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自己說錯話的方沛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撲通”一聲跪下去的雙腿還痛著，站起身后有些后悔自己站起來了，想著這一次怎么跪下去才能好受一點。

    方榮軒終是止住了笑意，這才好好打量這位作死的仁兄。一身強勁有力的肌rou線條很好地撐起了堅硬的盔甲，身高八尺，頂著一張不符合身材的娃娃臉和露在外面白凈的脖子，有股莫名的熟悉感。怎么辦，方榮軒又想笑了！一個五大三粗的糙漢子，頂著一張娃娃臉怎么看怎么違和。貌似這位仁兄還是斷袖？才止住的笑意又溜了出來。

    方沛幽怨的目光朝方榮軒射來，方榮軒很給面子的憋住了笑意。

    三人都不語，方榮軒是還在努力憋回笑意，姬瑾瑜是在憂心這樣的人靠譜與否，而方沛尷尬地真的特別想找條縫鉆進去。他特意扔了大部隊，跑來找自家王爺談條件，還罵姬瑾瑜“狗皇帝”，奈何不明真相的他，并不清楚自家王爺已經和自己口中的“狗皇帝”勾搭在一起了！而且看自己王爺那副樣子，貌似不準備造反了！自己竟然愚蠢地罵了“狗皇帝”后，又在和自己王爺談論怎么分天下！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不是死了么！方沛腿一軟，差點倒下去，被突然出現的方翡一把扶住。

    “皇上，王爺！”打破尷尬氛圍（方沛自認為）的還是方翡。

    方榮軒深呼一口氣，終于把笑意憋了回去。

    “何事？”

    “大軍很快就能達到城門口……”

    “方將軍以后對朕有什么不滿的盡可當面向朕提出，”姬瑾瑜兀然開口，把剛剛從尷尬氛圍中打破的正常氛圍重新拉了回去。“如有再犯……”姬瑾瑜嘴角一勾，“想必將軍不會喜歡一位兇巴巴的夫人吧？”

    方榮軒：“……”

    方翡：“……”

    方沛：“……”這是威脅吧？王爺！你不要裝死啊！皇上什么都聽到了！你不給我解釋一下？！我還不想死啊！方沛可憐巴巴的眼睛盯著方榮軒，方榮軒一個頭兩個大，盯著姬瑾瑜刺人的視線，“還請皇上恕罪！日后臣一定好生管教這廝！”

    “哼！”姬瑾瑜嗤鼻，“既然攝政王都開口了，那此事作罷。讓大軍腳程快些！”姬瑾瑜說罷，轉身上了馬車。

    留著三人面面相覷。

    方榮軒一拳襲上方沛沒有盔甲護著的側腰，方沛“嗷嗷嗷”叫著，“王爺！！！那是腎啊！！！”

    “又不是本王的腎！叫你作死！”方榮軒斜眉冷對。

    方沛可憐兮兮地揉了揉被自家王爺下了狠手的腰，低頭道：“王爺我知錯了！”

    “今年少兩百罐酒！”

    “啊？！不要啊！王爺！總共才兩百罐！”方沛白凈的臉蛋皺在一起，委屈地都快哭了！

    方榮軒不再理會他，轉身上了馬車，還不知道小皇帝會被氣成什么樣！他得去賠罪！

    方翡拍了拍方沛的肩，“不是早和你說了王爺不造反了嗎？”

    “我他媽怎么知道你他媽沒有騙我？我艸……”方沛一張口就是罵罵咧咧，方翡也不準備安慰他了，自己嘴賤加傻逼，大羅神仙都救不了他！

    很快，方沛的罵罵咧咧就被止住了，原因是一只瓷杯從車內飛出，杯口恰好堵住了他罵罵咧咧的嘴。

    方沛：“…………”救命！！！

    “皇上，方沛他一介武夫，說話做事沒有規矩，還請皇上不要介意！”方榮軒拍拍手，又重新拿了茶杯，恭恭敬敬地給小皇帝倒了一杯茶，心中繼續暗罵方沛那個蠢貨。

    姬瑾瑜接過茶，“攝政王沒有□□好。”

    “是是是……臣知罪！還請皇上切莫責罰過重！”方榮軒俯首。

    姬瑾瑜輕抿一口溫熱的茶水，又“嘭”地一聲放下茶杯，“說到底還是王爺以前給樹立的好榜樣！”

    方榮軒：“………”臣委屈！

    姬瑾瑜冷哼一聲，不再說話。出了這輛馬車，又進了另一輛馬車，去找老大夫聊天。

    方榮軒：“………”臣真的委屈！

    浩浩湯湯的軍隊出現在城門口，不可避免地引起了守城士兵的警惕。其實調方家軍前來最主要的目的是告訴天下人，他方榮軒忠心于皇上，也是給姬瑾淋一個警鐘。

    守城士兵幾乎傾城而出，周遭百姓很快自覺退去，瞬間整條大道只剩下兩軍對峙。

    “什么人膽敢在京城撒野？”守城將領御馬自城門內走出，手持長矛，身穿鐵甲。

    方榮軒看隔壁馬車并無動靜，只好自己上！方翡撩開車簾，方榮軒徐步走出。

    “喲，原來是攝政王！末將有禮了！”將領一眼將方榮軒認出，嗤笑一聲。

    方榮軒也不惱，微微點頭，“既然認出本王，還不放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王爺真是好笑！現下京城進入全城警戒，非二王爺指令不得入內！更何況……方家軍沒有任何調令擅自從西北至京，王爺是得了誰的命令？”將領是姬瑾淋的人，名叫魏旁杰，本是姬瑾淋府兵一名，不知何時被插入城門守城士兵中。

