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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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到底有沒有做錯事情,你們心里一清二楚!”式巽看向式筠和段慕鴻,雙目泛著淚光,“難道,一副鐲子,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就值得你們這樣咄咄逼人,甚至把別人往死路上逼嗎?” 式筠一把推開她:“那也還沒輪到你這個吃里扒外的丫頭來教訓(xùn)我!”說完,她冷冷地看了一眼被人壓著跪在地上哭泣的落旌,不滿地哼了一聲轉(zhuǎn)身離去。段慕鴻?quán)偷乩湫σ宦暎瑩u頭說了一句‘斬草不除根,春風(fēng)吹又生’也跟著一同離開。 見著兩人的背影,張氏微不可聞地皺眉,手里轉(zhuǎn)著佛珠對管家冷冷吩咐:“把李落旌關(guān)在柴房里,李君閑先帶回去包扎傷口,其他的事情等以后再說!”見式巽還想說什么,她冷冷說道,“這已經(jīng)是我最大的讓步,式巽你別不知道天高地厚!”說罷,她冷眼看著庭院中狼狽的一幕,眼神輕撇狐疑地看向段式筠和段慕鴻離去的方向。 回屋后,張氏皺眉問著身旁的丫頭:“翠萍,我的房間里為什么會出現(xiàn)老鼠?何況,現(xiàn)在是冬天,又哪里來的老鼠!”她素來愛干凈討厭蛇蟲鼠螞這類東西,身邊伺候的丫頭不是不知道,怎么會在房中養(yǎng)了一只那么大的黑老鼠。若不是因為她猛地看見了,一旁的式巽也不會驚慌失措到打碎了她手腕上的鐲子。 翠萍攙著她,連忙撇清責(zé)任地說道:“不是大夫人房間里的老鼠,那老鼠比尋常的還要大上一倍,一看就知道是田間的野鼠,應(yīng)該是從外面溜進來的。” “溜進來?”張氏側(cè)過頭看向翠萍,目光驚懼,“那只老鼠從哪里進來的?”翠萍被張氏的目光看得低下頭:“回夫人的話,聽下人們說應(yīng)該是從廚房中溜進來的。在老鼠溜進來之前,奴婢還看到張嬸在外面探頭探腦的,似乎……應(yīng)該是在找那只老鼠吧。奴婢愚鈍,不敢妄加揣測。” 張氏怒道:“那只鼠呢?”翠萍惶恐道:“夫人您忘了嗎,當時您和三小姐嚇得尖叫起來,三小姐怕得不行,便讓身旁的紫堇捉住扔了去。現(xiàn)在估摸著已經(jīng)拿去丟掉了吧。夫人,怎么了?” “去把三小姐叫到我房中來,別驚動任何人。”張氏閉上眼強自按下不安的心緒,“還有……看好了李落旌,別讓她給跑了!還有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給她吃的!另外,也找人盯著紫堇、翠云還有張嬸三個人的動作,動作小心一點,別讓其他幾房的人知道。” 翠萍打了一個哆嗦,連忙說了聲是便邁著碎布離開了。張氏閉眼坐在椅子上,檀香氣息素來有鎮(zhèn)定人心的功效,可此刻她聞著心卻越來越慌亂。聽到自己女兒的腳步聲,張氏睜開眼,瞇著眼睛地掃視著眼前魂不守舍的式筠,半響,冷著臉問道:“式筠你哭什么?!” 式筠慌亂地摸著臉,才發(fā)現(xiàn)早已害怕得淚流滿面。她慌亂地撲通一聲跪下來,撲向張氏的大腿哭道:“娘,我心里慌得很,不知道該怎么辦?大哥說這樣子就可以除掉李落旌,可是現(xiàn)在、現(xiàn)在鬧成這個樣子……娘,你幫幫我!” 