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趙遠陽躺在床上,手里拿著那本他上午說隨便看看的《基督山伯爵》。 厚厚的精裝本擋著他的臉,他微微歪頭,眼睛望向霍戎。 霍戎說:“我忘記拿外套了,陽陽看書的時候別拿那么近,容易近視。” 他伸手拿過自己的外套, 低頭時,卻在地毯里瞥見了什么一閃而過的東西。 他微微瞇眼, 不動聲色,彎腰幫趙遠陽打開床頭燈,“這樣會更亮一些, 別看太晚。” 趙遠陽微抿著唇,沒看他,盯著書上的字,用鼻音嗯了聲。 等戎哥走后,他才丟掉書,深深地喘了口氣。 趙遠陽不確定他看出來沒有,畢竟霍戎是個洞察力驚人的人。 這會兒,他才想起來,霍戎真不是什么好人,他干的一直都是違法的生意,灰色地帶的生意,政府管不著的那種。 聯合國前幾年就在管制非法鉆石交易,可這種生意代表著多大的利潤?根本管不了。 一個從未開發過的天然鉆礦,多少人盯著搶,當地的軍隊、美國人,全都盯著的。 因為趙遠陽腳受傷的事,霍戎連夜趕回來。 原本不必動用武力解決的事,只因為他急著走,就只好采用極端手段了。 其實他要是不顧趙遠陽,留在那邊,只要花點時間,就能安然無恙、不費一兵一卒地拿走鉆石礦的合同。畢竟趙遠陽沒什么大事,只是腳崴了罷了。 回到房間里,霍戎從衣兜里拿出那個斷指,取下上面的扳指后,他把斷指丟進焚化爐里。 第二天,趙遠陽沒露出一點異樣,霍戎也沒試探他,只是等趙遠陽進廁所的時候,彎腰在地毯里撿起那些細小到不易被發現的鉆石。 趙遠陽還以為自己瞞天過海了,心里松了口氣。霍戎給他的腳踝打熱敷,又給他用藥酒按摩了會兒,眼看著傷勢已經變好了許多,消腫了。 只不過左腳和右腳相比起來,左腳還是要腫一些。 趙遠陽問他:“我是不是可以下地走路了?那我明天可以去上學吧?” “能是能,不過千萬得小心,陽陽,哥還有事,等會兒晚上送你去上了晚自習就得上飛機了,明天不能送你去學校了。” 趙遠陽愣了下,隨即道:“我一個人也行的。” 霍戎說了聲“乖”,接著大手撫摸了下他的頭頂,趙遠陽注意到他手上那個突兀的扳指。 ——就好像昨天晚上,他在戎哥兜里摸到的那個一樣。 他臉色有些變了,可什么都沒說。 霍戎注視著他的反應,收回了手。 晚上天氣涼,出門的時候霍戎給他拿了個圍巾,免得他吹了風感冒。 車開到校門處,保安沒放車子進來,但還是很客氣地走到車窗那里:“只有教師車輛能停進學校。” 后座窗戶搖下來,霍戎說:“孩子前幾天運動會受傷了,腳不能走路,麻煩通融下。” 保安看了眼穿著校服的趙遠陽,揮手開了電子門。 車子直接開到教學樓底下,六點半的晚自習,此時剛過六點,太陽還高高掛著的,沒落下來。 高一和高二兩棟教學樓之間,有一個很大的活動區域,很多人在樓下,也有很多人在樓道上,趴在欄桿處向下望。 車子一開過來,好多人就齊刷刷地扭頭,“學校不是剛換了個校長,這是校長的車吧,好大的排場。” “哇,居然有司機給開門。” 換校長就是這兩天的事,事發得很突然,有人說前任校長升官了,還有人說他是惹到了人,被發配了。 司機拉開車門,霍戎下車后,再幫趙遠陽開門,他微微躬身,讓趙遠陽把手臂掛在自己肩上。 趙遠陽受傷的那只腿纏著繃帶,還穿著拖鞋,看起來像傷情很嚴重一般。 戎哥扶著他,他還有點不好意思,覺得自己裝得過頭了,明明可以走路了的。 趙遠陽微微垂下頭,手臂搭在霍戎肩上,霍戎也低著頭,兩人靠得很近,趙遠陽感覺自己頭發蹭著他的下頜,“哥……不然我自己走吧,別扶我了,我腳好了。” 霍戎不得要領地回答他:“晚上上自習,要是想上廁所了,讓同學幫忙扶著你。” 趙遠陽尷尬地咳了聲,“我哪有這么……”上廁所都要人把尿,明明在家的時候,他不也還是一個人就方便了么,也沒見霍戎提出要幫忙啊。 霍戎把趙遠陽送到教室里,沒呆多久,跟他交代了幾句話就走了。 他人一走,班上就開始鬧,討論說趙遠陽他哥好帥,人好高腿好長,好體貼,又說那個是什么什么車,車牌號好牛逼,遠看著就是五個八,太牛了。 連孔三思都專門問了他:“你家還有保鏢啊?那個開門的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保鏢,好壯一個,像電影里那種。”他比了個拿機關槍的動作。 趙遠陽說他腦洞大。 其實那個沉默寡言的司機,還真是保鏢,又是保鏢又是特助還是司機,全能的。 快上課那會兒,魏海才到,其實他一般是不上周末這個晚自習的,結果不知道怎么回事,下午出去跟人玩兒的時候遇到了魏庭均。 魏庭均看見他和女生在一塊兒,就說:“我送你和你同學回學校吧,正好我要路邊那邊。” 于是魏海就這么來。 周末晚上是老余的英語自習,快上課那會兒,他招呼著讓幫他搬了個紙箱子進來。 他站在講臺上,又是一番致辭。 