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
醫院打出來的清單事無巨細, 每天用了什么藥,做了什么掃描, 寫得清清楚楚。 早年的時候,候旺母親檢查出來身體有很多毛病,但是一直拖著沒去醫院,似乎也沒什么大事。但候旺突然把她拉去醫院住著了,一群醫生給她做了檢查, 檢查出來了一大堆很嚴重的毛病, 必須住院觀察。 候旺讓mama別擔心:“有人要給我們捐款, 醫藥費他都出了。” “什么人啊, 為什么要給我們捐款?做了要有良心,我又沒生病,你可別讓人給騙了!” “錢多得花不完的人。”候旺看她不樂意,還是堅持讓她在醫院住下了。 天降橫財, 不花白不花。 他在學校讓趙遠陽當面污蔑勒索后, 沒想到沒人站在自己這邊, 反而都和趙遠陽統一戰線,要求他還錢, 打欠條。憑什么!錢又不是他逼趙遠陽給的! 他從學校跑出去, 跑到了醫院。 陳一鵬跟著他。 學校原本是不能隨便出去的,不過候旺和陳一鵬是體育生,很多時候都會外出訓練、比賽,保安就放行了。 兩人到了醫院,候旺便看見母親躺在走廊旁的病床上, 無人照料,也沒有輸液吃藥,問她怎么樣了,她說難受:“旺啊,不是說有人給我們捐款嗎?” 候旺神色一僵,什么也說不出來了。他讓陳一鵬看著點,就很著急地要去找醫生理論。 醫生也給他解釋清楚了為什么他mama會這樣的原因,候旺卻不肯聽,不肯相信現實:“既然是用藥的問題,你們醫院為什么一開始不提醒我!你們就是想騙錢的吧!” “用藥前,我們開藥方的醫生提醒過你,說物極必反,藥再好,用錯了,不僅會沒作用,還會對身體造成負擔。” 但是候旺卻說:“那就用對的藥,但是要最好的。” 病人家屬一意孤行,醫院也沒辦法,好在病人對藥效吸收得很快,身體漸漸好轉。 但就在快好了、可以出院的關頭,醫藥費停了。 這才出了岔子。 候旺心里有一絲懊悔,可更多的,是認為趙遠陽既然出了這筆錢,就不該突然中止。 他借了點錢,拿出了積蓄,買了點藥,就讓母親回家住,囑咐她記得按時吃藥。 一想到就連朱老師都要求他還趙遠陽錢,他就不想去學校了。 不上課可以,但是訓練不能拖,他們跳高隊的教練是你曠一次訓練,就要把你趕出去的人,所以還是得去學校。 趙遠陽拿著厚厚一摞清單去了學校,昨天他直接走了,沒回來過,也沒給魏海打過招呼。 今天到的時候,發現魏海居然已經到了學校,趴著睡覺。 班上只有魏海一個人在睡覺,別的人都下去跑步了。 趙遠陽一拉椅子,他就聽見了,旋即抬頭起來。 “早上好。”趙遠陽坐下來,心里想到了昨天他和戎哥在樓梯下面說話,老余突然出現,大喊了一聲魏海名字的事。 他當時是有點慌亂的,可趙遠陽覺得他和戎哥好像也沒做什么,就親了下巴,也沒親別的部位,說話似乎也沒什么不妥當的。 魏海抓了抓自己的飛機頭:“早上好。” 趙遠陽側頭仔細地看了眼他的神色——沒什么不對的。 魏海看起來和平常一樣,只不過今天來得稍微早了些,而眼睛下面是一團烏青,似乎是沒有睡好的模樣。 “你昨天失眠了?” 魏海捏了捏自己的后頸:“落枕了,沒睡好。”他看向趙遠陽桌上,“這什么啊。” “醫院清單,都是錢。”趙遠陽問,“四海,你知不知道該怎么討債?” “討什么債,跟誰討債,那個猴子?” 趙遠陽手指點了下那堆清單:“這個。”他還真沒做過討債這種事,第一沒人欠他錢,他的錢都是自己送出去的,送出去完了別人指不定在背后罵他傻呢。第二哪怕真有人欠他錢,趙遠陽也不是會自己出馬去討債的人。 但這次不一樣了。 他給魏海解釋清楚了原委,魏海就立刻來了精神,那副懶散的模樣一掃而光。先是在趙遠陽面前咒罵了一大堆臟話,接著眉飛色舞地出謀劃策起來:“你等下去他班上,不,是我們去他班上,我是你打手,你就趾高氣揚把這摞費用單丟他臉上,”魏海說著學起來,拿著數學書朝著空氣重重一扇。 “像這樣。” 趙遠陽似懂非懂,抓著一本語文書開始練了起來。 教室里沒人,都去跑步了,所以沒人看見他們的中二樣。 “對對對,就是這樣,然后惡狠狠地跟叫他還錢。你要不要紅油漆?我可以托人送到學校了。” 趙遠陽:“……” “紅油漆…還是算了吧,他要是不肯還,再用紅油漆。” 趙遠陽沒干過這種事,雖然他混,但是他從來也心大,不覺得這點錢有什么。 主要是趙遠陽覺得他太討人厭了,得了便宜還賣乖,一副你窮你有理的模樣,覺得他理所應當就是該給錢,趙遠陽就不能忍了。 趙遠陽跟著魏海排練了好一會兒,還打電話去問人取經。 薛問給他們說了幾個要點:“討債一定要狠,首先要踹門——前提是門開著,要是門關著,就打開了再踹。” 趙遠陽發問:“為什么是打開再踹?直接踹不可以嗎?” “因為門關著,你踹不開,而且腳會很疼。” 