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
莫府最近門庭若市, 朝中官員往來不絕。顧行簡去興元府辦差,宰相之職自然由身為副相的莫懷琮代為行使, 因此百官常出入莫府議政。 莫懷琮為了籠絡朝中的官員, 在家中擺宴,特意叫了酒樓的廚子, 以時令花朵入菜。既然是酒宴, 莫府便也遞了帖子到燕館,請姚七娘來彈曲助興。姚七娘常出入達官顯貴家中, 欣然應允。 酒宴正酣,家中小廝跑到莫懷琮耳邊說了兩句。莫懷琮面色如常, 起身對眾人說道:“諸位盡興, 我去換身衣裳就來。” 眾人回禮, 繼續推杯換盞,氣氛熱烈。 莫懷琮跟著那小廝轉到后堂,一身便裝的莫凌薇坐在那里等著他。 “娘娘, 您怎么來了?”莫懷琮行禮道。 莫凌薇道:“這里沒有外人,父親不用多禮。我們去旁邊的耳房說話, 讓小魚在門外守著。” 莫懷琮看她神色不豫,抬手做了個請的動作,跟著莫凌薇一起到了旁邊的耳房。 耳房里沒什么擺設, 只有一套簡單的黃梨木桌椅和一個博古架。莫凌薇關上門,轉身對莫懷琮說道:“父親,您跟女兒說句實話,是不是您授意恩平郡王身邊的幕僚與金人勾結的?” 莫懷琮皺了皺眉:“娘娘這話是什么意思?” 莫凌薇走到他身邊, 低聲說道:“您別瞞我了!皇后娘娘找我去說過話,據恩平郡王供述,高益在興元府的行動失敗了,完顏宗弼被俘,普安郡王卻安然無恙。而且完顏宗弼的手下還聽了高益的話抓走夏初嵐,激怒了顧行簡。您覺得以顧行簡的為人,他回都城以后,查到此事跟您有關,會不會善罷甘休?” 莫懷琮的心往下沉了沉,怪不得恩平郡王這幾日閉門謝客,原來真是高益那邊出了紕漏。 他的確在高益離開都城的時候私會過他,要他不惜動用金人的力量將趙瑯除去。可他不知道高益具體是怎么做的,更沒想到高益居然還把顧行簡給牽扯進來。原本顧行簡在皇位之爭中還沒站隊,這下肯定是要支持普安郡王了。 “高益這個蠢貨!”莫懷琮氣道,在屋里走來走去。 莫凌薇聽到他這么說,便知道皇后的猜測是對的,一把拉住他的手臂:“父親,您當真與金人勾結?這可是叛國的大罪!若是被皇上知道了……” 莫懷琮看向她,平靜地說道:“娘娘慌什么?事情是高益做的,我與他見面的事也十分隱秘,沒有人知道。何況顧行簡抓到高益了么?到時候我們只需將所有事都推到他的身上,皇上就算怪罪,也只會怪他一人。恩平郡王最多背個治下不嚴的罪名,不會處罰得多重。” 莫凌薇看到父親胸有成竹的樣子,慢慢松開手,只是問道:“英國公可知道此事?” “如何能讓他知道?他雖然支持恩平郡王,但絕對不會與金人合作。他那個脾氣,要他與金人合作,他寧愿讓普安郡王當皇帝。”莫懷琮搖頭說道。 莫凌薇覺得這幾年她入宮不在家中,父親有些變了。明明是跟英國公一樣的主戰派,本該最反對與金人為伍,卻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違背原則立場。但她是莫家的女兒,現在又跟恩平郡王綁在一塊,休戚相關,只能盡力維護家族的利益。 “父親,您用什么辦法幫恩平郡王,女兒都是支持的。只是金人陰險狡詐,始終對大宋虎視眈眈。您不要再做這樣的事了。而且您做的這些事,被英國公那邊知道了,秀庭以后該如何自處?” 莫懷琮坐在椅子上,沉吟片刻:“這件事就不要告訴皇后和英國公了。” “女兒不會說的。只是皇后要女兒來問問您,接下來我們該怎么做?若普安郡王了結了興元府的事情回到都城,皇上必然嘉獎,那到時候朝中的局勢就不是如今這樣了。而且他現在身邊有顧行簡和蕭昱支持……”莫凌薇坐在他身邊說道。 顧行簡執掌中書多年,樹大根深,六部各司都被他牢牢地掌握在手里。之前莫懷琮代理政務就感到處處被掣肘,似乎被架空一樣。若顧行簡真的要扶持普安郡王登位,那對他們來說將會非常麻煩。 那個人曾經以一己之力扳倒了同樣根植于朝堂多年的前宰相,實在是個很可怕的對手。 其實如果沒有這次的事情,趙玖敗了便是敗了,牽連不到莫家和英國公府。他們以后最多再被顧行簡壓制著,還是可以享受榮華富貴。