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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迄今為止,人生的每一個機會她都抓住了。 可是她和楊謙南之間,哪有天長地久的機會? 第39章 那明明是楊謙南對她寵慣最甚的半年, 他對她好到,連天長地久都顯得不重要。 溫凜先前在應朝禹的船上丟了條披肩,說是顧璃借給她的,非常懊惱。楊謙南當即就答應她, 幫她買條一模一樣的回來。 她到上海, 剛剛坐上他的車,就問起這條披肩。 楊謙南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 說:“當然幫你買來了。” 他沒有告訴她, 這東西來得多么坎坷。 他一個大男人跑去求助應朝禹, 讓他那些網(wǎng)紅女朋友們幫忙回憶那條披肩,結(jié)果得到答復, 說是f牌去年的限量款, 全球斷貨。他發(fā)愁半天,應朝禹說正好有個時尚博主手邊囤了條新的, 還沒剪牌,問他要不要。 楊謙南說要,應朝禹看好戲一樣告訴他:“這博主就是上回追你那網(wǎng)紅, 被你下了臉不痛快, 故意拿喬說讓你當面找她要,她就給。” 楊謙南忍下氣性,把三倍的款項當面給人送過去。 結(jié)果那姑娘不識抬舉, 笑說:“究竟是誰呀?你楊謙南也有栽的一天。”她笑嘻嘻地抬杠:“我不要錢。”然后扯出他脖子上的吊墜,說,“這是什么, 佛像嗎?” 她確實眼光很好,知道他全身上下貴的東西都在哪兒。 但玉石這種東西多少都有點兒含義在,一般人不敢開口討要。她今天就是吃準了,存心刁難他。 沒想到楊謙南輕飄飄,把玉佛摘下來擱桌上,說想要就拿去,也不值幾個錢。 就這樣換來了披肩。 “我們凜凜要的東西,我會不上心?”他揚著眉邀功。 溫凜嗤了他兩聲,到酒店先去檢查那個購物袋。他在背后酸溜溜地嘲她:“你就是對別人的東西最關(guān)心。”溫凜一門心思看披肩的標牌,竟然沒買錯。 楊謙南從背后抱她,啞聲暗示:“是不是該獎勵一下?” 溫凜心照不宣地回頭吻他。 兩人糾纏著進浴室,大敞著門,熱水酣暢地淋下。 她聽見他低沉的笑,在水聲清響里,朦朧又惑人。 這讓她出現(xiàn)幻覺,以為自己能永遠沉浸在這片霧障中,不問來路,不問前程。 遠隔著水霧,那一連串手機鈴聲反倒沒那么清晰。 可她還是聽見了。 楊謙南攬她的腰,繼續(xù)那個吻:“待會兒再接。” 那一夜她很反常,在動情的熱吻里心不在焉,繼續(xù)了幾次之后還是推走他的胸膛,說:“我先去聽個電話。” 打她電話的人也很反常,竟然是她爸爸。 他打來不說要緊事,東一句西一句,問起她的學業(yè),以及公司。這些寒暄從前都由郁秀傳達,她爸是個很勤懇樸實的男人,很少和女兒聯(lián)絡,說起普通話來有明顯的蘇州本地鄉(xiāng)音。 溫凜擦了擦半濕的頭發(fā):“怎么了,爸?” 她爸狀似不經(jīng)意地提起:“凜凜在學校里有沒有獻過血?” “獻血?” “爸爸就是聽說,你們大學生都組織義務獻血。凜凜沒有獻過啊?” 溫凜意識到異樣,包著頭發(fā)坐下來:“您是聽誰說的?” 她爸支支吾吾,本來說沒什么,但女兒連連逼問,他才為難地嘆一口氣,說:“醫(yī)生都這么說……” 楊謙南關(guān)了淋浴,可水聲依舊沒有停。 溫凜向外一望,上海竟下起了雨。 這是場急雨,來勢洶洶,滾滾烏云壓城,雷電劈亮霓虹璀璨的外灘。 她聽完電話,呼吸仿佛被扼住了,慢慢放下手機。 楊謙南裹著條浴巾出來,見她這一臉失魂落魄,問:“出什么事了,誰找你?” “楊謙南。”溫凜埋著頭,久久沒有抬起來,聲音泛空,“我mama生病了。” 他蹲下來,耐心問:“生什么病?” “我不知道……先前查出來是血管瘤,明明是良性腫瘤,突然又說不確定,要動手術(shù),切開肝臟確認病灶。我連她得過血管瘤都不知道,他們說我在北京忙,根本不打算告訴我……怎么還有這種手術(shù)啊,難道要剖肝嗎?” 她好像這么多年高等教育都白受了,說出來的話迷糊得像個小孩子。 楊謙南摸摸她濕亂的長發(fā),把那顆腦袋挨過來些,低低一笑:“所有手術(shù)不都是把人剖開來再縫上么,你著什么急?” 他永遠是這一副氣定神閑的姿態(tài),溫凜的心好像一剎那被揪緊,別過頭不去看他。 楊謙南回想起剛剛好像聽她說獻血,關(guān)心道:“怎么,需要你去獻血嗎?” “我哪獻得了血——” 她被刺痛了癥結(jié),眼眶霎時通紅:“我媽手術(shù)要輸血,醫(yī)院說必須得直系家屬有過義務獻血經(jīng)歷,才開得出用血單。