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溫凜捂著手機,放輕了聲音:“我是不是……打擾到你睡覺了?” 除夕夜,全中國都醒著。 楊謙南嗓音含倦,尾音纏綿地調笑:“你打擾我能說什么嗎。” 這人……又調戲她。溫凜抱著雙膝,赧然地不說話。 電話里只剩零落炮竹聲,在她這聲聲炸響。但在他那兒,聽起來是遙遠的。 “有點吵。”他揉了揉額角。 溫凜連忙看了眼陽臺門,不太方便進去。 “那我等沒有聲音了,再給你打個過來?” “不用。”楊謙南問,“什么時候回來?” 溫凜想起自己答應他早點回,盡量往早了說:“等過完年?” “幾號是過完年?” “……二十來號?” 過一秒。 溫凜突然改口:“要不我大后天就回吧。和家里說學校里有事,很容易就回來了。” 楊謙南突然低低地笑起來。 溫凜窘然得不好意思開口。好像只要在他面前,她就成了瑯瑯。 “再待幾天吧。多陪陪家里人。”他這么說。 溫凜莫名地有點失望。 “丈母娘茶葉還夠喝嗎?”楊謙南倏地起了個調。 她那點薄薄的臉皮,又快要被他扯斷了,“……你討厭死了。” 煙花也快放完了。 溫凜深吸了一口氣,面前都是白霧,“楊謙南。” “嗯?” “情人節快樂。” 她平時很少跟人說這種話。就連新年快樂她都很少發,通常只會被動地,矜持地,回一句“你也是”。 溫凜手攥住冰涼的金屬欄桿,撫了兩下,讓自己冷靜下來。 寒冬深夜,不銹鋼被淬得像刀子,從掌心刺進去千萬分凜冽,連心都是冰涼的。 “以后的情人節,我都陪你過。”她很冷靜了,也夠堅決了。 楊謙南不是沒聽過這種話。 放在其他女人的嘴里,這是一句例行公事般的撒嬌,語調要更嬌糯,氣氛要更甜膩一些。但是在她這兒卻有十二分的鄭重其事。好像是一個名單公示,決議已經擬好了,她只負責通知到他——這輩子,我給你了啊。 他覺得自己當初怕了她,不是沒道理。 楊謙南好似沒聽懂,揶揄道那我就等你回來了。 又互道了晚安。 電話掛斷,夜空也落入了沉寂。 溫凜用凍腫了的手指扶住墻,一鼓作氣站起來。膝蓋又冰又僵,她啊了一聲,東倒西歪了兩下,才趔趔趄趄地站穩當。 瑯瑯的臉從紗門后探出來:“小姑姑,你沒事吧?” 溫凜紅著耳朵:“你幫姑姑開一下門。姑姑腿麻了。” 瑯瑯歡歡喜喜把她扶進去,表情鬼精:“我都聽到了,你在跟男朋友打電話!” 作者有話要說: 我單方面宣布,現在是八點! 隨機發送30個紅包做封口費! 第12章 溫凜被瑯瑯念叨了一個春節。 小姑娘仗著她這個姑姑脾氣軟沒威嚴,纏著她問長問短,八卦了個透徹,還說到了北京要見見真人。溫凜招架不住她,色厲內荏地威脅:“小心我告訴你mama啊,你在學校里肯定找小男孩了。” 瑯瑯這個年紀,正是少女最春心萌動的時候,對感情有種隱秘而強烈的憧憬,所以對愛情故事格外感興趣。溫凜敏銳地嗅到了荷爾蒙的氣味。說白了就是,這丫頭想談戀愛了。 這招果然奏效,瑯瑯用掌機蓋住臉,一陣蹬腿:“小姑姑~!講一下又不會怎樣嘛!” 溫凜笑著,留她一個人去臉紅。 感覺自己有點變壞了……跟某人學的。 也因為這個,她特別想見楊謙南。 回北京是二月底。那是一個傍晚,飄著小雪,火車站人不多。也許是因為這個緣故,溫凜降低了警惕,走出站臺才發現,錢包被偷了。包被劃了道口子,她檢查了下其他財物,全都塞進行李箱里,把包扔在火車站垃圾箱。 