可莫懷琮被壓制得太久了,他迫切想要翻身,想讓顧行簡知道當初拒絕了他的好意,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但顧行簡這個人實在是沒有什么弱點,他權傾朝野,卻找不到他弄權的證據,他的資產也沒有任何污點。可以說從他身上幾乎找不到可以擊破的地方,這是最讓莫懷琮頭疼的。 “顧行簡很難對付,我們能否從他的家人入手?比如顧居敬?”莫凌薇試探地問道。顧居敬這些年在生意場上叱咤風云,多虧是有個當宰相的弟弟。平日顧居敬行事也十分小心,不落人把柄和口舌。只不過到底是個商人,沒有什么政治手腕,要編排個罪名也不算難事。 “你先回宮吧,告訴皇后娘娘稍安勿躁。我會再想想辦法。”莫懷琮最后說道。 前面酒席還十分熱鬧,沒有人知道莫凌薇來了。姚七娘整理了一下衣裳回到位置上,若無其事地繼續彈奏曲子了。 *** 趙瑯與完顏昌的談判十分順利,此番金國處于弱勢,也不敢提什么條件,只能對大宋的要求全盤接受,允諾歸還全部的銅錢。完顏昌把完顏亮和完顏宗弼帶回金國,此事便算告一段落了。 吳璘和蕭昱分別給皇帝上了一道折子,交代興元府一案的前后始末,特意提到了回歸的康福郡主。很快都城那邊就有了回音,皇帝要蕭昱護送趙瑯和康福郡主回去復命。 皇命在身,蕭昱也不敢耽擱,直接從興元府啟程了。剩下的事情只能交給顧行簡來善后。 新的成州知州也很快到任,是個剛過三十的年輕官吏。這種地方一般都是家境貧寒,在朝中沒什么背景的人來的。他見到顧行簡有些激動,說話都結巴。畢竟以他的資歷背景,再混二十年也不一定能見到當朝的宰相。 顧行簡將建香料作坊的事情交代給他,并且說道:“你還年輕,若將此事辦成,功在社稷,前途無量。” 那新知州聽出顧行簡話里的意思,激動地說道:“下官一定盡力將此事辦好。” 顧行簡又將前知州遺留下的事情交代了一番,才離開府衙。他回到驛站的時候,看到門口站著十幾個村民,手里挎著籃子,身上背著袋子,被守衛的士兵攔著,不能進去。 顧行簡走過去,村民連忙圍到他身邊跪下,村長說道:“相爺,我們是代全村的人來感謝你們的救命之恩的。普安郡王在我們村里那么多日,我們都不知道,實在是有罪!我們一定要向殿下當面道歉。” “快起來。殿下已經回都城了,他不會怪你們的。”顧行簡抬手說道。 林子衿跪在村民里面,偷偷看站在眼前的那個高挑清瘦的男人,心跳如搗。她怎么都沒有想到此人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宰相,怪不得一身的貴氣,見之難忘。而那個叫阿良的長工,每日里被她呼來喝去的,竟然是堂堂的郡王。 她只覺得這幾日的經歷都像是做夢一樣。 顧行簡讓村民到驛站里面坐下,也不知他們等了多久,讓人準備茶水和糕點分給他們。他對待普通百姓的時候反而沒什么架子,十分平易近人。 林子衿拉了拉村長的袖子,村長將她帶到顧行簡的面前,說道:“相爺,這是小女,剛剛十五歲。這次多虧您和殿下出手相救,否則她還不知道會如何……您若是不嫌棄,不如將她帶在身邊伺候您吧?” 顧行簡聞言一愣,看向林子衿。原來是這個姑娘,在府衙前時曾有一面之緣。 林子衿紅著臉,低頭小聲道:“子衿愿意給相爺做婢,還望相爺成全。” 思安正在分水,聞言回過頭,看到俏生生的女孩兒立在春日的陽光里,如同桃花一樣艷麗。 “不行的!相爺已經有我們夫人了!”思安也顧不上分水了,擠過來說道。 村長慈祥地笑道:“這位姑娘說笑了。相爺可是堂堂的宰相,身邊多幾個伺候的人有何不可?何況相爺肯收小女,那是小女的造化,她感激都來不及,絕不會跟夫人爭寵的。” 村民們連忙七嘴八舌地附和,都要顧行簡將林子衿收下。崇明站在旁邊看好戲,也不來幫忙,還有村民有意地推了林子衿一下,她便向前跌到了顧行簡的身邊,近得都能聞到他身上的氣息了。 厚重古樸,十分讓人安心的味道。 顧行簡皺了皺眉,剛要說話,卻聽到人群外響起一個清亮的聲音:“相爺要收人,總得問問我的意思吧?” 第一百五十二章 眾人尋聲看去, 只見一個明麗的女子扶著一個婦人站在不遠處。