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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掌心寵在線閱讀 - 第71節

第71節

    皇后笑了笑:“這意思還不夠明白嗎?相爺是朝堂的股肱之臣,以后咱們仰仗他的地方還很多。若不是他,揚州這案子也不會讓你舅舅全身而退。他的本事,你得多學學。”

    “是,兒臣記住了。”趙玖恭敬地說道。

    “皇上駕到!”這時,門口的禮官唱了一聲,眾人全都跪迎皇帝。

    高宗坐在御榻上,接受眾人的恭賀。他讓董昌賞下金銀寶器,珠翠花朵,眾人一一上前謝恩。高宗想了想,將董昌叫到身邊:“給普安郡王也備一份賞賜,送到興元府去吧。”

    董昌知道皇帝最是念情之人,南渡之時對他有恩的人,如今都得享高官厚祿。他與普安郡王怎么說也是名義上的父子,雖然普安郡王這次辦案不利,但皇上還是念著他的。

    內宮的敬賀結束之后,高宗又前往大慶殿。百官和諸國使臣,各州進獻官早已等待多時。等高宗升堂,百官由宰相帶領,大起居十六拜,致辭上壽。

    然后使臣拜賀,各州進獻。等到禮畢,已經是晌午時分,早早進宮等待的百官皆饑腸轆轆。高宗于清燕殿設宴,官員按照等級依次入座。顧行簡的位置在很前面,在他之前的還有崇義公蕭儉和德高望重的老臣。

    英國公陸世澤坐在顧行簡的下首,顧行簡與他見禮:“英國公,好久不見。”

    陸世澤看了他一眼,淡淡回以一禮。上次英國公能夠成功說服皇帝北征,都是因為主和派的顧行簡被停官。而后陸世澤雖有收服中原的雄心,但顧行簡復位,皇帝又不想繼續打仗,只能草草與金國議和。

    陸世澤本就憋著一肚子火,今日看到金使和顧行簡親密交談,更不可能有好臉色。若不是顧行簡從中作梗,戰事不會草草結束,還要每年繼續向金國提供歲幣。而且兩人在朝堂上明爭暗斗,就差你死我活了,表面上沒必要還繼續裝作相安無事。

    顧行簡笑了笑,也沒在意。英國公的性子如同那些言官諫臣,十分耿直。這么多年同朝為官,早就習慣了。

    莫懷琮的座位在陸世澤之下。他是副相,官位比顧行簡低,但他比顧行簡年長,又是貴妃的父親,所以雙方只是點頭致意,各懷心思。

    而后文官武將依次入座。

    陸彥遠今日也進宮朝賀,只不過他的位置在后一排,只能看到顧行簡和父親的后背。說起來前排清一色的都是老臣,只有顧行簡最年輕。雖然他也是三十多歲的人了,但從相貌上一點都不看出來,而且坐在一群或是白發蒼蒼,或是年過半百的高官里頭,十分顯眼。

    陸彥遠沉默地接連飲了兩杯酒,目光盯著顧行簡的后背。跟顧行簡的不顯山露水相比,他顯然還是太嫩了。但他只要想到顧行簡與他心愛的女人朝夕相處,能夠與她同床共枕,心中的妒火就無法遏制地熊熊燃燒。

    若不是顧行簡橫插一腳,她現在便是他的側夫人了!

    可他能夠如何?顧行簡執政一日,他便不可能將她搶回來。眼下需靜靜等待時機。

    第一百零八章

    席間, 莫凌薇的宮人來請莫懷琮去她的宮中。莫懷琮到高宗面前說了一聲,高宗很爽快地應允了。

    父女相見乃是人倫, 他沒有阻止的道理。

    莫懷琮跟著宮人往內宮中走。深宮寂寞, 一道高墻就把宮內宮外給阻隔了。皇帝已經算是仁厚,允許莫凌薇時常出宮走動, 像皇后和張賢妃這樣的老人, 基本上是不出宮門半步的。

    莫凌薇躺在床上,想著剛才潘時令說的話, 一股難言的沮喪涌上心頭。她已經不年輕了,上次生產傷了身子。當初拼著性命將那個孩子生下來, 原以為可以看著他平安長大, 哪里想到他先天不足, 沒活幾年就夭折了。現在她這個身體,加上皇帝的病癥,恐怕很難再懷孕了。皇后和張賢妃早年都有領養郡王, 眼下也有個盼頭,而她呢?

    難道一輩子這樣無依無靠地老死在宮中?