    方榮軒皺眉，既然不準備放行，那就只能硬……

    “朕的命令沒有用？”一道清冷不失渾厚的男聲自身后傳來，方榮軒轉身恭敬行禮：“皇上。”

    “哪來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竟然敢自稱皇……”聲音說到一半，魏旁杰努力將剩下的咽進肚子里，雙目瞪圓，來不及閉上的嘴巴大大張開。

    這一幕貌似剛剛見過？

    “你……你………你是……”魏旁杰目瞪口呆。

    “怎么了？朕記得你是二弟家中的府兵……怎么？朕這一走快一月，你就成了京城的守城大將？”姬瑾瑜不急不慢，一步步向前，語氣帶著與生俱來的睥睨天下。

    周遭守城士兵皆是一副難以置信，有少數姬瑾瑜以前部署的士兵已經回神，喜極而泣下，立刻跪下身來，“參見皇上！”

    又有更多的士兵回神，紛紛下跪，“參見皇上！”

    “參見皇上！”一聲又一聲的參拜聲在京城門口此起彼伏，周圍很快跪倒一片，就單單馬上的魏旁杰呆滯不動。

    “來人，拿下！”姬瑾瑜微微閉眼，就知道他那二哥不是善茬！怎么可能在自己離開這么久后絲毫沒有動作？這守城的將士竟然給生生換了大半！

    方翡轉過頭看向方沛，表現的機會來了！

    方沛興沖沖上前，沒等魏旁杰反應過來，就被拉下馬按倒在地，一套動作可謂是行云流水。方沛轉過頭，皇上快看！

    方榮軒：“……”我真的不認識他！

    方翡：“……” 早知道我就自己去！

    姬瑾瑜卻是沒有過多表情，步子不疾不徐，緩步向前。朗聲道：“你們的圣上回來了！還不清理掉藏在你們中的渣滓？”

    城墻上的跪倒士兵在這聲渾厚極具穿透力的聲音中，這才從難以置信中回神。紛紛行動，撲向了周圍那并不屬于自己編制中的，被人強占了熟悉之人位置的異類。一聲聲哀嚎中，大半人被捆綁看押。剩下士兵們愴然淚下，那是他們一直盼著的君主！一直在堅持的信仰！如今他回來了！他們的冤屈，終于有人能平了！

    “恭迎皇上！”

    “恭迎皇上！”

    城門被緩緩打開，守城的士兵跪了一片，那些被姬瑾淋安插進來的人盡數被方家軍控制。姬瑾瑜深呼一口氣，這群將士，是他父皇走后留給他的部署！在他南下后被自己安排看守城門，沒想到啊！沒想到！姬瑾淋！他怎敢？！

    “朕回來了！”千言萬語都被吞進肚子，只化作一聲鏗鏘有力的短短四字。

    “恭迎皇上！”

    四周有激動不已的士兵，竟是輕啜出聲。

    姬瑾瑜閉上眼睛，久久才平復自己的情緒。“平身吧！以后這京城的第一道關卡，還是得你們來守候！朕……自會為你們逝去的兄弟討回公道！”

    “皇上圣明！”他們已經無需忍耐，悲痛的情緒在此刻爆發，慟哭聲一片。

    雖然方榮軒很不想打擾這樣的姬瑾瑜，但是，為了不驚動更多的人，他還是得上前。“皇上，不能在此過多逗留！”

    姬瑾瑜睜開泛紅的雙眼，吩咐少部分方家軍押送姬瑾淋的府兵留在原地待命，才再次轉身進了馬車。

    隊伍開始源源不斷通過城門，在所有人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直達皇宮。響徹京城的鐘鳴聲，才驚動了昨日被連夜審查現下還在昏睡的官員。

    一日前。

    汪隨懷召集了太醫院所有御醫，前去為九王爺看診。然而縱然御醫醫術了得，眾人也沒有看出什么個所以然，只道是可能是時節交替，九王爺染了傷寒。

    止水嗤笑，罵了聲“庸醫”。御醫們都是些德高望重，服侍過先皇的老醫生，個個被止水這句話給氣得半死。

    止水揮手讓葉云關門送客，但對于汪隨懷葉云卻沒有膽子趕，求助的眼光望向止水。

    “大人還不死心？”止水冷冷道。

    “不……”汪隨懷深深嘆了一口氣，九王爺這些癥狀，在他眼里看來都清楚不大可能是傷寒，而御醫們……面前的這位小公子，雖說年歲小，性子傲，但卻能察覺出九王爺中毒之癥。他還沒有老眼昏花，他還可以辨別是非！