趙遠陽:“……” 魏海:“到時候我來踹門就好了,我鞋底很硬的,我踹門,你進去,找到人然后把費用單丟他臉上,讓他還錢。” 薛問繼續交代:“他要是哭窮,那你也哭窮。如果人多一點最好了,聲音一定要大,要讓所有人都聽見是怎么回事。但是別動手,因為欠債的人肯定會倒地不起,然后訛詐你。” “如果要動手,也是得等放學后,在校外動手。” 趙遠陽自動忽略了最后一句話,打人還分什么場合嗎,要是憋不住了,他也不會硬憋著的。 “去班上,效果肯定不如在食堂好,食堂人更多。”薛問最后交代。 趙遠陽還沒想好,魏海就說:“還是去班上吧,我想踹門。” 薛問:“……” “去食堂可以踹桌子,不過肯定會很痛。”魏海權衡了下,覺得還是踹門輕松。 等下課,他倆直接上了教學樓四樓,魏海干這種混蛋事那叫一個輕車熟路,“砰”一腳把門給踹開!兩人一副找事的模樣就進去了。 “候旺在不在?” 兩人事先說好了,踹門后,揪出候旺,這時候趙遠陽再說話。 結果班上只有很少的人不說,大部分都在睡覺。 一問才知道:“我們班很多人都去訓練了,藝術生都去集訓了,所以人才這么少。” 趙遠陽問:“那候旺呢?我怎么才能找到他。” “他今天沒來上課,下午他會去訓練。” 趙遠陽問:“他中午吃食堂嗎?他一般吃哪個窗口?” “他喜歡吃一樓的炒飯,或是三樓的套餐。”大概是有點懼怕兩個這么高的人,這位同學什么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兩人威風凜凜地踹門而入,結果當事人根本不在,魏海氣不過,走的時候又踹了一腳門,罵道:“什么垃圾玩意兒!” 趙遠陽說:“別踹爛了,踹爛就是損害公物,該賠了。” 中午,兩人提前就跑掉了,去食堂蹲守。 趙遠陽蹲一樓,魏海蹲三樓,等食堂人漸漸多了起來,趙遠陽在一樓看見了候旺。 除了候旺,還有陳一鵬和另外幾個人,都是體育生。 他給魏海發了個消息,讓他下來。 雖然他們只有兩個人,而且體育生看著也不比他倆矮多少,但他們還是氣勢洶洶地走了過去。 魏海從后面踹了腳凳子,食堂的座椅是一排,他一踹,這整排人都晃了下。 “傻逼玩意兒干啥呢?!”有個練舉重的體育生站了起來。 魏海抱著手臂:“別瞎比比,一邊去,不找你麻煩。” 候旺看見了他們,但他沒出聲,握緊筷子,也沒吃飯。 食堂正是人聲鼎沸的時候,人非常多,他們鬧事的動靜也很大。 趙遠陽慢慢走到他面前,把早已準備好的費用單,狠狠地甩在候旺臉上。 很重地“啪”的一聲,是訓練了一上午、訓練出來的。 費用單有一摞,散的,趙遠陽就這么丟他臉上,一張張紙就散開了,掉在地上、飯桌上。 候旺憤怒而屈辱地盯著他,但并沒有說話。 趙遠陽慢吞吞地說:“你媽住院的錢,你助學貸款的錢,自己點點,扣掉零頭一共二十萬,麻煩全部還給我。” 候旺捏著筷子的手指骨都發白:“你怎么不去搶?!” “你可以去搶啊,去偷去搶我都不管你,只要你還我錢,就一筆勾銷。” “我沒錢!你打了我,你賠我錢,不是應該的嗎!憑什么讓我還!我逼你了嗎?!”他吼道。 “喲,挺理直氣壯啊,”趙遠陽不怒反笑,“你故意提我死去的mama,就是為了激怒我好讓我動手打你吧?然后你才好勒索我?我看著就是冤大頭是不是?你全家都訛上我了是不是? “你醫藥費我付沒有?付了吧。我打你我道歉沒有?我也道歉了。那你助學貸款憑什么敲詐我?你媽生病住院憑什么讓我給錢!我看你不是沒錢,是沒手沒腳!” 這下,旁邊那些為了兄弟準備兩肋插刀的體育生,都停下來了。 食堂里人多,看見這邊兒動靜,以為有人在校園暴力,但聽了趙遠陽說的,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我沒聽錯吧?他罵人死去的父母,激怒人打他,然后勒索敲詐????” “好像是這么回事……你沒聽那個瘦的說,都承認了,還覺得是應該的,說沒逼他給錢。無語,太不要臉了吧!” 趙遠陽撿起幾張紙,一邊說一邊往他臉上打:“沒錢是吧?早知道當初,我tm下手重點,讓你坐輪椅,癱了更好,這樣你就可以勒索更多了不是?” 他雖然沒干過這種事,電影卻看過不少,香港電影里,討債都這么演。 候旺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憤怒地瞪他。 趙遠陽更是囂張,臉上笑容慢慢減去:“要不要你把家搬到醫院?每天做個全身檢查,你不是喜歡吃藥?不是喜歡吃最貴的特效藥?那你把進口藥當飯吃也不要緊,我有錢。” 他握緊拳頭,一副強忍著怒氣,要打人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