只聽啪地一聲,張氏給了式筠一個清脆的耳光,張氏痛心地看著段式筠,怒極而斥:“你鬼迷心竅了嗎?段家的女兒跑去栽贓一個丫鬟,若是讓其他人知道了,你讓我跟你爹的臉往哪里擱!” 式筠捂著臉,一雙眼睛腫得不成樣子卻還是嘴硬說道:“我沒做錯!李落旌和她弟弟早就一門心思地想離開段家了,而要幫她的,是寒云哥!娘,寒云哥是真的喜歡她!”說著,她捂著臉頰淚水沾濕她手指尖被捏得皺巴巴的書信,“這都是老天對李落旌的報應(yīng),不關(guān)我的事!” 張氏總算是徹底明白了,女子氣急之下抓著段式筠的肩膀:“你還有臉哭!早些時候你若是給我交代了,我隨便找人把那個掃把星嫁出去,也不至于鬧到這種荒唐的地步!你爹有多看重他們姐弟倆你不是不知道,落旌有多護著她弟弟你也不是不知道,如今李君閑斷了手指頭,他們姐弟兩個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式筠,你把來龍去脈給娘講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段慕鴻他到底讓你做什么了?” 段式筠被張氏的語氣嚇得懵住了,一五一十地將如何跟段慕鴻串通,如何讓劉嬸將老鼠放進來又如何栽贓給落旌的事情給張氏講了。雖講得顛三倒四,可講完后她才驚覺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段式筠害怕地看著張氏:“娘,爹……爹他如果知道了,他肯定不會饒過我的!” 張氏狠狠地一拍桌子,氣道:“式筠你當真糊涂啊,你分明就是被段慕鴻當槍使!他堂堂段家大少爺,為何偏偏跟一個丫鬟過不去,他這是在害你害我們!慕軒喜歡李落旌那個丫頭,而段慕鴻借著你的手除掉她……他這分明是離間計!” 聞言,段式筠抱著張氏的腿,哭著說道:“娘,我真的是被氣糊涂了,只要一想到寒云哥可能會娶李落旌我心里就像是火燒火燎得疼!娘你救救我,救救我!若是李落旌和李君閑死了,憑爹的性子,他一定不會輕易繞過我的!” 斑竹小屏風(fēng)后的桌臺上陳列著一尊象牙石雕成的觀音像,而那玉質(zhì)的雕像在煙霧繚繞下越發(fā)帶著悲天憫人的神態(tài)。 張氏沒能生出兒子,只能領(lǐng)養(yǎng)了和式巽同年出生的慕軒。偌大一個段家,只有式筠和式巽是她親生骨rou,又哪里有不疼的道理。張氏扶起式筠,眉眼中閃爍著決然狠意,小聲說道:“段慕鴻和你那兩個丫頭加上劉嬸,一個是主謀三個是幫兇,事情抖出來了大不了魚死網(wǎng)破,所以式筠,這件事情不能再讓其他人知道了。” 段式筠眼淚汪汪地看向張氏:“那……那李落旌和她弟弟呢?” 張氏抹去少女臉上的眼淚,神情凝重地說道:“李君閑現(xiàn)在發(fā)燒病重加上斷指之痛,尚不足為懼。李落旌被我命人關(guān)在柴房中,她身上有傷沒有吃的喝的也沒有穿的,你說這樣冷的寒冬天氣,一個受傷的女孩子又可以熬過幾個晚上呢?” “最多、最多兩三個晚上……”段式筠怔怔地喃喃道,而她的眼神里燃燒著名為嫉妒的瘋狂,“最多不出三天,她就會死掉了……名正言順地死掉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就是李君閑和段慕軒鬧掰的一個最大的原因。 落旌會怎樣呢?她和君閑應(yīng)該怎樣度過這一個難關(guān)?