    “老夫有個請求，請公子無論如何也要答應！”汪隨懷就算是當著姬瑾瑜面前，也未曾如此低聲下氣。

    止水不理，只顧著做自己的事。

    汪隨懷猶豫再三，還是開口：“希望公子不遺余力給王爺解毒！日后公子想要什么封賞，公子盡管開口！老夫定能滿足！”

    “哼！”止水嗤笑，拿起藥材的手停住，“大人盡管走就是，九王爺對我有恩，止水自會全力以赴……倒是大人，止水不希望下次再看見你隨意闖進來！”

    汪隨懷松了一口氣，如今也只能暫時把希望寄托在眼前這位小公子身上了，只盼著皇上早日回京！

    離開九王府后，汪隨懷下令讓人把昨日宮宴所有的大臣請到皇宮，一一問話。御膳房的吃食一切干干凈凈，更何況眾人都在食用，那么……只能從這些大臣身上找突破口了！無論如何，這一次，淡淡讓他抓點丁點證據指向那一位！他只能替先皇好生管教了！

    軍隊一分為二，一部分迅速包圍了林府，一部分隨著姬瑾瑜直逼皇宮。

    在皇宮的中央有一座數十丈高的大鐘，姬國剛成立初建立，是用來通知京城百姓外敵來犯的警鐘。

    此刻，正是晌午之時。許多尋常百姓正午膳，而昨夜被詢問了一整夜的大臣們還在昏睡。深遠沉悶的鐘聲響徹了整個京城，悠遠深長的聲音在京城回蕩。百姓們紛紛放下手中忙活的，走出街頭，駐足觀望皇宮方向。而還在昏睡的大臣們，紛紛被一紙圣旨叫醒。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離京一月，現已歸京。朝堂之事有諸多不解，特令二王爺/諸位大臣即刻趕往皇宮，等候召見！欽此！”太監又尖又細的嗓音刺得姬瑾淋耳膜生疼，姬瑾淋起身接旨，那一片薄薄的黃色錦綢輕的太不過真實。

    “皇上……皇兄已經歸京了？”姬瑾淋嗓音意外地有些沙啞。

    “是啊！可是給咱家盼得回來了！二王爺趕緊的！收拾收拾跟咱倆一同進宮覲見！”這個太監是蘇康認的干兒子，名喚小德子，是他皇兄手下的人……能調動禁林軍的，整個大姬，除了皇帝再無二人！ 看來，他還真是沒有死！

    姬瑾淋睚眥欲裂，看著小德子身后長長的一對禁林軍，還是得保持笑容，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本王還需去換了朝服，徳公公等不住大可先行入宮！”

    “哎！使不得使不得！奴才等主子天經地義！二王爺您慢慢來！奴才得了皇上的吩咐，一定得親自請二王爺入宮吶！”小德子笑瞇瞇到，仿佛不曾看見姬瑾淋凸起的青筋。

    “呵呵……那，就有勞徳公公了！”姬瑾淋懶得再掩飾自己這渾身的戾氣了，甩袖直接進了內屋。

    隨后是“乒乒乓乓”的聲音自內室傳來，小德子嘲諷一笑，轉過身吩咐身后的禁林軍不準任何人靠近二王府。

    林財盛是被方沛從床上拽起來的，昨日林財盛被汪隨懷折騰慘了，又不能不配合，但凡他稍微露出一點馬腳，這件事他就得給他的好侄兒背鍋！直到今日早晨，他才被放回林府。躺在床上，眼皮一閉，就與周公夢話了。

    被人大力從床上拽起，初冬的午時寒氣仍舊逼人，林財盛有一瞬間愣神。直到看見方沛那一張討厭的臉，他才回神。

    “方將軍！請放開老夫！”林財盛怒火中燒，平日里他最瞧不起的就是這些武將莽夫，其中以方沛為最！

    方沛呲牙一笑，雪白的大牙晃得林財盛腦仁生疼，“得罪了，林大人！可惜，皇命難違啊！”

    “放開老夫！什么……”林財盛掙扎的幅度漸漸小了，“皇……命？”

    “是呀！林大人還請配合一下本將軍！”方沛一把把林財盛扔給身后的方家軍，大手一揮，“搜！”

    方家軍得令，魚貫而入。

    “你這是在做什么？！方將軍！私闖官宅的罪你可擔當得起？！”林財盛怒目圓瞪，脖頸子青筋暴起。他倒是不怕被人搜宅，該藏好的東西，他早就藏好！只是……那姬瑾瑜當真沒有死？！

    方沛無所畏懼地拍了拍手，又從懷里摸出一根手絹，仔仔細細擦干凈雙手，完事后把手絹丟進燃燒得紅火的火爐。紅艷艷的火花很快吞噬了蠶絲手絹，只余一縷青煙從爐口飄出。“這句話，大人到了皇上面前再說吧。”

    “你！”

    方沛無所謂般聳肩，林府被方家軍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找到要找的東西。

    林財盛冷笑，“不知將軍想要找什么東西？老夫對自家宅邸還是很熟悉，可以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