身上只剩幾十塊零錢,打一趟車就沒了。 白雪紛飛。 握手機的手指暴露在空氣中幾秒,就凍得疼。 楊謙南接她的電話,說自己在朋友的夜總會,今天是節后正式營業第一天,他算是去捧場。溫凜聽到那三個字愣了一下,心想他有朋友在脫不開身,淡淡說:“那你好好玩。我過來找你。” “你要來?”他有點不能置信。 溫凜望著灰白飄雪的天,“嗯。” 楊謙南沒反對:“那我讓陳師傅接你。” “不用了。”溫凜把手搭上行李箱,“我自己來。” 楊謙南把地址發到她手機上,地方在東四環附近,打車費勉強能承受。 這種天氣,車站載客的出租很搶手。溫凜不善于爭搶,站在隊列里規規矩矩地等車,等到車都快沒了,一個司機師傅沖她招呼一聲:“姑娘走不走啊?再不走沒咯!” 他是向她招的手,后面一個蠢蠢欲動的中年婦女不好意思明搶,瞟了她一眼。 溫凜提上箱子說:“走。” 司機人挺熱絡,一上車就吹上了,說瞧她站那兒好久了,大雪天的看不下去小姑娘受凍。溫凜輕聲說“謝謝您”,然后報上地址。司機不熟悉路,她就補充說:“是個夜總會,開過去就能看見。” 那師傅看她的神情刷地一下,就變了。 這女孩兒……剛瞧著挺安生的啊?! 溫凜在心里又無奈又好笑,假裝看雪景。 北京斷斷續續下過好幾天雪,綠化帶里一團一團的白色雪塊沾泥,像解體的塑料泡沫。天色一路開一路暗,道路旁的路燈漸漸地亮起來。 有一點點塞車。 到了地方,司機師傅的耐心已經要耗盡了,半踩著剎車:“這地兒沒你說的夜總會啊。” “沒有嗎?” “你瞅瞅那兒。這里是1597號,那邊是1601號,中間只有個西庭賓館。是沒你說的那地方吧?” 溫凜環視路面。雪下小了,車塞成一長條,紅色尾燈亮了一串,不見有什么挪動。 她從口袋里翻出零錢遞過去:“就到這兒吧。師傅您看看夠不夠。” 司機找了她一個鋼镚。 溫凜就在那條路上,來回尋覓,用那個鋼镚猜方向。正面是左邊,反面是右邊。 鋼镚不太靈。她迷路了。 西庭賓館外面有個古建筑式的石門,斗拱飛檐,高聳四五米,里面一條鋪著紅地毯的長道,通往主建筑群。橘色的燈光從紅毯盡頭傳來,黑夜里明亮幽深。 溫凜倚在門上給楊謙南打電話:“你在哪兒呢?這條路沒有1599號啊……” 楊謙南笑咳了好幾聲,說:“石門看見了嗎?” 溫凜抬頭一望:“賓館的門?” “嗯。” “我就在這兒呢。” 楊謙南說:“那還找不到?” 她小聲說不行。 電話那頭,楊謙南長長出了口氣。氣息聲被麥克風放大,聽得溫凜暗暗埋怨自己。 怎么就這么笨呢……連個地方都找不到。 良久,楊謙南把煙頭在缸里磕滅,說:“站著別動,我來接你。” 他懷里的女人識相地挪開。 錢東霆坐在對面一張沙發上,頗訝異地一挑眉:“誰啊,面子這么大,還要你親自接?” 楊謙南抓了件外套,勾勾嘴角:“一瞎子。” 溫凜等在石門下,小雪飄飄灑灑,落到手心,像晶瑩的霜花,涼絲絲的。她百無聊賴地玩著雪里夾的冰塊,一回頭,楊謙南正從紅毯最深處款款而來。 夜已經很深了,這讓整個畫面的飽和度都加深。 深紅的地毯,深邃的長廊,路燈是一盞盞玉蘭花的形狀,光影落在他肩上,半邊深暗,半邊光明。 楊謙南穿得單薄,拾級而上走到一半,不走了,歪著身子打量她。 溫凜連行李箱都不顧,踩著紅毯上的碎冰跑向他。 她緊趕幾步到他面前,握住他袖子:“怎么不穿外套呀?” 楊謙南把臂上搭的外套舉到她面前,說:“你聞。” 溫凜湊上去猛吸一口,被濃烈的香水和煙味嗆得打噴嚏。