(感覺自問自答好搞笑,哈哈) ☆、第22章 chapter.22鼠疫初現(xiàn) 張氏扶起段式筠,面容平靜地說道:“式筠,這件事情你不能再插手,而你的手上也不能染上血債。那些人那些事,我會親自替你除去,而所有該來的報應(yīng)我做娘的也會替你擋著。李落旌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命不好,怨不了別人!” 段式筠身子微顫,眼淚簌簌而下:“娘……我,我害怕……” “回去休息吧。”張氏摸了摸她的頭發(fā),柔聲說道,“忘掉這一切,你依舊是北平段家嫡出的三小姐。”誰也沒想到此時門外兀地傳來一聲花瓶被打碎的聲音,張氏和段式筠一驚,相互對視一眼便慌忙快步走了出去,卻不想看見門旁碎掉的花瓶旁和一只正叼著老鼠的花貓。 那只花貓見到她們兩個人,嗖地一聲便叼著嘴里的老鼠跑掉了。張氏被那一幕嚇得不輕,沉下臉大聲喝到:“怎地如今府里多了這么多不干不凈的東西?翠萍,那只貓又是怎么回事!” 翠萍聞聲,慌慌張張地從拱門外小跑進來:“回夫人,那是專門為了滅鼠找來的貓。” 張氏不滿地撇嘴,沉聲說道:“你去府中傳我的話,以后別讓我再看到這種惡心的東西,否則你們的月俸統(tǒng)統(tǒng)扣光,聽到了沒有?!” “明白了!”翠萍連忙說道。 式巽躲在轉(zhuǎn)角處捂著嘴巴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眼神又驚又懼地看著張氏和站在她身旁的段式筠,不敢相信心腸那樣狠毒的人,就是自己的親人。 半響,少女猛地站起身,提著襖裙匆匆忙忙地跑回自己的房間,從抽屜中拿出紙筆在上面刷刷地寫著信。一連寫了六封,在寫收信人的時候,少女猶豫了半分便改了去處,六封信上的都寫著同樣的名字。她將信密封好交給門口的崗哨,少女難得嚴肅說道:“把這幾封信到不同的郵局郵出去,不能有任何差錯。” 崗哨的士兵愣住,低頭看著手中六封一模一樣的信:“五小姐,這六封信都是給六少爺?shù)膯幔俊?/br> “別問這么多!”段式巽急道,“讓你去做你就去,沒時間了快點!”那戍衛(wèi)連忙哦哦了兩聲,便帶著信件蹭蹭離開。少女雙手互相握著,目光殷切地望著士兵消失的方向——她存了私心不敢讓爹知道娘和jiejie做的事情,但她自己又人微言輕沒辦法,只能告訴慕軒讓他快回來想辦法。 等到看不到戍衛(wèi)身影時,式巽像是失去力氣一般坐在臺階上,嘴里喃喃著乞求道:“慕軒,你可一定要趕快回來。”段府苑路門口兩側(cè)都是極高大的樹木,因為正逢冬日,樹枝上的葉子早已掉得一干二凈。式巽怔愣愣地抬起頭,望著頭上瓦藍的天,而冬日的陽光照下來,除了讓式巽感覺到透骨的寒冷之外再無一絲暖意。 柴房中,落旌縮成一團靠著冰冷刺骨的灰墻,雙手緊緊抱著自己凍得麻木的腿,月色下輕易便能呵氣成霜。少女一雙眼巴巴地望著柴房中開著的小窗,淚痕早已被風(fēng)干一張秀氣的瓜子臉被凍得青紫,耳朵中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像是人的腳步聲—— “落旌!”聽到熟悉的聲音,少女先是一愣隨即撲向窗戶前生銹的鐵欄桿,杏眼里滿是焦急:“式巽小姐,君閑……我弟弟他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式巽將手中的食盒打開,因為鐵柵欄之間的距離太窄,所以便用手拿了盒子中的白饅頭遞給落旌,小聲說道:“放心吧,你弟弟手上的傷口已經(jīng)讓人包扎了,只是他人發(fā)了燒現(xiàn)在還在昏迷著。