趙遠陽看見魏海身上穿的校服,“新校服?” “不是,是丟的那個。” “找到了啊?”趙遠陽瞥了眼他耳垂上閃閃發亮的鉆石耳釘。 “是啊,女同學給我送來的。”魏海不太記得她名字了,那同學給他送來校服后,還自我介紹了番,魏海只注意到她是高二的,于是他就叫人學姐。 兜里的耳釘一個沒丟,魏海挺高興,就說請她吃飯。 這不,下午就被魏庭均給逮個正著,還明里暗里給他做思想工作,跟他說交女朋友可以,別玩過火。 魏海本來想說這他媽不是我女朋友,他最近空窗很久了,可是一觸到魏庭均那云淡風輕的樣兒,他就什么都不想說了。 誤會就誤會吧。 這二哥,老媽子似的,他爹都不管他那么多。 老余終于講完他的發言了,教室里稀稀拉拉的有幾個人鼓掌,老余雙手抬了抬,示意大家不用鼓掌了。 “班委,把這張獎狀貼在后面黑板旁邊。” 這次,一班的總成績名列前茅,是全年級第三名,很不錯的成績了,學校發了張超大的獎狀,還給班上獎勵了大量的運動器材。 第一名獎勵得最多,第二名其次,第三名獎勵了四對羽毛球拍,四對乒乓球拍,還有籃球兩個,羽毛球乒乓球若干……總之非常豐富。 “以后每周六不做課間cao的時候,同學們就可以借器材去運動。” “大家每次借器材前,先去體育委員那里登記,有借有還,誰弄丟的誰賠。” “現在,我念到名字的同學,上來領獎品和獎狀。” 念到魏海的時候,他上去順便幫趙遠陽領了,“余老師,趙遠陽腿不方便,他的獎狀和獎品都給我吧。” 老余把獎狀找出來,魏海自己在那兒找鋼筆顏色的標簽。 他拿著兩張獎狀,和兩個被壓得有些破損的紙盒回到座位。 拆開盒子,里面還有個裝鋼筆的盒子,和眼鏡盒長得很相似。 趙遠陽的那個鋼筆是黑色的,筆帽上印著“英雄”兩個字,現在英雄鋼筆,這應該是學校拿得出的最闊氣的獎品了,這個款的英雄在外面文具店要賣六十塊一支。 旁邊同學都很羨慕,要借來看看。 魏海寶貝得很,不給看。 正好兩支鋼筆顏色不一樣,魏海把他專門挑的白色的那只送給了趙遠陽,“喏,這個是你要的,下次再送個好的萬寶龍給你。” 趙遠陽擺手,“你拿著用,我這兒有一支了。” “那就用兩支,一起用,反正我也不做作業。”說著,他還從抽屜里摸出了瓶墨水出來,這是下午他去買的,那個誰……什么學姐說,這個牌子墨水味道比較香,不像有的墨水,是臭的。 魏海嫌價格便宜了,“這么便宜還能香?” 那學姐羞答答說:“你送什么禮物我……唔,那個人收禮物的應該都不會嫌棄的,這個墨水我很喜歡。” 所以魏海就掏錢買了,還管文具店買了包裝的禮盒,那絲帶卻是粉紅色的,魏海就跟店老板說:“送男生的,不要粉色,我要藍色的。”包裝好了,結果他揣兜里就走了,還跟學姐說謝謝。 學姐看他那副美滋滋的樣子,一句不用謝硬生生卡在嗓子里。 魏海一定要把鋼筆給他,還喜滋滋地幫他打開墨水盒子,結果他不知道怎么給鋼筆加墨水。 如果說趙遠陽是字丑的話,魏海就是不會寫字,活脫脫一個文盲,從小到大幾乎沒用過筆。 趙遠陽給鋼筆打了墨水,試著寫了兩個字,覺得還挺順滑,可以用。 他把獎狀和剩下那只筆都放進了書包里,從小到大,這是他第一次得獎狀,盡管還是運動會的獎狀。 發完獎品,老余開始說另一件事:“明天我們班要派一名代表,上主席臺領獎。” “因為我們班級這次得了全年級第三名,校領導將親自給我們頒獎,新校長很重視這次的運動會,很重視同學的精神面貌因為這次運動會而發生的改變。” 老余原本想著讓一個精神面貌好的人上去領獎,最好是女同學,后來他又想著讓趙遠陽去,趙遠陽長得倒是一副好學生模樣,你不罵他他就不會跟他抬杠,聽話得很。 可是趙遠陽腿又受傷了,這下,他又看了眼魏海。 要說班級里誰看起來精神面貌好,還真是這兩個不合群的“差生”最優秀。 老余沉吟了下,欽點了魏海。 他是有自己的考慮的,魏海似乎是有背景的,幾個校領導周六開總結會議還專門點名提出了表揚,點了魏海的名字。 讓魏海去領獎,還可以讓他在領導面前沾點光。 點了他后,老余說了聲自習,接著走下講臺,“明天你上主席臺領獎,校服校褲穿規矩了,領子理好,拉鏈別松松垮垮的,也別吊兒郎當的,耳釘必須給我取了。” 魏海漫不經心地哦了聲,沒把這當回事。 “記住了嗎?要給班集體爭光,而不是丟分。” 魏海點了下頭,也不明白為什么老余讓他去主席臺領獎,這不是毛病嗎。 晚上,司機車開了進來,停在下午停的那個位置。 那車開到教學樓底下,車燈的光芒就非常引人注目了,引得還沒下課的學生頻頻往外望,說羨慕趙遠陽。 趙遠陽憋了一晚上沒尿尿,膀胱要炸了,一下課就抓著書包要走。魏海把他扶到車上去,趙遠陽說自己沒那么嚴重,不讓他扶,魏海就瞥著他:“那你想一瘸一拐地走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