那女子梳著高髻,鬢發如云, 皮膚像是淡粉色的荷花一樣, 白里透紅,五官更是精致出眾。 村民們從沒見過這么貌美的女子, 心中驚嘆, 目光都落定在她身上。 而她則看向林子衿,目光中帶著幾分審視。 顧行簡幾步走過去, 握著她的手道:“你怎么出來了?小心吹了風。” 夏初嵐臉上微笑著,聲音卻有幾分咬牙切齒:“我再不出來, 相爺就要給我收個meimei了。” 顧行簡感覺到她的手擰了一下他的衣襟, 不由笑了笑。這丫頭可是藏著雙利爪, 撓人的時候也怪疼的。他的后背至今還有幾道淺淺的痕跡,都是當初她吃痛時抓的。 林子衿看到顧行簡與夏初嵐之間親昵的舉動,便猜到這位是他的妻子了。果然十分年輕貌美, 長得還有幾分眼熟……這不是那天在面攤上的小廝么!她沒認出思安,卻將夏初嵐一眼認了出來。 怪不得將她身上的布料說得頭頭是道, 原來是宰相夫人,什么好東西沒有見過。 他們這兒民風開放,鄉下人也沒那么多講究, 她只知道喜歡就要去爭取,錯過了才會后悔。因此大膽走到夏初嵐的面前,行了禮說道:“想必您就是相爺的夫人了吧?我們見過的。我第一次見相爺就喜歡他,想跟在他身邊。” 聽這話的意思, 兩個人還不是第一次見面?夏初嵐淡淡地看向顧行簡,眼眸中刀光劍影的,顧行簡只后悔沒封住林子衿的嘴。這里的姑娘真是膽大,什么話都敢說,與都城里的千金閨秀大不一樣。她們知道他娶妻以后,多少都收斂了些。 村民們都看著他們,前院一時之間變得很安靜。夏初嵐對林子衿笑道:“今日天氣好,姑娘不如隨我到后面的花園走一走吧?” 林子衿欣然應允。她不怕夏初嵐,南方的女子柔柔弱弱的,看上去弱不禁風。只要能讓她跟著顧行簡,就算為奴為婢也沒關系。男人又有幾個不是喜新厭舊的?她會讓他喜歡上自己的。 顧行簡不太放心,抓著夏初嵐的胳膊。夏初嵐沒理他,只側頭對王二家的說道:“你去張羅午飯吧,讓思安陪著我就是了。” 王二家的剛才在屋子里陪夏初嵐說話,說她的男人原來就是做香料的,后來進山伐木傷了腿腳,東家就不要了。那香樹雖然漫山遍野都是,資源豐富,但因為樹木十分高壯,砍下一棵很廢力,也十分危險。 夏初嵐告訴她,不久就會有官府的人來督辦香料工坊,形成規模之后,就會有很多人一起進山砍樹,危險會大大地降低,還可以聘她男人到工坊里做事,這樣她就不用這么辛苦地拋頭露面了。 王二家的知道顧行簡是大官,夏初嵐這么說肯定就是真的,連忙謝過她。這一帶的百姓也都知道那香樹是好東西,可是一沒有錢,二沒有官府在背后支持,民間各種大大小小的作坊都是開了就關。這次由官府出面,如果真能形成規模,如其他地方的鹽池礦山一樣,那將為當地很多百姓解決生計問題。 之后她們就聽到院里的喧嘩聲,便從屋子里出來了。 此刻,王二家的看了眼林子衿,相貌先不說,光是那周身的氣質就輸夫人十萬八千里。就像一朵是國色天香的牡丹,一朵是路邊的小雛菊,自是不能相提并論的。 “嵐嵐,我……”顧行簡開口,夏初嵐抬手按了一下他的胸膛,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顧行簡,我把她打發了,回去再找你算賬!”然后就帶著思安和林子衿走了。 顧行簡抬手扶了扶額頭,嘴角的笑意卻更深了。想必由她打發林子衿是比他親自出手來得好一點,他不想對一個小丫頭太狠。 村長沒看出他們之間有什么異常,以為夏初嵐只是帶著林子衿去問話,覺得這是應該的,便也沒攔著,繼續跟村民把從采石村帶來的謝禮送給顧行簡他們。 他們拿的都是地里種的,山里跑的。對于顧行簡來說這些東西根本不值一提,但于他們可能是逢年過節才能拿出來的稀罕東西。顧行簡看著他們真摯的目光,又不忍拂了他們的心意,便讓崇明和六平都收下來了。 這個時候,一個士兵從門外跑進來,在顧行簡耳邊說了兩句。顧行簡就借口有事先離開了。 …… 驛站后面的花園并不大,蒼郁的樹木長在道旁,幾叢薔薇正在開,花團錦簇的,蝴蝶在其中流連。 夏初嵐扶著思安在石凳上坐下,對林子衿說道:“剛才你們說的話我都聽到了。相府規矩多,也不缺婢女,姑娘不用委屈自己。而且我嫁給相爺的時候就跟他說好了,我不會允他納妾。