落旌,你如今最應(yīng)該擔(dān)心的,是你自己。”她的手指碰到落旌的才發(fā)現(xiàn)她冷得嚇人,少女聲音里帶著哭腔,“落旌,你現(xiàn)在是不是很冷?” 落旌看著手中的白饅頭,眼睛里有細碎的光在閃爍:“式巽你知道的,我沒偷東西。” 式巽微微抿嘴,半響重重點頭,說道:“我知道你不會做這種事情的。落旌你放心,只要有機會我一定會救你出來的。我已經(jīng)寫信給——” 而她的話尚未說完,手便被落旌抓住,只見少女的眼神中帶著乞求,對她說道:“式巽,如果我們還是朋友,那我求求你,你讓我阿弟趕快離開這里。柴房的鑰匙是夫人親自掌管的,你要幫我逃走不如讓君閑趁早離開。算我求你,求你救救我阿弟,他絕對不能有事情!” “我答應(yīng)你,只要君閑醒過來,我一定安排讓他離開。”式巽認真地答應(yīng)道,又猶豫了一下,“可是落旌你也知道君閑的牛脾氣,如果你除了事情,他是絕對不會拋下你不管的。” “你告訴君閑,如今只有當他他找到了親人,他才能來救我。”落旌頓了一下,從自己內(nèi)襯口袋中拿出一枚大洋交給式巽說道:“式巽,你讓君閑去找東記藥鋪的掌柜,周掌柜會帶著他去找那個人。只要找到了那個人把這枚大洋交給他,他會幫君閑的。” 式巽接過大洋,微微抿嘴:“好,你放心吧!落旌你還不知道,自從你被關(guān)進柴房,紫堇不知怎地突然發(fā)燒了。聽說燒得挺厲害的,緊接著翠云也跟著病了,不僅如此,那丫頭的脖子手腳又紅又腫還出血。我想,恐怕明日一早,府里就會去請東街藥鋪的掌柜來看病的。” 落旌皺眉,有些疑惑:“紫堇和翠云?生病了?……她們怎么突然地就生病了?” 正當落旌出神地想著什么時,卻聽一聲尖銳刺耳的叫聲:“大膽!是誰在那里?!”落旌一驚,轉(zhuǎn)過頭去只見燈火通明下,劉嬸怒氣沖沖地走過來一把抓住式巽的肩膀,等把少女拽到正面時,才一愣:“五小姐?”劉嬸咳嗽了一聲,“天氣寒冷,五小姐不在自己閨閣中好好待著,跑到這種地方來做什么?” 劉嬸的手本就因為常年做飯而粗糙腫大,而就在那肥大的手背上,落旌清晰地看見了上面出現(xiàn)的一團團瘀斑。式巽一把揮開劉嬸的手,皺眉說道:“我愿意呆在哪里就呆在哪里,劉嬸你也不過是府中的下人,我想做什么恐怕你還沒有資格來管吧?” “式巽,馬上遠離劉嬸!”見劉嬸還要上前一步,落旌抓著鐵欄桿不禁急聲喊道,“所有人,馬上退后,絕對不能靠近劉嬸!” 劉嬸轉(zhuǎn)過頭瞪著落旌,她本就生得不好看,而如今月色下那張臉卻浮腫得越發(fā)駭人:“嘿,小掃把星你妖言惑眾些什么,被關(guān)了起來還不老實,以為呆在了里面我就沒辦法收拾了你嗎?” 落旌牙關(guān)打顫,不知是冷的還是害怕,而少女一雙眼睛盯著劉嬸,一字一句說得明白:“那不如現(xiàn)在,你自己看看你的手、你的脖子還有你的臉!” 劉嬸不信,剛要上前一步,便見一旁的式巽捂著嘴巴倒吸了一口冷氣,就連劉嬸身后的丫頭也跟著叫起來:“劉嬸兒……你、你你手上脖子上長了臟東西!好可怕!” 聞言,劉嬸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背,只見上面長出一團團黑紫色斑點,而她的鼻子里也仿佛有什么東西緩緩流出,劉嬸摸上去,便沾了一手指的紅黑色粘稠血液。