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旁邊的人被擊中倒在血泊里,鮮血刺激著所有人的神經。 落旌一下子被慌亂的人群擠得向后倒去,段慕軒驚得拽住她的一只手,可就是這么一個岔子,段慕軒便被人拿住了。 王奎昌還有另外幾名士官死命地按住段慕軒,王奎昌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大聲說道:“哥,算我求你了!船馬上就開,如果還不回去你會被就地正|法的!” “阿落!抓緊我的手!” 段慕軒嘶聲喊道,眼紅得想要殺人一般。 見段慕軒不理,王奎昌只好對另外兩個人說道,“把他打暈了拖回去!”沒等落旌站穩,段慕軒就被人用力敲暈了。 兩只緊握住的手先是從手腕、手掌、指骨再到指尖,最后像是紅線啪地一聲被生生扯斷,而紅線兩頭的人置身于人海里兩個不同的漩渦中,往不同的方向流去。 落旌被生生擠出了人群,而那艘汽船緩緩開動。 而等她追著船一路跑到碼頭的末端時,她驀地站起來,手里緊緊攥著那枚功勛章,幾乎是拼盡全力地喊道:“慕軒,我等你!你聽好了,我等你!”暴雨漸漸小了,而江水也平靜下來,仿佛那些喧囂動蕩都只是一場幻覺,除了碼頭上的鮮血與彈孔,還有一個傷心的女子。 一年不來,就等一年; 十年不來,就等十年; 一輩子不來,她就等他一生! 落旌緩緩蹲下來,雨水從她發間滴落下。 她想,這人世那么長,可只要他回來,她總能等到他的。 不知過了多久,勝利的號角聲隱隱約約從遠方傳來,浩浩蕩蕩地吹響了整片浩瀚天地。落旌怔怔地抬起頭,只見到江邊遠處的天際泛著魚肚白色,而一輪紅日就在江面下醞釀著光,仿佛要為這片天地指引一個新的未來。 慢慢長夜,終是過去。 天,亮了。 作者有話要說: 在這一章里,有一個高考的知識點: 臺灣問題是:中國內戰遺留下來的問題!中國的內政問題!中美關系的障礙! 對于那些所謂的其他殖民主義侵略遺留問題之類的答案統統都是狗屁! 大家記好了,不要給那些臺|獨分子鉆了墻角說日本占領什么之類的,就是內戰遺留問題! 這大概就是最后一個矛盾了,希望我有生之年能夠看到臺灣回歸、祖國完整(應該能的吧),不然就真的太辜負當年的人們了! 日常科普: 臺灣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后,不僅在法律上而且在事實上已歸還中國。 之所以出現臺灣問題,與中國國民黨發動的反人民的內戰有關,當時以蔣為首的國民黨集團依仗美國的支持,置全國人民渴望和平與建設獨立、民主、富強的新中國的強烈愿望于不顧。早在1945年8月14日在日本投降前一天,國民黨政府同蘇聯簽訂“《中蘇友好同盟條約》”,國民黨政府承認外蒙古獨立為主要條件換取蘇聯出兵中國東北,至此失去180萬平方公里的外蒙古的中國華北變成內凹形,邊境線后退內凹達千余公里,中國北部版圖從飽滿形狀到彎月形狀。 注: 1.本章資料考據自《1949舊聞新解:國民黨敗退臺灣 逃命一般的撤離》,來自國民黨老兵王楚英的回憶。 2.先別急著擔心阿落和慕軒,因為本文雙結局,但為了保持小說的連貫性,晉江放一個,我微博放一個。 ☆、第83章 chapter.83不慕白頭 1949年10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宣告成立。 至此, 成為全中國的唯一合法政府和在國際上的唯一合法代表。 同月, 金門戰役,國民黨大獲全勝, 段慕軒晉陸軍二級中將,晉萬言書遭拒。 1949年12月9日, 中華民國政府遷至臺灣臺北。 段慕軒就職東南軍政長官, 再晉萬言書遭拒。 1950年6月底,中國人民解放軍基本消滅國民黨在大陸的殘余力量。 段遇彈劾案, 三晉萬言書遭拒,而后調離中央出任澎湖防衛副司令。 