不然就得動員患者家屬專程獻出來,才給進手術(shù)室。” “不能買?” 溫凜搖頭,說是用血緊張,規(guī)定得獻滿劑量,才能換買血的資格。 這世上很多東西,都是錢買不來。 溫凜入學體檢的時候,還是健健康康的五十公斤,這兩年高強度無規(guī)律的生活下來,整整瘦了六公斤,剛好低于獻血標準體重,想獻也獻不了。 “你說我去血液中心獻血,他們也不會稱我的體重,或者我往口袋里裝點東西呢……” 她已經(jīng)魔怔得,開始凈往小兒科上想。 “你當人家設這個標準是玩兒的?就你這身板,一眼瞧過去就貧血。讓你去獻血,還不把你給獻沒了。”楊謙南揉揉她的臉頰,“聽話,別胡思亂想。” 溫凜擋開他的手,身體好像突然無限虛弱,她在床沿躺下,小小一個身子陷進柔軟的被子里,埋怨自己,為什么不多吃一點呢。楊謙南在一旁逗她開心,可說出來的話卻都那么風涼:“你瘦還不高興?人家天天吃菜葉子拌油醋汁,就為有你這么瘦。”他捏她腰間的癢rou,溫凜疲軟地扯動一下嘴角,可卻做不到配合他。 他說:“總有辦法的。” 可是會有什么辦法呢?這個親戚去年動過手術(shù)沒法獻,那個親戚人在外省,瑯瑯年紀太小,幾個舅舅年紀又太大了……這么大的用血劑量,她爸爸一個人顯然是湊不足的。父親日漸蒼老,她一想到血管子在他手臂上扎進去的畫面,就覺得心驚rou跳。 楊謙南手臂微涼,搭在她肩上,輕輕地撫弄,說:“實在不行,你問問看,我能不能幫忙獻?” 溫凜怔怔地抬起半只眼睛。 這副軀殼她再熟悉不過,可是底下跳動的那顆心臟,她卻忽然覺得陌生。 楊謙南依然噙著笑,把她愁云滿布的臉抬起來,指背擦擦她水腫的眼眶,“別哭。多大個人了,獻個血還要哭。”他把她放床上的手機撥到手里,低頭一邊搜索,一邊自言自語,“這是什么政策,在哪獻都成?” 溫凜把手機默默抽回來,上面是一排互助獻血的網(wǎng)頁。她莫名慚愧,悶悶地說:“在上海不行,要去蘇州本地。” “在哪用血就得去哪兒獻?” “……嗯。” “那也行,反正到蘇州就幾步路。”楊謙南湊到她面前,嘴角含笑,“你瞧瞧你來看我這趟來得多湊巧,省了一大段路。” 他還有心思開玩笑。 可她卻心亂如麻,目光不知該往哪里安放。 一切好像都亂了套。就算他這些話當真,她也不敢真讓他幫忙。 溫凜覺得惶恐,說:“不用了,我再想辦法。”她下床翻找衣服,好像今夜就要回去。 楊謙南拉住她:“今天這么晚,你想怎么回去?你mama又不急著明天做手術(shù)。” 溫凜跪在行李旁邊,耳邊只有若隱若現(xiàn)的雨聲。 她表面鎮(zhèn)定,可是手指全是涼的。 楊謙南半蹲下來安慰她,說你看你挑的日子也這么湊巧,明天正好不是交易日,我有空陪你走一趟。天時地利全被你占了,你mama的病也會很湊巧,不會有什么事的。 他說得這樣信誓旦旦,溫凜聽著一低頭,蓄積的眼淚滾出了眼眶。 楊謙南刮她的鼻子,笑她:“還哭。” 溫凜好像哭得比方才還要傷心,淚珠大顆大顆,不受控制地往外涌。她抱住楊謙南,緊緊貼著他的胸膛,第一次放任自己這樣依賴他,即使閉上眼也還是在流淚。 他說別怕了,別怕了,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是在害怕。 * 六月末的上海幾乎天天暴雨,雨到了蘇州下小了些,但還是淅淅瀝瀝。 醫(yī)院的光線陰沉沉,溫凜穿一條一字肩的藏藍長裙,穿梭其間,裊裊婷婷。 她找她爸爸要來家屬互助獻血的申請表,再悄然躲去門診科,找楊謙南。 他一身清貴做派,靠在幾個病人家屬中間,撥弄打火機。見了她,回頭望一眼—— 就像她躲葉蕙欣那樣,他來這一趟,也始終躲著她的家人。 也不是非得要躲,只是見到了面,該說什么呢,算什么身份呢?她明知道,他不會成為她家的女婿,那就當他從未出現(xiàn)過,那樣更好。 他們有這個默契。 楊謙南撐開一把傘,把她攬進傘底。黑色大傘罩住兩個人,在斜風細雨里悄然移動。 腳底濕淋淋,踏進血液中心。 她見血依然發(fā)憷,看見深紅色的血液被透明管子慢慢吸走,就像當年他哄她吃生馬rou的時候一樣,下意識緊攏眼睫。他抽血的時候,她顫顫的,既想陪他,又不敢看。 楊謙南用另一只手遮住她的雙眼,笑她,這小破膽子。 抽血的過程很快,沒一會兒,他就拿開了手。 溫凜揣著護士遞給她的獻血證明,緒康白正打來電話,問她什么時候回北京,要不要一起走。她說:“……我在蘇州。” “怎么了?” “mama生病了。”她淡淡地說。 緒康白關(guān)心地問,要來陪你嗎? 她不說不用,楊謙南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