劉嬸怒不可遏地看向落旌:“你這死丫頭……一定是你,絕對是你給我使了什么妖法!”她一雙眼睛瞪得快掉了出來,指著嘴里仿佛念著什么的落旌,以為她正在做法害自己,“你、你你到底是什么妖怪!” 落旌倒退了一步,撐著暈暈沉沉的額頭喘著氣喃喃說道:“紫堇突然發(fā)燒,翠云的脖子手腳又紅又腫還出血……黑斑紫紺皮膚出血……”她的眼睛像是著了火般地亮起來,見到有人要去扶劉嬸,她抓著欄桿叫到,“大家都別再接觸劉嬸,她得了疫病,是鼠疫!” 眾人面面相覷,可都從各自的眼神里看到了無法言說的震驚與懷疑—— 就連式巽也不相信,少女朝落旌猶豫問道:“落旌,你會不會……猜錯了?冬天,這冬天怎么會有鼠疫呢?連老鼠都是很少的呀!”然而還沒等少女話說完,他便尖叫著跳起來,只見一只黑老鼠嗖地一聲從少女鞋子旁溜掉。式巽嚇得尖叫一聲,驚魂未定地拍著自己胸口,臉色慘白地看向落旌,可后者的目光一直緊緊鎖著劉嬸。 落旌知道眾人和式巽都一樣,不肯相信在如此寒冷的冬天會有瘟疫出現(xiàn),可她在保羅神父給她的書籍中看到,哪怕是潑沸水成寒冰的哈爾濱冬天也是爆發(fā)過一場大型鼠疫的!少女目光緊緊盯著劉嬸的手指頭上的傷口,冷冷道:“那只老鼠是你帶進大夫人房間中的吧!劉嬸,說實話你是不是被它咬傷了!” 劉嬸下意識地捂住自己胳膊,神色倉皇卻依舊嘴硬地說道:“我……我才不明白你到底在說些什么!我沒病,更沒得什么莫名其妙的瘟疫!你這個掃把星,不要再妖言惑眾了!不過是學(xué)了幾天的醫(yī)術(shù),便真的以為自己是什么江湖郎中了嗎?!” 劉嬸的鼻子耳朵流出的黑血越來越多,顯得她那張臉更加猙獰,她轉(zhuǎn)身瞪向又驚又懼的眾人,“你們……你們一個個地看什么看,難道相信這個掃把星的一派胡言?!滾開!都給我滾開!”說完,她便一把推開眾人急慌慌地跑走了。 落旌大聲喊道:“快去告訴大夫人,讓她一定讓周掌柜今晚無論如何都要來一趟府中,并且讓管家找人盯著劉嬸不要讓她接觸任何人,現(xiàn)在是真的出事情了!”見眾人仍舊面面相覷,少女焦灼喊道,“你們相信我!那真的是鼠疫!” 式巽拍著胸口,“好,我知道了。”她透過鐵柵欄見到落旌的小動作,心下一動俯身側(cè)耳過去,只聽少女輕聲說道,語氣里帶著彷徨和無奈,“式巽,你相不信我?” 見式巽輕輕點了點頭,落旌抿了抿唇,緩緩?fù)鲁鲆豢跉猓皠饍夯畈涣硕嗑昧恕!币娚倥徽穑潇旱氖种缸プ∷囊陆螅皫蛶臀遥劫阒挥心隳軒臀伊耍阕屩苷乒駧еe離開,他如今發(fā)著燒,他只有離開這里才能活下去。” 式巽有些不可思議:“你想過沒有,如果君閑離開,爹娘和jiejie會怎樣對你?” 落旌深深地看著她,她的臉蒼白似月光而眼底的青越發(fā)明顯:“如今,你們都不用再管我,大夫人不信我,她是一定要我死的。”她猛地咳嗽起來,眼眶濕潤,但面容上是恬淡的神情,“君閑……只要君閑好好地活著,我怎樣,都沒關(guān)系。” “我明白了,我肯定會讓周掌柜救君閑的。”式巽握緊了落旌冰涼的手指,紅著眼眶說道,“落旌答應(yīng)我,你一定要撐下去!我已經(jīng)告訴慕軒讓他快回來了,六弟一向比我有主意的,他總會有辦法救你的。” 看見落旌點頭,少女抬起手抹了抹眼睛,便提著食盒轉(zhuǎn)身快步離去。 聽到式巽的腳步聲漸漸消失在了黑暗中,落旌才轉(zhuǎn)過身微微抿起嘴角。