同年, 清理國民政府衛生檔案,由《湖南常德鼠疫報告書》得知日軍曾使用細菌戰。 1952年朝鮮戰爭中美軍公然違反國際公約, 違背人道主義實施細菌戰。 通過戰地醫生的防疫工作, 中朝兩方贏得反細菌戰斗爭的勝利。 1955年10月,段因參與“兵變案”。 臺灣陸海軍軍事法庭對其作出‘削除黨籍、終身囚禁’的判決。 1958年9月15日,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聲明:“中國政府聲明, 直接威脅廈門、福州兩海口的, 為國民黨軍隊所占據的金門、馬祖等沿海島嶼, 必須收復。” 第二次臺灣海峽危機爆發。 1966年5月,文化|大革命爆發。 大|躍進時期, 李鴻章其遺體被革命群眾掛于拖拉機后游街,直至尸骨散盡。 1978年12月18日,中國共|產黨召開十一屆三中全會, 決定把黨和國家的工作中心轉移到現代化經濟建設上來。至此,提出“和平統一、一國兩制”的方針。 1979年元旦,大陸停止炮轟金門。 兩岸關系得到緩和。 1986年初春,田川結衣六次來華謝罪,六次尋訪無果。 1988年1月19日,臺灣第一批探親團抵達北京。 一宅院落,兩把藤椅。 木槿樹下,閑度時光。 燕雀靈活如梭地穿梭在木槿花之間,灑下一片芬芳的陰涼。 已是古稀之年的李君閑手中握住一爐紫砂壺,閉著眼睛躺在藤椅上,而一旁兩個孩子繞著藤椅上的老人追跑打鬧著。滿頭銀絲的燕兒招呼著兩個圍著石桌打鬧的孫子,慈愛地笑道:“別打擾你們爺爺,他正在休息呢!奶奶煮了糯米湯圓,快過來趁熱吃!” 就在此時,大門被人敲了兩下。 燕兒蹣跚地看過去打開門,見到門外之人,驚喜地笑道:“啊!隨風哥,我弟弟來了。” 李君閑長長地嗯了一聲,睜開眼望過去:“哦,是豆包兒啊。” 豆包朝他們一笑,露出豁口的門牙,還有滿臉歲月留下的褶子。他朝著自己jiejie飛快地比著手勢,然后又指了指跟在自己身后的青年,神情中帶著難以掩飾的激動。 燕兒瞇著昏花的眼睛看過去,只見到門口站著一個長身玉立的青年,他身上背著一個大包裹,帶著副金絲鏡框,文質彬彬的模樣比起自家的小兒子還要俊朗幾分。那人見到老太太的目光,不禁上前朝她溫和地一笑,說道:“大娘,您好,我姓孫叫仲華,您叫我仲華就好。” 豆包又是激動地‘啊啊’兩聲,手勢打得飛快。燕兒上了年紀,看不清也記不住他的手勢,更加不明白豆包想說什么。此時,李君閑杵著一根拐棍走過來,瞇著眼睛打量著孫仲華:“聽你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小伙子,你到這里來做什么?” 見李君閑精神矍鑠的樣子,孫仲華一喜,連忙從上衣的口袋中小心地拿出一張被保存得還很完整的老照片,雙手遞給他,恭敬問道:“老人家,請問你認得照片上的姑娘嗎?” 燕兒湊過來,瞇著眼睛看著黑白照片上巧笑嫣然的少女嘶了一聲,夸贊道:“嘶,倒是個很好看的姑娘。”豆包聽了她的話,整個人急得不得了,但無奈口不能言,說不出什么來。 李君閑怔怔地看著青年手里照片中的女子,眼眶猛地紅了一圈。老人狠狠地眨了一下眼睛抬起頭,雙手杵在拐棍上,狠狠地吸了一口氣:“你找她做什么?” 他當然清楚這張照片是誰的,因為這是很多年前他跟那個飛揚又俊朗的少年一起給她照的相。 他尤記得,那個少年哥哥總是花著心思去討自己jiejie的歡心。 “你認得她?” 孫仲華驚喜地睜大眼,他裹緊了背上的包袱,激動地再次問道,“那老人家,您、您能帶我去找照片上的姑娘嗎?我真的有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要交給她。” 燕兒終于想起來了,一拍大腿:“啊,這不是落旌姐嗎?”一旁的豆包終于笑起來,滄桑的皺紋順著嘴角延展,而缺了兩顆門牙的笑容帶著生來的淳樸,卻又透著幾分心酸。 李君閑緩緩掃了孫仲華一眼,杵著拐棍說道:“想見她的話,那你跟我走吧。” 