    她的雙手緊緊抓著身下的錦緞面金絲褥子, 聽到小魚說:“娘娘,副相來了。”

    莫懷琮不敢近前,只在花開富貴的單屏絹畫屏風那頭行禮:“娘娘傳喚臣來, 不知有何要事?”

    莫凌薇撐起身子,咳嗽了兩聲:“父親快坐。小魚,把人都帶下去,你去門口守著。”

    “是。”小魚依言照做。

    莫懷琮關切地說道:“隆冬時節, 娘娘的身子也不好,這寢宮里頭還是太冷了些,多讓宮人燒些炭塊,好暖著身子。其他的事,順其自然,也別太強求了。”

    莫凌薇知道莫懷琮指的是生子的事,她原本還存著兩分念頭,現下卻有些死心了,她試探地問道:“父親,不如我也在宗室里面領養一個郡王?”

    莫懷琮搖頭道:“現在還領養什么郡王?年紀大一點的,跟您沒有感情基礎,難道以后登位了就會奉養您?年紀小些的,又爭不過那些已經成年的。而且皇上就是想在普安和恩平郡王兩人當中選一個。眼下看來,恩平郡王的勝算很大。”

    “父親是想扶植恩平郡王登位?萬一,顧行簡也向他示好呢?”莫凌薇問道。畢竟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如今是恩平郡王得勢。顧行簡一向會揣摩圣意,不可能押一個失勢的人贏。那么到時候,全都是從龍有功的大臣,朝堂上的格局不會改變。

    莫懷琮笑了笑,說道:“您還是不太了解顧行簡這個人。對他來說,誰得勢誰失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誰當了皇帝,還能繼續支持他實施的那些治國策略。恩平郡王一貫主意大,而且他的很多政見跟顧行簡相左,依我看顧行簡未必會支持趙玖,所以才遲遲沒有表態。”

    朝堂上的事,莫凌薇多少知道一些。皇帝處理政務,有時候也會叫她伺候筆墨。但后宮不得干政,她只能看,不能問。前陣子,揚州的折子送上來的時候,她就聽到皇帝說:“趙玖還是太嫩了些,辦一樁案子,幾乎可以看出哪些朝官與他有關系。顧行簡幫了吳家一個大忙啊。”

    因為跟顧行簡有關,她便暗暗記在心中。后來偷偷打聽,知道顧行簡去昌化縣查了便錢務,導致跟揚州貪墨案有關的很多線索都中斷了。他在皇帝面前托辭說是偶然,但皇帝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他此舉跟趙玖和吳家有關,只不過皇帝也挑不出他的錯處來,這件事便放過了。

    君臣之間,很多事心知肚明,但求一個平衡的關系。

    “父親,您可知道昌化便錢務的事情?”

    莫懷琮摸著胡子說道:“當然知道。我推測顧行簡拿昌化縣令魏瞻全家的性命交換了魏瞻手中的賬本。那賬本里面牽扯到很多朝官的公私往來,若真是給趙玖掘出來,得牽連多少人,得罪多少文武百官?但趙玖又不能不管這件事,他便轉接到顧行簡身上,讓顧行簡來處置。這就是他聰明的地方了。”

    “那個賬本,您可有牽涉其中?”莫凌薇試探地問道。

    莫懷琮沒有回答,便表示默認了。為官多年,不可能手腳干凈。他原本授意顧素蘭回顧家,搜查這個賬本的下落。他總有種感覺,顧行簡會把這些重要的東西都交給顧居敬來保管。顧行簡有很多人盯著,顧居敬卻是個商人,人脈廣,地盤多,處理起來也比較方便。

    可誰知道顧行簡忽然懷疑起顧素蘭,突擊清風院,抓了那里的小倌,險些將他暴露出來。所以剛才在席間,他看到顧行簡時,有絲不自然。

    他搭上顧素蘭這根線,完全是個意外。這女人恨透了顧行簡,自然為他所用。但顧行簡警覺度很高,這些年其實并沒找到什么能夠有力地打擊他的證據。無論如何,顧素蘭已經是枚棄子,再無任何用處了。

    聊完事之后,莫懷琮從莫凌薇宮中出來,對著手呵了呵氣。南方的冬天濕冷,那種寒意是鉆到骨子里的。不像汴京的冬天,白雪覆蓋了整個開封府,雪落得厚時,能把整個鞋面埋進去。不知不覺二十年,仿佛離開了汴京,就再也沒過過真正的冬天。

    隨從小跑過來,在他耳邊輕聲說了一番。莫懷琮一怔:“此事可當真?”