她的手捂上自己的眼睛,一行眼淚便從指縫下快速地流下,順著尖尖小巧的下巴倏地墜了下去—— 她相信,那個被她從小保護的男孩已經(jīng)長成了少年,而當他跟袁寒云找到大伯,便不再需要自己那點微薄的保護。 少女沙啞的聲音里夾著nongnong鼻音,她捂著眼睛先是止不住地抽泣,可后來再也憋不住委屈,痛苦地哭出聲來:“娘,我快……快撐不下去了。真的,快撐不下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劉嬸到底得的是不是鼠疫? 而落旌又會遇到什么難題? 反正,下一章,是不會告訴你們的。 開啟第二卷!!! ☆、第23章 chapter.23異國驚夢 夜半時分,鷓鴣輕啼。 落旌猛地從噩夢中驚醒過來,額頭上布滿著潸潸冷汗,而少女眼神直勾勾地望著黑暗中宅院上的煙色天花板,胸腔里的心臟傳來猶如隔世的跳動。 她已經(jīng)很久沒再夢見從前的事情了,只是偶爾,才會在夢中重溫往事的暖與寒。落旌驀地坐起身來,身上的薄被滑落下來,她手撐著腦袋:今日上課時,教授強行要求每個人解剖白鼠,這才讓她再次夢到了從前的過往—— 睡在一旁的百合子叮嚀地嗯了一聲,揉揉眼睛跟著坐起來,嘟噥道:“落旌,你又做噩夢了?”說著,少女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語氣里帶著些許杞人憂天,“你現(xiàn)在可是東帝大醫(yī)學(xué)系的高材生誒,連自己的失眠都治不好以后可怎么給人治病去?” 落旌捂著臉嗯了一聲,聲音中有著輕微的鼻音,如果不細聽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黑暗中,落旌放下手低頭苦笑了一聲,熟練地用日語回答道:“百合子,對不起,我又打擾到你睡覺了。” 等到回憶被驅(qū)逐到角落,額頭布滿冷汗的落旌才重新躺了下去,她眼睛睜得極大而眼底的青色越發(fā)明顯。若在平時做了噩夢睡不著覺的話,落旌一定會起來溫習(xí)功課,可是今天解剖完白鼠后,她不想再見到教科書頁上畫著的冰冷人體、令人惡心的細胞,更不想聞到扉頁中夾帶的福爾馬林的味道。 月色皎潔,輕易地穿過輕薄的窗戶紙,灑在她們身上。百合子側(cè)身面枕在胳膊上,面朝著落旌:“反正已經(jīng)被你折騰醒了,堂姐,不如你就把上一次沒講完的故事,繼續(xù)講下去好不好?那個女孩子被那戶人家污蔑偷東西了之后呢?”少女微微翹著嘴角,笑容非常干凈,而明亮的眼神中帶著未經(jīng)苦難的單純。 黑暗中,落旌微微沉吟了一下,半響,房間中便流淌著她略顯清淡的聲音:“因為出了家賊,府里的人們都很生氣,于是家里的大夫人下令吊起那個女孩重重地責(zé)打她。而這個時候,那個女孩的弟弟沖了出來想要保護他的jiejie,可這個行為惹惱了大夫人……她下令,要剁掉那個女孩偷東西的手。” 聽到這里,百合子一下子湊過來,眼睛睜得大大的:“天哪,這么殘忍?然后呢,那個小姑娘的手真的被砍掉了嗎?” 落旌下意識地搖了搖頭,眼神帶著明滅的水光,平靜說道:“沒有。女孩的手沒有被砍掉,因為她的弟弟為了保護她,自行砍掉了自己的手指。大夫人怕這件事情鬧大不好收場,于是她松口讓人把那個女孩被關(guān)在柴房中。那時是冷得潑水成冰的冬天,女孩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衣,她心里很清楚那些人想要她死,于是她求了府中平日里與她最要好的五小姐,求她幫她的弟弟離開府邸去找他們離散的親人。” 