青年想要扶他一把,卻被他推開,“我還走得動,不需要人攙著。”孫仲華訕訕地一笑,不知道這一趟找人居然會這么難。 他跟在李君閑身后,只聽老人問道:“給你照片的那個人還在臺灣嗎?” 孫仲華搖了搖頭,語氣低落:“……早就不在了。” 李君閑沉默著,背彎得更加深。他的腳步加快,帶著孫中華爬過幾個小丘又翻過兩個山頭。臨走時還是上午大好的天,而現在已是落日昏沉。李君閑回頭見孫仲華吃力的樣子,不禁搖頭一笑:“年輕人,你應該多加鍛煉了!” 孫仲華抬了抬眼鏡,喘著氣訕訕一笑:“老人家,沒想到你這么能走。”他摸摸后腦勺,努嘴說道,“我是我家里最小的孩子,母親四十多歲時才勉力生的我。而我出生前,我父親就總是對母親說讀書好。母親生下我后,便總說我是應了父親的話,自己就長成了一個書呆子。誒,老伯,我們這是到哪里了?” 青年看著這一片略顯荒涼的山坡,不禁狐疑地問道,“老伯,那個照片上的姑娘呢?” “她,就在這里。” 李君閑這樣說著,孫仲華轉過身才看見了后面的墳墓。墓碑后一棵木槿樹長得很好,已經有隱隱開花的跡象,茂盛的葉子和粗壯的枝干擋著石墓,以生來就是保護的姿態。 青年抓緊背包帶子,更加吃驚地睜大眼:“墓碑上面沒有字?” 李君閑緩緩地眨眼,蒼涼一笑:“對啊,上面沒有字。” 因為她的姓氏和名字,也因為她那身為國民黨將軍的丈夫。 “那我怎么知道,自己找的人就是她?” 孫仲華皺著眉,狐疑地看著平靜的老人,“老伯,你不是騙我的吧?那你倒是說說,我找的那個人姓甚名誰,又有什么信物憑證?” 李君閑也不惱,雙手扶在拐杖上,緩緩開口:“你找的人叫李落旌,木子李,落日旌旗的落旌;找她的人叫段慕軒,據我所知,他留給我阿姐的,只有南京的一套房子、一紙婚書還有一枚勛章。那青天白日勛章是抗戰時,國民政府獎給他的,在他們分開的時候,他把那枚勛章留給了我jiejie。” 孫仲華啞然了半響,才不無感慨地說道:“原來她已經死了。”年輕人脫下身后的包裹,從里面拿出一瓷骨灰壇鄭重地放在了墓碑前,又拿著一大包泛黃的信件,對著落旌的墓碑磕了三個頭,眉目輕觸地說道,“段叔叔,你的心愿終于了了。” 一塊無字碑,一瓷骨灰壇。 一個傷心者,一位后來人。 李君閑仿佛老了很多歲般坐了下來,吧嗒吧嗒地抽著煙袋子:“他……在臺灣過得怎么樣?” 孫仲華挨著他坐下來:“我出生的時候,段叔叔就和我父親一樣被禁足了。但我年紀小,當年總是能找他說話。段叔叔他很有意思,知道我是我父親的小兒子后,便待我非常好。他總跟我講一些從前他跟他戰友、跟我父親在戰場上打仗的事情。只不過,他總是逃跑,又總是被抓回來。在段叔叔第七次出逃被抓回來后,他就被人打斷了雙腿,不僅如此,他的視力也不怎么好了,據說,是因為腦子里的彈片引起的。” 孫仲華哽咽著,好半響才繼續說道:“這下徹底就沒人認真盯著他了。因為他是個殘廢。” 聽不清楚,看不清楚,還走不得路。 李君閑手扶著額頭,眼眶紅得厲害。 他的目光落在對面的墳墓上,在想,若是阿姐知道了又該如何心疼。 她總是那么善良,見不得旁人受苦。 何況糟了那么多罪的,不是旁人,而是這輩子她唯一深愛過的人。 山風將青年的聲音染上一層飄渺的意味,他繼續說道:“好像打從那個時候,段叔叔便再也不想著如何逃跑了,他過得很苦……除了我,幾乎沒有人去看他。” “當時父親也被關著禁閉,他知道這件事情,便讓母親每次在我去找叔叔時,備下一些酒菜蔬果送給他。段叔叔給我講完了打仗的事情,再沒什么可講的時候給我看了那張照片,我當時就問了一句她是誰,他就像打開了話匣子,不停地給我講那個叫阿落的姑娘的事情。” 孫仲華輕笑了一聲,似是想到了當年段慕軒的神態與語氣:“段叔叔他總是說,阿落她很好,天底下再不能找出第二個比她還要好、還要善良的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