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節
樓安被她若有所思的目光看得心驚膽顫。整個漆琉都知道三爺對她另眼相看,這都住進了梧棲宮,偏這姑奶奶不按理出牌,要讓她真帶個男人回去,顧二怕會把他拆皮剝骨,可他攔不住她…… “我是男人,但我不一樣。”他只好解釋。 “不一樣?”霍錦驍目光略往下滑些。 樓安猛地夾腿站直:“景姐別開玩笑了,咱還是回去吧。” “別和我廢話,讓他們給我騰條道出來,再安排個位給我。”里邊的錘音一聲接一聲,霍錦驍聽得心煩,懶得再羅唆。 樓安撓撓頭,見勸不動她,只好道:“這還不好辦?您往旁邊稍讓讓。” 霍錦驍依言退開半步,就見樓安走到六道所正中,扯開嗓門大喊一聲—— “平南景驍到。” 人群立刻自動讓開,霍錦驍一眼瞧見臺上黑青鐵籠里關的男人。 白衣,清瘦,低著頭,面無表情,樣貌俊美,冰棱似的人。 底下叫價已過三輪,坐在第一排巨鹿島的倪旺看上這人,追著價咬住不松,旁人見他勢在必得便都讓給他。正等著定音錘敲下,門外忽響起一陣恭敬的招呼聲。擁簇在門口的人群自然分開讓出條道來,臺上敲錘的人也罷手。倪旺不耐煩地回頭望去,只見門口進來個女人,她身量高纖玲瓏,穿了件交領紅裙,外頭罩著赤褐皮甲,勒出勁瘦線條,顯得十分有力,卻又比男人添了曲線。 等著定音錘的看客們有點怔愣。 這女人不止身段好,臉蛋也好,水掐的臉,染得鮮艷的唇,畫著長長的眉,左眼斜下邊有顆朱砂點的小痣,韻味十足,只要一笑就能顛倒眾生。 但她不笑,抿著唇,目光清冷,在眾人擁簇中邁入六道所。 倪旺今年第一回來漆琉,不認識這女人,只聽旁邊有人叫她:“景姐。” 大伙都很恭敬。她誰都沒理,徑直坐進場中獨立出來的小雅間,雅間垂下的簾子被人撩起,很快有人端茶遞水進去。 聽說,那位置原是給三爺準備的,沒人能坐。 她坐定之后,拍賣繼續,臺上的主持者這才反應過來,一錘落音,正要命人將籠中的男人交給倪旺。倪旺就好這口,那男人合他的胃口,正高興地搓揉著手,那邊卻冷不丁響起冰冽的聲音。 “把人帶過來我看看。” 倪旺一愣,已看到本要送到他手上的男人拐了個彎,被帶到包間里頭,他氣極,嚷道:“這人老子買了,光天化日想從老子手里搶人?” 旁人趕緊拉下他,捂住他的嘴,小聲:“知道這人是誰嗎?” 倪旺當然不認識,認識他就不敢吱聲了。 平南、燕蛟的景驍,據說原是祁望的情人,祁望死后就一人獨大,不僅殺了六省盟主魏東辭,退敵于海,還占下平南外的三座島,實力已上東海十梟前三,被三爺請到漆琉,身份尊貴得很。 “聽說……三爺也看上了她,留她在明王殿住著,隨她在島上怎么鬧,都沒人敢管敢惹。一個rou貨,你就算了吧,別和她爭。”那人勸倪旺。 倪旺摸摸脖子,啐了一口,恨恨坐下,眼睜睜看白衣男人被帶入包間,很快只剩個模糊輪廓。 男人被帶入包間后就垂手站著,目光落在地上,眼前坐著的人他不敢看。 “抬起頭來。”她聲音很動聽,嫵媚嬌纏,然而沒有溫度。 男人乖乖抬頭,露出英俊的臉,目光還是垂的。 眉眼輪廊,有些像東辭。 霍錦驍站起,伸手挑起他的下巴,道:“叫一聲來聽聽。” “景姐。” “換個叫法。叫我……小梨兒試試。”她似笑非笑,眼里折出凜冽的光。 “小梨兒……”四平八穩的聲音,毫無驚喜。 她看了他兩眼,朝外頭道:“這人我要了。跟我走。” 樓安的臉整個垮了,沒法交代。 ———— 天已午,霍錦驍帶著滿臉愁色的樓安和身后眾人回到梧棲宮。 “行了,樓安,你下去吧。”霍錦驍遣退樓安,又朝白衣男人道,“你……” “蘇喬。”他報上名字。 “蘇喬,跟我進來。”她道。 樓安忙要阻止:“景姐,他不能進……” 霍錦驍已經帶著人邁過梧棲宮的門檻,樓安不能再跟,只好苦著臉巴巴站在門口張望。 正在宮里準備午膳的晚秋領著兩個小宮女迎到庭中,行過禮,看到她身后跟的男人,極為驚訝。 “景姑娘,這是……” “蘇喬,黑市買的rou貨。”霍錦驍往里走去,言簡意賅。 晚秋忙跟在她身邊阻止道:“景姑娘,這不合規矩,梧棲宮男人不得入內。” 霍錦驍猛然煞住步子,看看蘇喬,面露不舍,而后道:“可我喜歡他,我想放在房里使喚。” 這話說得直白,晚秋紅了臉,蘇喬頭也垂得更低。 “姑娘,這里是三爺的后院,您帶個男人回來,還收在房里……這……”晚秋的反應與樓安一模一樣。 “這樣的話……”霍錦驍想了想,“那我住外頭去吧,就不為難你,也不麻煩三爺了。” 