過幾天她還得給孫哥送桑葉呢,到時候少不了需要林家人支持。 “媽,你也別數落少安了,都是我的主意,我們不是去玩的,是讓少安陪我去城里賣桑葉。” 秦美麗像是被嚇到了,忙說:“你倆跑去城里賣東西了?楚瑜你知不知道,賣東西是犯法的!是要被割尾巴的?” “我知道,媽,我們是偷偷去的,就跟賣雞蛋一樣,不被抓到就行了!” 秦美麗氣得心臟都疼,她又說:“你要是被抓到,可是要游街再送到村子里勞動改造的!” “媽!我知道!”許是楚瑜活了兩輩子的關系,對這事倒沒有想象中那么害怕,游街就游街唄,只要豁得出去臉皮,也總比餓死好。 楚瑜知道秦美麗的軟肋,便趁機說: “媽,我也是沒辦法,你看我現在輟學在家,手不能拿肩不能挑的,賺工分也賺不了幾個錢,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我也不像姐心靈手巧會做衣服,我什么特長都沒有,想來想去,還是要賺點錢上學才行。” 提到這事,秦美麗果然哭了,自責道:“都怪媽沒能耐,連孩子的學費也交不起!” 林保國在一旁嘆了口氣。 “怎么怪你?該怪的是我,我一個男人沒能養活老婆子女,還讓你受累!” 楚瑜對楚青使了個眼色,楚青見狀,忙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