姑娘趁早收了心吧。” 林子衿聽了有幾分不服氣:“相爺位高權重,身邊為何不能有更多的選擇?夫人是正室夫人,但也沒有阻攔相爺納妾的道理。” “你這個姑娘好大的膽子,怎么跟我們夫人說話的?”思安橫眉說道,“你去都城里打聽打聽,誰不知道我們相爺寵愛夫人?那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而且我們夫人嫁過來幾個月就有了身孕,相爺疼她都來不及,哪有心思理你?” 林子衿想起那個冷淡的男人剛剛親近夏初嵐的樣子,手指收了收緊,只是倔強地站著。 夏初嵐淡淡地笑了下:“姑娘大概不知道,我嫁給相爺以前,他身邊連個婢女都沒有,可見他挑女人的目光有多苛刻,姑娘有幾分把握能討得他歡心?況且我與你年紀相當,又是正妻,自然壓著你一頭。你就算跟了相爺,相爺也是把你交給我管教。你難道愿意背井離鄉,受我磋磨,關在相府里枯等年華逝去?” 林子衿怔了怔,她倒沒想這些,只一門心思地想著怎么伴在那人身側。她是真的喜歡他呀。喜歡他的書卷氣,喜歡他的言談舉止,還有他身上如那種成熟溫潤的感覺。 這個人真的很特別,沒有故意擺那種大官的架子,卻有種氣質讓你不得不注意到他。注意了之后,就很難把他從腦海中抹去。明明普安郡王的長相更好看更硬朗,卻沒有顧行簡給人的印象深刻。 “凡事沒有絕對……”林子衿咬著嘴唇說道。她知道自己只是個微不足道的村姑,可聽說這個宰相夫人也不過是商戶出身。 夏初嵐見這個姑娘好像對顧行簡動了幾分真心。這樣無懼無畏的模樣,不扭捏不遮掩,雖然放在當下膽子是大了點,但也沒那么討厭。 倒不奇怪,她自己當初也是見了他幾面就莫名地喜歡他了。他真的是很招惹姑娘喜歡的那種類型,放在后世也很吃香的。 夏初嵐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快三個月了,但還沒顯懷。 “實話告訴你,別人我不知道,但在他這里,不會有意外。我跟他之間,別人是進不來的,你何必自討沒趣?”夏初嵐抬頭看向林子衿,“他只能是我一個人的。所以無論你用什么辦法,都不可能得到他。你還小,好好留在你的家鄉和親人身邊,以后會遇到愿意一心一意待你的男人。現在你或許會怪我,但有朝一日你會明白,這些對你來說究竟意味著什么。” 說完,她也不等林子衿說話,扶著思安走了,留她自己一個人站在原地沉思。 夏初嵐也不知道為什么跟林子衿說這些話。大概是來這里的時間久了,她已經不知不覺融入了這個時空,很少再記起從前的事。但這個姑娘不由得讓她想起當初只身離家,在異國求學的自己。還有忽然就明白,當初對那個人從未說出口的喜歡,不是不夠勇敢,而是知道他不可能有所回應。 今天若不是林子衿一激,夏初嵐也不知道自己已經將顧行簡看得這么重要,甚至不許任何人覬覦。兩心相知,傾心相許,這才是最好的愛情。她現在已經如一個旁觀者一樣,去看待那些前塵往事。如果最初她曾在這個世界感到過彷徨和孤獨,覺得自己只是一縷游魂,那她現在已經收獲了很多,足夠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她回到前面的院子里,那些村民還在跟六平和崇明說話,似乎在談香料工坊的事情,但顧行簡卻不知去向了。 她有些累了,也懶得應付這些村民,先回到房中休息。思安去擰了干凈的熱帕子給她擦臉:“那個姑娘臉皮真厚。若姑娘說到這份上,她還想不通呢?” “那她就是愚蠢了。相爺不會留下她的。”夏初嵐邊擦手邊肯定地說道。 “那可不是?長的是有幾分姿色,可跟姑娘比還差得遠呢,相爺才不會看上她。不過就這一會兒工夫,相爺去哪里了?該不會是怕姑娘生氣,特意避開了吧?”思安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 顧行簡跟著士兵到了前堂,有個穿著青布短衫的小廝說道:“相爺,小的是奉二爺的命來給您送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