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jié)
“不考慮,她不會嫁給二公子。” 霍錦驍尚未發(fā)話,身后便傳來祁望聲音。 這人站在半明半暗處,虛虛實實,目光透著冷意。 曲夢枝微愣,他已上前將霍錦驍拉開,只道:“夫人不必多勸,她不會嫁進梁家,你們的好意,心領了。” “祁爺,這是她的終生大事,她是個姑娘,總不能一輩子跟著你們這些大老爺們混,遲早有一天要嫁人,你自己不娶,難道不想她嫁得好人?”曲夢枝站在船頭看著祁望。 祁望沉默。 霍錦驍輕輕掙開他的手,淺笑道:“多謝夫人與祁爺關心,不過我已有意中人,就不需二位替我cao心,二公子的情意,小景恐難接受,抱歉。” 語畢,她轉(zhuǎn)身掀簾回了船艙。 作者有話要說: 送一包爆炸的作者碎片給你們,請收好。 ☆、餛飩 曲子沒聽多久, 洪大人就告辭離開, 錢高二人看中戲臺上的兩個優(yōu)伶,梁同康命人將這二人邀去壹臺閣里的廂房, 讓那兩個優(yōu)伶好生服侍,霍錦驍與祁望便也跟著告辭。 離去時,曲夢枝被梁同康摟著腰, 目送他們離去。 月色柔和照著碧波池上的畫舫與人, 倒似一對尋常夫妻,在煙塵間生活,有敬有重, 大抵也有愛,有別于少年時如旭日乍起的情/愛,已被時光緩慢雕琢成厚重的感情。 出門時,梁俊毅想送二人回去, 卻被霍錦驍婉拒。 馬車車轱轆在夜里發(fā)出清晰的嘎吱聲,祁望挑起簾子,看著壹臺閣門口燈籠下還舍不得進去的梁家二公子, 人在燈火下失落站著,卻又滿懷期待, 正是少年情動時曖昧不得的微妙時刻,像他年輕的時候每次見曲夢枝。 只是這期待注定落空。 祁望放下簾子, 看著坐在對面怔怔出神的霍錦驍。 她沒什么表情,對梁二的愛意既無少女虛榮的歡喜,也無歉疚的難過, 不愛便是不愛,連一絲虛偽的關注都吝嗇給出。 這人,似乎比他想像的更加無情些,除了對魏東辭。 “發(fā)什么呆?一整晚都心不在焉,是不高興夢枝和梁家對你的叵測居心?”祁望打破車里的沉寂。 “沒,我只是……”霍錦驍還在想在壹臺閣里發(fā)現(xiàn)的那縷氣息,梁家的居心和梁俊毅的心意倒沒對她造成影響。 那個人藏得隱密,氣息也若有似無,她雖能感受到,卻無法探知位置。 “嗯?”祁望挑眉問道。 霍錦驍目光垂落,將要說的話咽下,改口道:“只是在想梁同康好端端的怎么讓你加入三港商幫。” 有些話,她不能再與他說了。 “為了二公子吧,梁家這一年來勢頭不好,官府盯得緊,萬一哪天查抄起來恐怕都是大罪,所以才想讓二公子入東海,也希望我們能照拂。”祁望不以為意回答。 “可是梁家不是與三爺有關系?為何還要找上你?你不是……”她頓了頓,又道,“你不是才與三爺劃清界限?” 祁望思忖片刻方道:“朝廷在三港大費周折正是為了對付三爺,梁同康不可能不知道,他不選擇三爺而選擇我,恐怕也是為了讓二公子避開三爺這邊的風險。梁同康可是老狐貍,他從來不把寶押在一樣東西上,對他來說,不存在永遠的朋友或敵人,只要能利用就可以。” 霍錦驍細想想也對,便又感慨道:“話雖如此,可他對曲夫人,倒似真心。” 今晚所見,梁同康與曲夢枝也讓她驚訝,她以為曲夢枝在梁同康面前必是伏低作小的妾室模樣,不想竟是十足小兒女脾氣,倒大出她的意料。 “快十年了,是人都會產(chǎn)生感情,何況面對的是夢枝。” 當初他選擇放手,不正是因為曲夢枝在梁同康照顧下活得更好? “祁爺不會心酸嗎?”霍錦驍好奇地望著他。 “心酸?有何可心酸?”祁望不解。 若說心酸,這一夜下來,千頭萬緒,都及不上她那一句話。 她說她有意中人了。 “你倒是看得開了。既然看開了,怎么還孤家寡人的?還不快找個人成家。”霍錦驍隨口打趣一句,祁望卻沒了聲音,她察覺對面的目光變得沉重,方想起兩人先前的事,自忖無心失言,便轉(zhuǎn)頭挑起簾子。 “小景,我……”祁望心頭一動,有些話沸自唇邊,將要吐出。 “停車!快停車。”霍錦驍突然叫起,人也沖到車門前。 “怎么了?”祁望直起身子。 馬車緩緩停下,霍錦驍打開車門,從車上跳上,道:“我在這里下來就成了,你們送祁爺回碼頭吧。” “小景?”祁望跟著她探出馬車,發(fā)現(xiàn)馬車已經(jīng)行到王孫巷前的大街上。 時辰雖晚,不過三港并沒宵禁,街頭擺著幾個露天攤子,食客零零落落地坐在簡易的木桌前,在春寒料峭中吃一碗滾熱的湯面或餛飩。 茫茫夜色間,街口第一個攤子最外頭的桌旁孤伶伶坐著個男人,這人穿了身單薄的夾棉素袍,頭發(fā)高高扎著,眉目在夜里模糊成一團,卻還是叫霍錦驍一眼認出。 “祁爺,你回去吧,別送我了。”她笑了笑,歡喜地朝那人跑去。 祁望連開口道別的機會都沒有,這丫頭就已經(jīng)跑遠。 那邊坐的人是魏東辭。 他看著她跑到攤前,裹進夜色里,輪廓與魏東辭融在一起,難以區(qū)分。 ———— “等多久了?”霍錦驍上前二話沒說便坐到桌旁。 魏東辭挑了挑眉,想問她怎么就能篤定他在等她,攤子的老板已經(jīng)把兩碗餛飩端過來。 “這小哥從我的攤子擺開,一直坐到現(xiàn)在。”老板笑呵呵道,“二位的薺菜餛飩,一份鮮湯,一份涼拌,花生醬桌上自取,慢用。” 半個拳頭大的餛飩皮薄餡厚,隱約可見皮下菜rou顏色,湯里放著紫菜、蝦皮,灑著珠翠似的蔥花,湯氣暖暖浮起,聞一口就像人間仙氣。魏東辭又拿勺舀了滿滿一勺花生醬澆在涼拌餛飩上,濃厚的花生撲鼻,勾得霍錦驍魂都快沒了。 “你赴宴沒吃飽嗎?”魏東辭拿了竹筷遞給她。 她已經(jīng)迫不及待嘗了兩口餛飩湯,正撈餛飩吃。 “那些富人家的酒宴不合我胃口,你又不讓我喝酒,我能飽嗎?” 兩碗餛飩他們并不分食,一起吃著,有滋有味。 “看來你沒享福的命,只適合陪我浪跡天涯。”魏東辭吃了兩口想起一事,便擺筷抓起她的手。 “不用你陪著我也能浪跡天涯。”霍錦驍回嘴,又問,“你干嘛?” 這人莫非大夫當出毛病來,大晚上的吃個宵夜還給她把脈? 魏東辭輕扣她的手腕,仔細把了片刻,才松開,道:“給你診個平安脈。” “怎么?怕我被人下毒呀?”她收回手笑道。 “防人之心不可無。”他借著攤位上黯淡的馬燈燈光看她,她精神十足,和白天出門時一樣,“一天沒見你,怪想你的。” 霍錦驍聽他感嘆,不禁要噴湯:“你沒毛病吧?我才出去半天。” “是嗎?我總覺得好久了。小梨兒,咱們什么時候回趟云谷?” “好好的回云谷做什么?”她奇道。 “想見見你爹你娘。”東辭的狡色藏在夜里,她看不出。 “你不是說我爹娘在兩江秘訓水師?” “對哦,那我們不用回云谷。”他恍然記起這茬。 “你找他們這么著急,可有急事?”霍錦驍正色問他。 “急!急得不能再急,我都急四年了。”東辭笑瞇瞇道。 霍錦驍總覺得他笑得可疑,當下不回話。 東辭盯著她,知道小丫頭學乖了,怕又中他話里的圈套,不肯接茬,便自言自語道:“可就是見了他們二位,也不知道能不能成,該怎么辦才好?” “快說,到底何事?”霍錦驍果真忍不住問他。 “終生大事。” 霍錦驍一下會意過來,將筷上夾的最后半口餛飩送入口中,一按筷子,冷著臉站起來:“那我可不妨礙你的終生大事了。” 說著,她便往醫(yī)館走去。 魏東辭匆匆結(jié)了賬,笑著跟過去。 ———— 回到醫(yī)館,霍錦驍自去洗漱,將一身繁復的衣裙頭面通通卸下,換上松快的家常小襖,才覺得松了口氣。 魏東辭已將藥給她端進屋里,熱度正好下口。 “我什么時候才能不吃這藥?”霍錦驍一看到藥就垮了臉。 “傷好之后。”魏東辭坐到錦榻上,翻出針袋打開,“或者你可以選擇,喝藥還是下針?” “喝藥。”霍錦驍不作二想,仰頭就把藥飲盡,皺著眉拿清水漱了口,含了一顆他備好的甘草漬梅,坐到他身邊,“你干嘛呢?” 他正盤腿坐在榻上,對著矮案上的油燈拈了針正穿線,案前放了塊去了毛的帶皮豬rou,皮上劃開三寸長的口子。 “練手。上回給你縫的傷口不夠漂亮,我想再練練。”魏東辭盯著那豬rou道。 他是個追求完美的人。 “……”霍錦驍愣了半晌方陰森森道,“魏東辭,你拿我和豬rou相提并論?” “這不是練手嘛。練好了下回再給你縫,保管不留疤。”魏東辭認真道。 “還有下回?”霍錦驍看他縫rou覺得瘆得慌,沒好氣道。 “沒,絕對沒有。”魏東辭不想和糾纏這個話題,便改口問她,“你今天赴梁家的宴,可有發(fā)現(xiàn)?” 說到這事,霍錦驍來了精神。 “有!”她湊過頭去,“我在壹臺閣遇到上次追殺我們的人。” 魏東辭手上動一停,俊容之上浮起凝色:“接著呢?” “我只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氣息,卻無法探知他的位置,但應該是在壹臺閣內(nèi)。那人是三爺?shù)男母梗以谄崃饙u上見三爺時就曾遇過此人,他藏在暗中,應該是保護三爺?shù)娜恕=裢硭霈F(xiàn)在壹臺閣,又無其他動靜,我猜測他還是在保護某個人,而這人極有可能就是海神三爺。”霍錦驍?shù)馈?/br> 魏東辭把針用力戳在了豬rou上,霍錦驍看得皮一緊。 “今晚來的都有哪些人?”他問出關鍵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