她說走就走,轉身帶著蘇喬朝外走去。 晚秋嚇了一跳,很快沖到她身前躬了身:“景姑娘留步。” 霍錦驍蹙了眉:“你攔我作甚?” 晚秋慢慢冷靜下來,比起宮里多個男人,讓霍錦驍離開的罪名恐怕更大些,她斟酌再三,方才開口:“景姑娘是三爺的貴客,也是奴婢們的主子,哪里稱得上為難與麻煩。” “那你的意思是?”霍錦驍盯著她。 “既然是姑娘買的人,自然是要跟著姑娘的,奴婢這就是去安排住處。”晚秋恭敬道。 “如此……你也不必另外安排了,讓他暫時住我屋里吧。”霍錦驍聞言勾唇笑笑,朝里走去。 晚秋一愣,霍錦驍卻又回頭,指著蘇喬道:“你找兩個人帶他去清泉居,服侍他好好沐浴,把他給我洗干凈!這一身上下臟死了,晦氣。” 蘇喬抬頭,盯著霍錦驍直看,眼里有些無聲薄慍。 “看我干什么?你們快把他帶走。”霍錦驍揮揮手。 晚秋只得喚來身后兩個清秀的小宮女,讓她們按霍錦驍吩咐把人帶下去。 “好好服侍蘇公子。” 末了,她還叮囑一聲。 ———— 霍錦驍心情愉悅地進屋,屋里早已備了瓜果小點等物。她走到桌旁,隨手掀開青瓷蓋碗,里面是冰湃的酸梅湯,一開蓋就冒出絲絲涼氣,她飲了兩口,通體舒暢,又挑起松子剝著吃,心里想著適才情景,不由勾唇笑了。 讓他裝! 吃了兩顆松子,她想著想著,又不痛快了。 那兩個小宮女把人帶去溫泉邊,替他脫衣,服侍他沐浴,沒準還要給他搓搓背揉揉肩…… 什么都看光了啊? 霍錦驍把手里松子一扔,起身往清泉居走去。才剛走到清泉居外,她已經聽到里邊傳出銀鈴似的笑聲,兩個小宮女也不知道在笑什么,嘴里只“蘇公子”的喚著,別提多刺耳。 一腳踹開門,霍錦驍走了進去。 兩個小宮女看到神色陰沉的霍錦驍,立刻收起笑,馬上指著蘇喬道:“景……景姑娘,是蘇公子不讓我們服侍的。” 可不是她們偷懶。兩個小宮女有些委屈。 霍錦驍望去,氤氳的水氣籠著個人——蘇喬穿著衣裳站在池里,目光不善地看她。 她清咳一聲,朝兩個小宮女道:“行了,你們出去吧。” 小宮女們怔了怔,她不耐煩揚聲:“出去!” “是!”那兩人嚇一跳,慌忙退出清泉居。 門才掩上,兩個小宮女就聽到里面傳出好大一陣水聲,像有人入水。 想了想,兩人臉色大紅。 ———— 水霧熏撩,池間有輕粉淺白的花瓣漂著,被澆得四散。 “魏東辭!”霍錦驍暗暗咬牙喚了聲,聲音隔著水音只在他耳邊打轉。 趁著她蹲到池畔取笑他難消美人恩時,他一把將人拉下池子。 “氣了我三個月,夠了沒?”他扭了她的手腕,從后面把她抱住。 “沒夠!”霍錦驍反手一擊,脫出他的懷抱,水下的腳一把,把他勾倒。 魏東辭仰面沉入溫泉,另一只手卻牢牢攀著她的腰肢,帶著她一起沉進了池水中。 發絲在水里浮開,水藻般散在兩人身邊,水下光線迷離,將二人目光染得幽沉,霍錦驍屏息抿唇,落到他胸前,與他沉到池底。魏東辭倏爾翻身,摟緊她的腰肢,一手撫過她的臉頰,狠狠吻上去。 濕熱的唇粘在一起,像兩片難分難舍的花瓣,不叫溫泉的水沁入一絲一毫。空氣在兩人口中交纏,肺慢慢變得灼燙,魏東辭忘乎所有地在她唇間吮吸,舌尖一寸寸探入,纏著她的唇舌……池水被攪得翻騰不已,窒息的感覺漸起,水面“嘩啦”一聲,魏東辭抱著人從池里站起,沒有給她半分逃開的機會,將人壓在池畔上。 衣裳濕透,長發滴著水,在青石汪出豆大水珠,又匯成一片。霍錦驍像要化開似,從來沒覺得自己能如此綿軟,也從來沒發現魏東辭的身軀像精鐵,強硬牢固。 三個月的折磨,再見她的這一刻,化作他心頭瘋狂的火焰。 抵死纏綿。 作者有話要說: 寫寫寫寫點輕松的…… ☆、蘇喬 冰涼的青石貼著背, 被泉水泡得燙熱的肌膚蜂蟄似的麻, 她輕輕弓起腰,往后蠕了蠕。衣裳粘在身上, 薄薄覆蓋著姣好曲線,像從水里游上岸的青蛟亦或是蛇精,嫵媚得別于往常。發絲沾了水, 卷曲在臉頰上, 發梢的水滴落,沿著白皙脖頸滑入衣襟間,澆進飽滿卻不得窺視的地方。 看得人血脈賁張, 喉頭上下滾動,清亮的瞳眸里只有倒映出的小小人影,宛如夜晚的戲臺,有人在低吟淺唱地勾出他心里克制的欲/望。 不知從何時開始, 她身上的稚氣慢慢褪散,五官與身體都長開了,一舉一動, 再也不是過去的天真。 霍錦驍喘了一會,半支起身子, 頰上尤帶胭脂紅色,唇還掛著瑩亮水漬, 展臂伸指往他松開的衣襟勾去。衣襟被緩緩拉開,精實的胸膛露出,她的指尖點上他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