    “千真萬確。金國那邊還對外瞞著,只不過我們的人打聽到消息,立刻就傳回來了。”

    莫懷琮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腳步輕快地回清燕殿了。

    高宗只在清燕殿坐了會兒,便借口換衣服離開了。百官們沒了束縛,自由了許多。秘書監錢樸端著酒杯到顧行簡的案前:“相爺,下官敬您一杯。這可是好酒。”

    錢樸這個人嗜酒如命,常常因為喝酒而誤事。顧行簡看他已經喝了不少,提醒道:“錢大人還是少喝些,否則晚上該回不去了。”

    錢樸笑了笑:“無妨無妨,到時候央求皇上給下官一處過夜歇腳的地方即可。”

    顧行簡看了看離幾桌遠的蕭儉,他正跟忠義伯等人坐在一起,交談甚歡。顧行簡對錢樸說道:“我讓你查玉佩的事,你可記得千萬別在令公面前提起。”

    “下官曉得。”

    原本顧行簡不提這件事,錢樸也想不起來了。但顧行簡特意說到,那塊玉佩的事情就印在他腦海里了。

    禁中晚上繼續設宴,還有煙火的表演,高宗特意叫了街市上的小販進宮,販賣各種小食。錢樸酒興大增,喝得醉醺醺的,到了離宮的時候,已經走不動路了。

    顧行簡扶著他,試探地問道:“錢大人可還記得玉佩的事?”

    錢樸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說道:“記得,記得,絕對不能把麒麟玉佩的事情告訴令公。”

    顧行簡四處看了看,正好蕭儉和蕭昱從前面經過,他高聲叫道:“令公留步。”

    蕭儉回過頭,看到顧行簡架著錢樸,不由問道:“錢大人這是怎么了?”

    “錢大人嗜酒,一時喝多了。本來應該我送他回去,但天色已晚,怕家中夫人擔心。剛好錢大人住的地方離崇義公府不遠,令公可否幫忙?”顧行簡誠懇地問道。

    蕭儉點了點頭,讓蕭昱過去將錢樸接過來,打趣道:“沒想到相爺也懼內。”

    “我年長內子許多,自然該多讓著些,讓令公見笑了。如此多謝令公,我先告辭了。”顧行簡行禮,蕭儉抬手做了個請的動作,他便轉身走了。

    蕭昱聞到錢樸身上全是酒氣,心想這個秘書監果然名不虛傳,是個大酒鬼。難怪滿身才華,卻屈居秘書監的位置。他問蕭昱:“住在裕民坊的人那么多,相爺怎么讓我們送錢大人?”

    蕭儉不以為意:“大概是恰好遇到罷了。將他扶到馬車上去吧。”

    他們出了宮門,蕭昱將錢樸扶上馬車安置好。蕭儉剛坐進去,一直不太清醒的錢樸打著酒嗝說道:“令公!下官見過令公!”

    說著整個人趴在馬車上,一動也不動。

    蕭儉搖了搖頭,吩咐外面的蕭昱先將馬車駛去錢樸家中。這時,錢樸忽然直起身子,醉醺醺地說道:“令公,有件事,相爺讓我千萬別告訴你!”

    蕭儉以為他是醉話,也沒在意。顧行簡不會不知道錢樸喝醉了酒,嘴上便沒有把門,怎么可能把重要的事情告訴他。

    錢樸見蕭儉沒有反應,繼續說道:“玉佩,蕭家的麒麟玉佩。”

    蕭儉如遭雷擊,一把抓住錢樸的衣領,睜大眼睛問道:“你說什么?”

    錢樸打了個酒嗝,歪著頭說道:“相爺的夫人手中有塊玉佩,下官查到前朝的起居注,乃是蕭家的麒麟玉佩……相爺要下官別告訴您。”他說話口齒不清,說完之后就垂下頭呼呼大睡起來。

    蕭儉又搖晃了他幾下,見他已經醉得不省人事,這才松了手,任由他癱倒在一旁。錢樸是不會胡說的,前朝的起居注封存,只有秘書監才有查閱的權力。他剛才分明沒有聽錯,是麒麟玉佩。可他明明送給倩兒,怎么會在顧行簡夫人的手上?聽說顧行簡的夫人很年輕,才十幾歲……他的呼吸一滯,瞬間升起一個念頭。

    莫非倩兒還活著?一想到這個可能,他幾乎抑制不住內心的狂喜。顧行簡特意把錢樸推給他,便是告知他此事?還是這當中有什么隱情。

    他幾乎有種立刻沖去相府,一問究竟的沖動。

    可他冷靜下來想一想,若倩兒真的還活著,怎么會十幾年毫無音訊,又偏偏挑在這個時候出現?這中間還牽扯到顧行簡,他不得不小心應對。他仔細思量了片刻,決定先查一查這個宰相夫人的底細再說。