百合子望著落旌,只覺得眼前這個中國姑娘說日語時,語調(diào)綿綿的聲音像極了父親對她所說的江南水鄉(xiāng)。而這里的人們總是因為落旌口音里那幾分柔軟,而忽略了她一直略顯生澀的發(fā)音。少女忍不住追問道:“那后來呢?是不是大家都發(fā)現(xiàn)了,其實小姑娘并沒有偷東西?” 沒有像之前那般突然終止故事,落旌恬靜地看著黑暗的上空,仿佛看到了夜色中飄動的浮游,她靜靜說道:“她沒有等到那個時候,因為后來,女孩發(fā)現(xiàn)了府里的廚娘和丫鬟都染上了鼠疫。果然很快地,如同女孩所料想的那樣,那真的是瘟疫。府里被行政院的衛(wèi)生署下令給封鎖了,而凡是接觸過廚娘的人也都被看守禁足起來。” “那戶人家本來是權(quán)勢滔天的一家,可沒想到幾乎是同一時間,因為大沽口1的家國之事在學(xué)生中爆發(fā)了一場起義游|行。那戶人家的老爺因為下屬開槍打死學(xué)生,而被罷免了總理職位,一夜之間那家人近乎是失去所有的權(quán)勢和地位。不僅如此,府中發(fā)燒的人越來越多,衛(wèi)生署便將府里所有人作為瘟疫的源頭被嚴格地監(jiān)控起來。沒有人能出去,也不許放人進去。” 百合子尚不懂得瘟疫的可怕,輕輕眨眼:“那個女孩呢,她仍然被關(guān)著嗎?” 她不明白,為何落旌講故事的語氣是那么毫無波瀾,而她描述的語言也是平乏而蒼白,可她還是忍不住被吸引著聽下去。 落旌下意識地摩挲著自己手腕上的疤痕,笑了笑:“沒有。幸運的是,衛(wèi)生署派去治療病疫的大夫正好是教她醫(yī)術(shù)的掌柜。那個掌柜以助手的名義將她放了出來,而那個女孩也一直跟著周掌柜,學(xué)習(xí)用中醫(yī)的方法控制疫病。” “那個掌柜曾是北平中治療疫病的能手,疫情控制得很好,府中其他人也逐漸好轉(zhuǎn)著——除了那個廚娘。掌柜告訴少女,那廚娘身上的鼠疫幾乎是無藥可醫(yī),除了等死之外再無其他的法子。其實他說的沒錯,那廚娘已經(jīng)周身潰爛發(fā)黑,這樣的病人只能等死。不到三天,全副武裝的戍衛(wèi)便從屋子里抬出沒了氣息的廚娘打算拿去丟掉,但那個女孩沖出來阻止了他們。” “啊,為什么要阻止?”落旌明明是講睡前故事,可百合子卻越聽越清醒,問道,“不拿去丟掉,難道讓尸體一直放在屋子里嗎?” 落旌抿了抿嘴角:“對啊,那個掌柜知道那個女孩想要做什么,他一直在阻止她,可還是被不聽話的女孩掙脫了。她一意孤行地走上前,跟眾人說鼠疫病人的尸體不能埋葬只能火化,否則病源就會蔓延出去危及所有人。府里的人都以為她與廚娘之前的過節(jié),所以故意這么說只是想讓廚娘挫骨揚灰。可,那只是最基本的控制疫情的方法。” 百合子害怕道:“一定要火化尸體嗎?這聽起來都覺得太可怕了。” “是的。那個大夫之所以會勸阻女孩這樣做,就是因為他知道那里的人們根本不能接受尸體火化的觀點。”落旌頓了頓,像是回憶著什么恐怖的事情,一直平靜的嗓音中帶著輕顫,“當時發(fā)生了一件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情,那個本來已經(jīng)氣息全無的廚娘突然醒了過來,她死命地拽著女孩的手腕,一雙眼睛狠厲地瞪著她看,仿佛要帶著她一起下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