    ……

    顧行簡回到相府,南伯說有金國的探子在等他,他便先去堂屋見了那個探子。探子稟告說:“相爺,完顏宗弼從流放地跑了,不知所蹤。金國皇帝已經派人四處尋找了。”

    顧行簡絲毫不覺得意外。他早就告訴過完顏昌要斬草除根,否則后患無窮。完顏昌卻念著同為宗室,只判完顏宗弼流放。以完顏宗弼的性情、身手以及在金國的號召力,從流放地逃脫并不是難事。

    不過完顏宗弼知道他跟完顏昌合謀的事,難保不會找他算賬。而他要去的興元府就在兩國的交界處,完顏宗弼很有可能會在那里下手。

    “下去吧。”顧行簡擺了擺手,探子便告退了。

    顧行簡負手沉思片刻,才慢慢走回住處。夏初嵐和趙嬤嬤正坐在燈下,手里拿著什么東西。看到他進來,她連忙把東西放進笸籮里,起身迎過來:“您回來了?”

    顧行簡點頭,趙嬤嬤便拿著東西退出去了。夏初嵐幫他把冠服脫下來,又擰了熱帕子遞過去:“今夜禁中燃放煙火,我也到街上去看了,很漂亮。”

    每年煙火大都差不多,圖個熱鬧罷了。顧行簡當時忙著應付百官,倒也沒有認真欣賞。

    他擦完臉,拉著她坐下:“興元府你還是別去了。我剛剛收到消息,上次兩國交戰時,金國的主將完顏宗弼從流放地逃脫了。我跟他之間有些舊恩怨,他可能會來找我的麻煩。”他盡量說得委婉些,免得嚇到她。

    夏初嵐卻堅決地搖了搖頭:“既然如此,我更要與您一起去了。”

    第一百零九章

    顧行簡握著她的手說道:“嵐嵐, 完顏宗弼是個很厲害的人物,英國公父子都險些敗在他的手下。我不想你涉險。”

    夏初嵐回握住他的手說道:“我更不想您涉險。您想想看, 明知道此行危險, 我如何能夠放心您一個人前去?隔著千山萬水,這樣的日子太難熬了。我一定不會添麻煩, 只要讓我陪在您身邊, 行嗎?”

    顧行簡看著她懇切的目光,將她抱入懷中, 撫摸著她的臉側:“容我再想想。”如果不能保證她的安全,他是不會貿然答應的。他這個人一貫思慮多, 何況是關系到她的。興元府畢竟還是在大宋境內, 完顏宗弼若敢在宋土上惹事, 他定會叫他后悔!

    夏初嵐也沒有步步緊逼,換了個話題:“其實您不用太擔心我。小時候爹常帶我和衍兒出海,海上風高浪急, 船毀人亡的事故也不少。爹說出海就是練膽子,長見識, 至于命數那都是老天爺決定的。”

    “你爹是個了不得的人。”顧行簡由衷地說道。看夏柏盛養出來的這一雙兒女,就知道他不是等閑的父親。

    夏初嵐笑道:“他對我十分溺愛,對衍兒倒是嚴厲。”現在想想, 這樣的區別對待或者不僅因為她是個女孩兒,還因為她不是夏家的女兒。所以原主那樣的性子,夏柏盛和杜氏也一直縱容著,沒有嚴加管教過。

    “如何溺愛, 像我這樣么?”顧行簡抬起她的下巴,看著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干凈清澈,像是山間的流水。

    夏初嵐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垂下了目光。這話說的,他們都不像是夫妻了……他對她可不就是溺愛么?每天睡到自然醒,什么事都不要她cao心。自從嫁給他之后,她只要管吃管睡,好像許多年都沒有如此清閑過了。其實她是個閑不住的人,所以也想出去散散心。

    “您別這樣看著我……”他的目光專注,她被他看得臉頰通紅,呼吸都亂了。

    顧行簡看到她黑長濃密的睫毛,不由低下頭吻了吻。夏初嵐覺得很癢,便閉上了眼睛。他的吻繼而落在她的鼻尖上,嘴唇上,下巴上,脖頸上,仿佛雨點一般溫柔細密。

    他將她抱在懷中,伸手解她的衣裳,整個人籠罩著她。這是個極端保護的姿態,也十分強勢。因為他的年長和權勢,她在他面前一直是臣服的,弱小的。但她骨子里并不是個乖巧,愿意伏低的女人。她將他反撲在榻上,抱著他的頭親吻他。

    他被她吻著,含糊地問道:“丫頭,你想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